卫央侧过头看着她,勾唇莞尔, “那便去告状,说我藐视皇权。我倒要看看,几位嬷嬷是如何颠倒黑白的。” 卫央见着时机差不多了,便拉开自己的袖子,胳膊上一道青紫的红痕十分明显,她轻笑道: “不知嬷嬷对此作何解释?本王妃既是明媒正娶嫁到王府,既是皇家的人,那便没有被下人教训的规矩。” 卫央坐回到主位之上,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派头十足,轻摇了摇头,似是十分惋惜, “来人,请几位嬷嬷回宫,本王妃今日便去宫里讨一个公道。” 一听到回宫,几位嬷嬷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若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那她们几个的面子可不保了。好歹也是从皇宫里堂堂正正走出来的,之前太子妃刚入主东宫时,承蒙皇后娘娘恩典,她们还去东宫住了一段时间,便是连太子妃的娘家——裴尚书也不敢说句什么, 即便是太子妃受了委屈,那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也敢放肆? 如是一想,常嬷嬷立马往前走了一步, “七王妃此言差矣。奴婢们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教导王妃规矩的,若是王妃冥顽不灵,食古不化,那便是奴婢们的过失。未能完成皇后娘娘的命令,奴婢们有愧。但七王妃还未由奴婢们教导,便觉着奴婢们藐视皇威,将奴婢们送回皇宫去,这道理在哪里也是说不通的,介时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担待不起。” 这话说着就隐隐约约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卫央却不怕,上一世怕这个怕那个,畏畏缩缩,到死也没落着个好下场。如今她喝了口茶,将那被抽打过的肌肤裸露在外,就是让这痕迹扎那几个嬷嬷的眼。 她放下茶盏,气定神闲道: “有没有道理,还得找母后去判,让父皇来评评这个理,是不是嫁进皇家,就得纵容恶奴欺主。” 常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卫央却起身一拂袖, “来人吶,进宫。” 此次进宫堪称大场面,卫央的身后跟着七王府的得力丫鬟们,四位嬷嬷在另一辆马车里商量着对策,此刻的卫央心静如水。 待到了坤宁宫里,她生怕自己哭不出来,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几把,顿时眼泪婆娑,眼睛都红了,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着心疼。 卫央跪在地上,哽咽道: “儿媳自知出生卑微,可也是被家中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婚,不知做错了哪里,须得被这些恶奴如此欺压。”她一撩袖子, “儿臣跪求母后做主。” 常嬷嬷也一步上前,跪倒在地,不卑不亢道: “七王妃不服管教,奴婢们只是尽职尽责而已,熟料王妃娘娘倒打一耙,跪求皇后娘娘做主。” 一进了坤宁宫,常嬷嬷等人的气势也不一样了。 于她们而言,这就是本家啊!皇后娘娘自然是会向着她们的,至于七王妃,那就等着被责罚吧。 孝清皇后端坐于主位之上,久久没有言语。 良久之后,孝清皇后沉声道: “卫氏女,你可知错?” 卫央抬眸看向她, “卫央不知何错之有。” “好一个何错之有。”孝清皇后看着她,突然间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几十年前,如今看着卫央那双不服输的眸子,她勾了勾唇,讥讽道: “你们几个,好好告诉王妃,她错在了哪里。” 几位嬷嬷得了命令,猛地站起来朝着卫央而来,熟料卫央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往空中散了一些,不肖片刻,她们的腿都软了。 孝清皇后一脸惊恐的往后退, “你!你拿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想弑后吗?!” 卫央站了起来,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勾起一抹浅笑道: “儿媳不敢。但儿媳知道,敬我者,我自敬之。蔑视我者,我自不必放在心上。母后母仪天下,若儿媳被恶奴欺负都不管,那这天下可还是有威严存在?若是这几个恶奴都可随意欺压于我,我是否也可以随意欺压母后?反正这尊卑规矩,在母后这里都化作了灰!”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扬了扬手中的粉包, “我是个粗鄙人家的女儿,不懂规矩,但我也知道敬重母后。若是哪日想不开了,我活不过去,母后那里怕也不好交代。毕竟怎么说,我也是父皇亲自下旨赐的婚。” 孝清皇后吓得脸色煞白,她吞了口口水道: “卫氏女,你……你这是在造反!” 卫央没搭理她的话茬,继续勾唇笑道: “父皇亲自赐婚,亲自证婚,我和王爷之间也并无蛆痦,母后却觉着我不懂礼仪,有辱皇家风范,不知母后是否对父皇决策有所不满呢?” —
第24章 大火 若今日的孝清皇后敢说一个是字,这话就会像插了翅膀似的飞进干元帝的耳朵里,孝清皇后自然不傻,当然是立马否认。 这样正中卫央的下怀。 既无不满,那就该将这几个婆子收回去,不然为何要留在七王府?若是留着,那便是觉着圣上的眼光不好。 一直无人提,不过是因着都没人敢惹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罢了。 卫央如今提了,那便是触到了孝清皇后的逆鳞。 孝清皇后半眯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了几下,冷笑道: “卫央,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儿媳不敢。”卫央不卑不亢道: “卫央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罢了。自幼学习礼数礼教,却还未见过这么嚣张的恶奴,若是今日被欺负了还不来向母后秉明,待到往后传出去,那便是母后管教不严,儿媳这也是为母后的声誉考虑。” “好一个为本宫考虑。”孝清皇后的指甲紧紧的扣着金丝楠木桌,嘴角勾起阴冷的笑容。 身旁的嬷嬷也看出了目前的局势,在她耳畔轻声道: “娘娘,该退时便退。” 卫央毫不畏惧的和孝清皇后对峙了一阵,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内心一点也不害怕。 良久之后,卫央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发涩了,孝清皇后才沉声道: “恶奴欺主,是该罚,但本宫遣出去的人,自然也该让本宫来罚,不知这样,七王妃可还满意?” 卫央低头勾唇,不卑不亢的回道: “自是该如此。” 她的本意就是让这几个恶奴离开而已。 用话将皇后逼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若是再顺杆子往上爬必然会引起反效果,卫央晓得这个道理,自然是乖乖退下。 但是在卫央离开后的坤宁宫里,却是满地狼藉。 孝清皇后一挥手,把桌子上的茶盏悉数打落,温热的茶水洒落在名贵的地毯上,宫女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娘娘息怒。” 身边的嬷嬷是孝清皇后的奶嬷嬷,自她未出嫁时就一直跟着伺候了,如今看到孝清皇后发这么大的火,心里对那卫央也是气的,连太子妃都没敢过来找茬,她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怎么就那么大的脾气? 偏偏皇后娘娘一时不察还中了她的文字套,若是今日不将那几个嬷嬷收回来,传到圣上耳朵里,那便是大不敬。 嬷嬷安抚似的拍了拍孝清皇后的胳膊, “娘娘,咱们来日方长,何苦为了一个小丫头就伤了身子。” 孝清皇后低着头,指甲都已经陷进了肉里,她红着一双眼睛抬起头看向嬷嬷,声音哽咽, “奶娘,她为何就能如此?” 嬷嬷拍了拍她的背,眯着眼回忆道: “还是教训不够啊。” 不管你是多硬的骨头,一旦进了这皇宫里,所有的硬骨头都得给你打碎了,你的自由和思想都得给你碾成齑粉。 什么是对的?皇上就是对的。 可这七王妃偏生不走寻常路,非得用她那满身的硬骨头来挑战皇权,这第一回还真让她给钻了空子。 嬷嬷低声道: “娘娘,咱们来日方长,一个小丫头骨头再硬能硬到哪里去?” * 卫央这厢摆脱了几位嬷嬷,身心都畅快了不少,回到府内将那几个丫鬟给福伯送还回去,却遭到了福伯的拒绝。 “这几个丫鬟本就是为王妃备着的,生性好,春绿和夏雨手脚功夫也不错,是王爷专门叮嘱要给您的,只是老奴最近忙着王爷去郊外的事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还望王妃莫要怪罪。” 卫央皱眉, “你说是王爷留给我的?” 福伯点了点头, “在王妃刚入府时,王爷就叮嘱老奴给您寻几个靠谱的丫鬟,一直都在办这事儿,这也是刚办好。” 卫央想了想,挑了两个顺眼的留下,剩下的还是给福伯退了回去,她道: “我生性自由惯了,也无需人伺候,她俩手脚功夫好,便留着保护我,其余的我有小雪和小月便可。” 福伯心里觉着奇怪,按照礼制,王妃房里须得有二十四个丫鬟,一等的,二等的,三等的,一个都少不得,少一个都觉着不被终是,可这位王妃娘娘,却一点也不介意,总想着人少一些,再少一些,和自家王爷一个性子。 卫央却不介意他的看法,领了春绿和夏雨回房,小雪早就等的急了,一见她回来,立马上前问道: “王妃,您没事吧?” 卫央拍了拍她的手, “能有何事?这七王府太小,容不下几位嬷嬷,便都送回去了,皇后娘娘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自是通情达理的收下。” 春绿&夏雨: “……”刚刚在宫里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股子凌厉的劲儿,就好像是宝剑开了刃儿,让人不由得后退。 小雪却擦了擦眼泪的泪珠子道: “您有没有伤着?” “没有。”卫央道: “你之前说的那盛小公爷,可有在我师父门前闹出什么乱子来?” 小雪道: “沈神医怎么会让他占得便宜,任由他在那儿闹了一会儿便一阵扎在脖子那儿,也不知道是哪个穴道,愣生生晕在了街上。” “怕是又有的闹了。”卫央笑着摇了摇头。 她想的果然没错,盛家能暗地里告黑状把郁良发放到城郊,自然能用尽心思把沈丹青也给整了。 青乐巷的那家医馆是沈丹青一辈子的心血。他当年和夫人浓情蜜意时便说一定要在青乐巷开家医馆,高兴时开馆,不高兴时闭馆,如今他已经做到了,可夫人却走了,他一个人守着这间医馆,倒也逍遥自在。 但如今,高兴的时候少,不高兴的时候多。再加上喜爱喝酒,京城里的酒肆都被他光顾过了,哪家的酒最好喝,他门儿清。 可这也不是一个小辈能来他门前耀武扬威的理由,自是要给些教训的。 这万万没想到,盛家是个不讲理的。 当天夜里,青乐巷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火焰冲破天际,木头牌匾烧的咯吱作响,沈丹青从屋子里卷了些医书跑了出来。 大火烧的旺,再加上风势正盛,不肖半个时辰,医馆便付之一炬了。 沈丹青的头发都被烧掉了几撮,他坐在地上望着自己小半生的心血就那么化为灰烬,心里满是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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