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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这一身做工考究的衣裙，走过铜镜的时候，柳霜向镜子中望了一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自己，她不由勾唇淡笑。 想着白日王敏芸让自己做的事情，柳霜抓了抓手里的旧衣服，决定不去理会她。 她爷爷还在锦家，若是自己做了那般事情，只怕爷爷会打死她。 走出洗漱房，柳霜见到南藤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物，她闻着那药味倒是有些好奇，也不知锦家究竟是谁受了伤，连这等虎狼之药都用上了。 只是她懒得管这种事，见南藤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南藤看着柳霜的背影，微微皱眉后，才为江钺送药去了。 江钺的伤势颇重，直到今日早间他才短暂的清醒过来，在见到自己身边的人是南藤的时候，还有几分错愕。只是来不及说什么，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南藤姑娘。” 男人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南藤闻言一愣，淡淡回道：“你醒了。” 把手中木盘放在木榻边的小几上，南藤上前扶起江钺。 江钺的刀伤在腹部，身上自然没有穿衣物。被南藤这样扶起，江钺面上浮现出一丝暗红，好在他皮肤黝黑，再配上屋中昏黄的烛光，倒看得并不真切。 “这……我自己来便好。” 慌忙推拒南藤想要喂他用药的举动，江钺轻咳一声，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物入喉，江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带着一股热意，且还带着微微疼痛。不多时，伤口处泛起一阵阵撕裂感，见到南藤收拾了药碗正准备离开，江钺忽然开口。 “南藤姑娘且慢……” 看着那道曼妙背影，江钺也不知为何自己就开了口，可待南藤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又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 “我……那日是曾虎伤了我，想来他是对村中粮仓有所图。”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涨红的男子，南藤微微抿唇，只是看他那副老实到显得有些蠢笨的模样，她淡然一笑，出声道：“村中的粮仓已被王敏芸烧毁，里头的粮食全都没了。” “你说什么？” 江钺惊慌出声，猛然起身的动作拉动伤口，他口中发出“嘶”的一声，又跌坐回榻上。 “惊什么？” 一把掀开被子，南藤伸手按在那已经染出血迹的白色棉布上。见江钺皱眉忍耐，南藤阻拦：“我给你换药，你莫要在动了。” “伤口很深，若是止不住血怕是要坏事。” 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南藤把那药物撒在江钺身上，强烈的灼烧感让江钺躬直了身子，只是在看见南藤那颇为清秀的面容时，江钺强忍着没有呼痛。 直到伤口不再出现血迹，南藤才重新为他包扎好。 “王敏芸烧了粮仓，还纠集了一批流民，不仅如此她还杀了王婆子。” 南藤声音同神色都淡淡的，说起来好似不认识王敏芸一般。 且她不仅知道这些，她还知道王敏芸让柳霜半夜给那群流民开门，同她们里应外合霸占家中银钱同粮食。只是方才她见柳霜并没有蠢到自己找死，便先放她一马。 这一家子都是东厂出身的探子，莫说一个小小的村子，就是在上京城，世家大族里头的秘辛，也没有他们不知的，若是栽在王敏芸那等蠢货手中，干脆解散东厂好了。 只是这件事情，他们并没有同夫人说罢了。 督公临去上京前曾吩咐过，若是村中出了什么腌臜事，莫要去惹夫人心烦，他们一行人自己处理便好。 柳霜不过刚进门，这村中发生的事情，丹砂便调查个清楚，若非夫人看重柳大夫，只怕柳霜在家中留不到三刻钟。 这些事情本没有同江钺讲的必要，只是王婆子死前说的那些话，让南藤高看她一眼，若是江钺有办法为王婆子报仇，她自是省了力气。 “王敏芸这般做，岂不是要送全村人去死？” 江钺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锦葵第一次为村中出银钱囤粮的时候，他把粮食让村中人按着人头都领了回去。他想着这种年月，粮食自是放在村民自己手中来得安心。 可许多人算计着，非要拿手中粮食去换那灾荒年没有用处的银钱。 他不齿这种做法，可他又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村民受那饥荒之苦。 所以他第二次又去了锦家求助，他没有想到锦葵会再一次给他银钱，让他帮村中屯粮。只不过这次，又被王敏芸一把火烧没了。 江钺不能理解之前倒卖粮食，还认为可以挟持锦葵无止境为村中人掏银子的行为，他也没有办法理解王敏芸这种宁愿饿死全村人，也要烧粮仓的做法。 江钺眉头紧锁，无力地仰倒在木榻上。 都说人心难测，当真是如此。 “若是有幸能够逃过这场旱灾，这安东村村长的位置，谁爱做便做去罢。” 他是真的伤了心，也对这人心失望了。 南藤未发一言，只安静坐在木榻边的小凳上，夜间静谧，屋中倒是弥漫着一股颇为怪异的气氛。 江钺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还不等同南藤说些什么，二人便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假模假样的鸟叫。 “呵，来了。” 南藤冷笑一声，起身去了院子。
第389章 第388章该死 申春手中拎着弓，一手还提着酒壶，见到南藤的时候，二人微微点头致意。 外面那假模假样的鸟叫声还在继续，丹砂面上露出个好笑的样子，两指圈成一个圆，放到口中用力一吹。 尖锐且十分逼真的鸟叫声在院中传出，外面的声音淡了下来，许是外头的人明白这鸟叫分明是有人做鬼，不多时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拍门声。 “锦葵，你这个沽名钓誉的小人，村中人都要饿死了，你却躲在家中日日吃香喝辣，你究竟还是不是个人？” 王敏芸颇有底气的声音传来，锦葵把怀中的小太子交到曾珠手上，又吩咐了南星保护好小太子，万不能出去后，才走到了院子中。 不过刚到门口的时候，锦葵微微皱眉，忽然去院中的小屋拿了自己的弓和染了剧毒的木箭。 南藤看见她的动作，心中暗自放心。 她怕夫人太过心善，而被王敏芸那等人，以村民或是任何什么理由辖制。 锦葵想要上前开门，却被南藤拦了下来，她上去开了门后，见没什么危险，才走到锦葵身后。 “我还以为你要做那缩头乌龟做到天长地久呢。” 王敏芸扶着肚子，呸了一声，曾虎在她身边咿咿呀呀地附和，他二人身后站了许多人，远不止之前那些流民的数量。 目光向着王敏芸身后扫去，南藤皱眉，怪道王敏芸这般猖狂，原是她有人撑腰。 锦葵自然也看到那些眼熟的村民，难免心中泛起三分酸涩。 她最不愿意看见的画面出现了。 “葵姐儿，我们……也是有难处的。” “是啊，葵姐儿，我们家中困难，如今村里的粮食又都烧光了，这接下来的饥荒年还不知要维持到什么时候，你家中富足，定然准备了许多粮食，你……你就分出来些，让大伙儿活命吧。” 说这话的是锦葵常帮衬的村中裁缝。 在这乡下村子，几乎人人都会些针线活，若非实在是自己家中不能做的东西，是万不会花钱找裁缝匠人的。可自锦葵回了村子，在她那里陆续定下数十套衣物鞋子。 家中除了她同汪淮的衣物，几乎都出自这婆子的手中。 她见这婆子生活困难手艺又不错，便每次结账目的时候，都额外多给许多银钱。就是那整匹的布料，都不知给了这人多少。 倒是没想到，今日这第一个出口的人，竟是她。 锦葵握着手中竹弓，上前一步，她盯着那婆子看了半晌，柔声道：“倒是我做错了……” “葵姐儿，你想得开便好。” 没理会她，锦葵面上带笑，继续说道：“是我太过愚蠢，本想着邻里间该互相扶持，竟是没想到因着我的善心，反养大了你们的贪念。” “若是没有我的帮衬，莫说你家中那新房，你儿子那新媳，只怕你们一家现下还睡在窝棚里。” 那婆子被锦葵的话一噎，一时有些心虚，便没有出声。 王敏芸却是不愿听锦葵说这些，她抱着自己的肚子，用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声音喊道：“你家中富贵，帮衬乡亲本就应该，可你话说得好听，但你做的事却尽是小人行径。” “你一件衣衫，一件首饰便成千上万两，却追着同我要那八两的买身银钱。你这般做法，不是沽名钓誉，不是为富不仁，又是什么？” “大家听我说，这锦家富可敌国，她家中有数不尽的酒肉金银，如今她却眼睁睁看着我们挨饿……” “闭嘴。”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锦葵身后传出，柳述被柳霜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大门。 看着眼前一个个相熟的面孔，柳述抖着手，在他们面前一一划过。 “你们……你们……这是作孽啊！” “葵姐儿的相公为村中打井，在这饥荒年是他让你们还能喝上一口水。葵姐儿三番两次拿出银钱为村中买粮，你们能在这大灾面前还有力气走出家门，都是葵姐儿的功劳。” “你们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如今竟然还做起了强盗勾当，你们怎么对得起葵姐儿的外祖，怎么对得起林老先生。” “林老先生教书育人，村中多少孩子是在他手下启蒙的？你们谁没有吃过绾娘送的吃食？你们谁没有领过葵姐儿给的粮食？” “你们这般做法，不过是欺负葵姐儿家中无长辈，今日我就来做葵姐儿的长辈，谁想对葵姐儿不利，先从老头子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爷爷……” 柳霜皱眉拉扯柳述，却被他挥开手臂。 柳述乃是村中大夫，谁家有个磕磕碰碰不得求上他？且柳述辈分极高，在村中颇有威信，他这话一出，许多村民都动摇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趁着夜色灰溜溜家去了。 王敏芸见状气得腹痛难忍，她见柳述不过三言两语，就坏了自己的好事儿，不由气恼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在锦家吃香喝辣说话自然有那底气，我们这群人多久未吃过一粒米了？” “老不死的，我今日便……” 也不知是王敏芸杀王婆子杀红眼了还是如何，在见到柳霜的时候，更是气恼，她拎着手中镰刀，便想奔着柳述而去。 只是人刚走出两步，便被一个面如菜色，形容枯槁的男人拉住。 “你这孽女，我王举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他本不想站出来，可若非柳大夫的那番话，王举人都快把自己是林老爷子学生的事情给忘记了。他能考上举人，不正是林老爷子谆谆教诲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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