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上来两个人,不顾陈阿四的挣扎,扭过他的胳膊,三两下不费力的把他按在地上。 对此,参将表示很满意。 提着刀缓缓从每个人的面前走过,刀锋滋滋摩擦着地面,眼睛里冒着凉飕飕的杀气。 “你们这样小兔崽子都给老子睁大眼睛看着,以后,谁再想起歪心思,就想想他!” 说完,猛地转身,手起刀落。 “你们这帮畜生!”陈阿四被按在地上,看着兄弟的惨状,像困兽一般,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陈三被开膛破肚,参将从他流到地上的肠子里拔出一坨包好的金粒子。 布包混着食物的残渣,生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参将毫不在意,横这刀,金粒子稳稳的落在刀身上,缓缓从众人眼前划过。 众人纷纷避开,捂着鼻子,离得远远的。 有那几个受不住气味的,跑到一边不住的干呕。 参将带着金子回到官老爷身后。 官老爷勒着缰绳,随着马蹄轻踏,不断变换着姿势。 “都看见了?这就是私自携金的下场!你们给我记住,这矿上的每一粒金子都是当今圣上的,私拿,下场只有一个!” 说着,目光瞟向陈三的尸体,“不要存着侥幸,金子,谁也别想从这里带出去!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说完这番话后,两个士兵上前,抓住李三的胳膊,拖着他朝不远处的小断崖走去。 “你要把他的尸体带到哪去?!”老人儿中有人站出来,大声问道。 “犯了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没有灭九族,已经是圣上开恩了,尸体自然是喂狼!” 说完,官老爷挥动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暗光,策马疾驰而去。 马蹄毫不留情,踏上遗落的断肠,卷起大片飞尘。 蔚蓝的天空悄然蒙上一层乌突突的灰白。薄云压顶,慢慢涌上,沉闷而压抑。 官兵走后,老人儿扶起呆傻掉的陈阿四,神情肃穆,默默落泪,朝住处缓缓的走去。 陈阿四已经哭的不成样子,那么大的一个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被人背着,嚎啕大哭。 李四牛看着这些老人儿苍凉的背影,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一种兔死狐悲的难言。目光落在那滩暗红色上。微微一缩。 转过身,远远的瞥见饭堂里那抹穿梭忙碌的娇小身影,眼眶没来由的发热。 对从小在一个相对单纯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而言,今天这件事对他而言太颠覆太震惊。 人命,在他心中,一直是敬畏的存在。 今天,他亲眼看见,一条命是多么的脆弱,廉价。 难道对于那些上位者而言,区区一小块金子竟比一条命还金贵么? 远处的小房子里,炊烟袅袅,透着一股家的温馨。 大脑一片空白,反复播放着李三的惨状,他迈开腿跌跌撞撞的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抹娇小瘦弱的背影,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引路灯塔一样,指引着他的方向。 饭堂里,杜芸在做白菜豆腐汤。 原刚吃完饭,本不应该这时候做饭,但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过残忍,发生的时候,她一直拘着豆儿不让他出去。 豆儿一直在问她,外面怎么那么多的人。 她是这样跟豆儿说道:“因为有人不守规矩,在接受惩罚。” 豆儿问她,不守规矩就非得接受惩罚吗。 她不假思索的告诉他,是,生在世上,就要遵守各种各样的规矩,哪怕你觉得这个规矩过于严苛,也要遵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随后,她抱住豆儿,埋在儿子的颈间,洒下温热的泪水。那时,她的身子在细细的发抖。 在害怕。 来到这个强权当道的时候,第一次直面这种残酷、严苛的死亡。 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四个字。 命如草芥! 这会儿,平静下来,她开始做汤,想给每一个进来的人一碗热乎乎的汤。 汤不止是汤,还代表着温馨。 门口,忽的暗了。 眼角瞥见站在门口的少年。他眼睛里的彷徨,茫然,以及拼命隐忍的泪水。 她什么都没说,拿着勺子,在锅里舀了一碗汤倒进碗里,回身,端起碗,递给他。 “喝点暖暖身子。”她平静的说。 李四牛木讷的接过汤,怔怔的看着她,脱口问道。“你不怕吗?” 杜芸摇摇头。 第89章 089:可怜了孩子 “他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因为他触犯了规则。” “可是,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难道在他们眼里,一条人命还比不上区区几粒金子吗?” 少年红着眼,骨节泛着青白。 “应该是比不上的。你所珍视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可以不赞同,但是要接受。” 杜芸看向他,桃花眸里蒙上一层细碎的漠然。 她也曾颠覆过三观,对自己对这个世界产生过深深的怀疑,也曾经愤慨抱怨过,觉得世间不公,社会不平。 可那又如何? 社会不会因为你的愤慨抱怨而去做出改变。最终,人还是要磨掉身上的棱角,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 她能理解李四牛的心情,这个年纪,相对单纯,对人对事,棱角分明,近乎严苛。 但,人总是要长大,不是么? “一定要这样吗?”李四牛看着她,眼神里充斥着撕扯的挣扎。 “也不一定,除非你有勇气去抗争,就像刚刚,你可以选择沉默,但也可以选择像陈阿四那样去抗争,只要你能承担的起抗争之后的结果。” 抗争几次过后,身上的棱角就会磨平了,因为你会发现,抗争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你只是大千世界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就像被吸走了生气的人偶,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从杜芸那领了一碗汤,蹲在外面,默不作声的喝汤。 天空也很应景,灰白色的阴云蒙上来,风渐起,裹挟着雪粒子刮过。 地上,殷红的血迹渐渐凝干。 冷风刮起地上的泥沙,一层一层,慢慢的将地上的痕迹掩盖。 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收回视线,杜芸把灶台收拾干净后,正想抱着豆儿回屋。门口阴影落下,眼前的光线瞬间暗淡。 “还有汤么,给我来一碗。”张大顺站在他对面,问道。 “有,还剩一碗,等着,我去给你盛。” “好。我的碗在那。”下巴朝最下面一层的角落里点了点。 杜芸:“.......” 看了他一眼,放下才拿起的碗,转而弯下腰拿起他的碗。 张大顺看看豆儿,眼神不觉变得柔和。这孩子真是他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了。 思及此,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庞上涌出丝许心疼。 在不该懂事的年纪懂事,这份听话让人心疼。 杜芸端着温热的碗递给他。男人伸手接过,举着碗站在那,抬起手腕喝了一口。 “你不怕?” 杜芸看向他,神色中显露出一丝不耐,目前为止,她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什么叫怕?非要痛哭流涕,神采瑟瑟才叫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做我的饭干我的活,哪有时间去怕。” 说完,杜芸弯腰抱起豆儿,面色不愉的从他身边走过。 一个两个都问问问的,烦不烦?! 迈步跨过门槛,温度骤然降低,杜芸伸手给豆儿紧了紧衣裳,视线看向那帮往外走的老爷们,一个个垂头丧气,都跟瘟鸡一样。 杜芸冷哼一声,别开眼,快步朝小房子走去。 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既然种了这个因,就得有承受果的准备。 这时,一个半大的孩子,跟杜立差不多大的年纪,从房后磨蹭蹭的出来。大冷的天,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褂子,皴裂的小脸黝黑通红。淌着两行清鼻涕。时不时的往回抽一下。 头发跟枯草一样挂着毁。 “婶子。”那孩子冲着她,怯生生的喊了声。 闻言,杜芸循声看去,视线落在他身上,神色放缓,冲他招招手,“是你啊,喊婶儿啥事?” 这孩子叫大生儿,听别人偶然提起过的他的身世。 他爹以前在这上工,那年支架塌了,他爹掉进河里被水冲走了,这孩子没了去处,就留在这了。 平时就跟这帮老爷们一起干活,混口吃的的。赶上有打小就认识的叔叔伯伯,晚上就去大通铺那边对付一宿。 要是没有,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一宿。 对这样的孩子,杜芸总是打心眼里心疼。 大生蹭着地走过去,露在外面的大脚趾不安的动了动,“我饿了,想跟婶子要点吃的。” “行,走,婶子领你去拿。” 中午还剩了几个肉龙,杜芸收拾收拾用油纸包上一股脑的都给了他。 大生咽了咽口水,接过来,塞进怀里,“谢谢婶儿,我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杜芸叹了口气,真是罪过,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哎。 比起李三,大生才更让她心疼。 又几天过去了,天真正的冷了下来。 这天发了工钱,杜芸拿着沉甸甸的两吊钱,喜滋滋的回了屋,关好门,站在那,斜目看向豆儿。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两吊钱。 “乖儿,你看这是啥?” 豆儿咧嘴笑了,露出两个小虎牙,“铜板,娘好厉害。” 杜芸走过去,翻身上炕,宠溺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豆儿也这样觉得呀,娘也觉得自己好厉害。” “等回到家,娘拿着这钱去镇上给我乖儿买好吃的。” “好,娘跟豆儿一起吃。等豆儿长大了挣了钱都给娘,也给娘买好吃的。” 炕上热乎乎的,隔着衣裳传递热度,漂亮的桃花眸里,点点闪着儿子俊俏的小脸。一双眼如月牙般弯弯眯起。 不管这世道怎么个闹,怎么个变,只要有儿子,能每天看到儿子笑,她就万事知足。 她凑过去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身子后退,穿鞋下地,把两吊钱藏到箱笼里,用衣服盖好。然后推到角落。 乌漆漆的眸子盯着不起眼的箱笼,她想要是能回家一趟就好了,出来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临走时家里也没多少钱,吃的也没多少,粮食还够吃么?是不是得买点粮食了...... 心,忽然有些活泛,涌出一抹浓浓的思念.... 只是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在上工期间,她们是不能回家的,这想法也只能作罢。 晚间,因着下工晚,吃饭也晚了,等她收拾完回屋,豆儿已经睡了。小小的身子藏在被子里,长睫如蝶翼微微抖着,眼下叠出一层淡淡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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