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为先没说话,但是唐甜和丁青都听见扑通一声。 丁青扒着门缝看,竟然是宋为先跪下来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以随意下跪。 不说丁青,唐甜都被吓到了。 宋为先完全没了刚才怒火冲天的模样,而是捂着脸痛哭出声,声声入情。 “丁青,我不是因为想回城过好日子才想要这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求你开门,我就跟你说两句话。” 丁青骤然看到他示弱,心里就有些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唐甜对着她点点头,她也想看看宋为先打什么主意。 门刚打开,她们就看到,门口已经不仅仅有宋为先。 不少乡亲们都跑过来看戏,看见宋为先这模样,都很是吃惊。 一个大男人跪着哭,这怕是遇到什么事了。 宋为先给身边的叶然然打了个眼色,叶然然立刻就满含悲戚道:“宋大哥,我们都知道你心里苦,你先起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相信丁知青能体谅你的。” 宋为先这才顺势从地上站起来。 跪一下已经是极限,怎么可能一直跪着。 看见叶然然,唐甜心里就有数了。 怕是叶然然又给宋为先出了什么歪主意。 “各位乡亲们先别走,帮我作证。我今天来找丁知青,只是为了求她,并非强取豪夺。丁知青,我愿意给你一百块钱,请求你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给我。” 丁知青对他这个模样厌烦极了,“上次张婆子出两百块钱让我嫁人,我都没嫁,你认为我会要你的一百块钱!” 宋为先面色颓败,低声哽咽:“并非我强人所难,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丁知青,我家是三代单传,我爷爷膝下只有我一个孙子,如今他病重,我要是回不去,怕是见不得他最后一面了!” 说着,他自己先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模样,又说得入情入理,自然而然就引起了旁观者的同情。 如果此刻丁青拒绝,难免让人觉得无情。 人家回城里是为了给爷爷尽孝,你呢?你是为了回去享福! 而且人家也不白要,这不是答应给你一百块钱? 本来名额也是生产队给你的,要大家说,丁青就应该主动让出来才是。 叶然然跟着抹泪,目光投向丁青:“丁知青,你就成全宋大哥吧,他都已经给你跪下了。这名额他会给钱的,有了一百块钱,你在乡下也能过得很好。” 宋为先紧跟着道:“我会感激你的!丁知青,我知道一百块钱不算什么,你可能会嫌少,但是我爷爷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一百块是能拿出的全部了!” 唐甜撇撇嘴,宋为先家里为了给他争取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可是打算给生产队两百块钱! 后来多了丁青竞争,这钱自然而然就省了下来。 丁青心慌了,被大家目光灼灼盯着,她差点就松口了。 可是这名额她也很想要,这可能是她唯一回城里的机会了。 唐甜倏地握住她的手,问宋为先:“宋知青,就算你得到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也只是在盐市读大学,你老家在南市,何来的承欢膝下?” 宋为先脸色僵硬,目光微闪,“我家里可以使点劲儿,让我回南市读大学。” 唐甜又笑了,“你觉得读大学是很轻松的事儿?一边读大学,还能一边陪伴爷爷?工农兵大学,是为了我们建设祖国造人才,你这样浑水摸鱼可不行。” 宋为先目眦欲裂,倏地抬头瞪着唐甜,“离爷爷近一点,我也能心安。爷爷只会鼓励我努力学习,不会成为我的拖累!” 唐甜遗憾摇摇头,“本来你都这样说了,丁青也没有理由不把名额给你。可是说来凑巧,丁青家里出事了。” 叶然然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唐甜低声对丁青说了句:“哭!” 丁青愣了下,然后捏着袖子捂着脸,开始哭了起来。 这哭声,可比宋为先的还要凄惨。 唐甜沉重叹气,“你们不知道,丁青家里刚拍了电报回来,说她弟弟打了人,自己重伤不说,还要给对方赔钱,赔两百块钱呢!对方不仅想要赔钱,还要她弟弟坐牢。丁青要是回不去,那对她家里,可就是雪上加霜呀。” 宋为先阴冷地目光盯着唐甜,“你不会是因为不想把名额给我,故意这样说的吧?” 唐甜唉了声,“知道你们可能不信,正好丁青家里是拍了电报过来的,给你看看吧。” 丁青一声不吭,从口袋里掏出电报。 “我妈平时是舍不得发电报的,因为太贵了,如果不是我弟弟出了大事……” 叶然然咬着牙,脸色阴沉。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宋为先盯着电报上的内容,恨不得把手里的纸给看穿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问:“宋知青,唐知青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纸黑字写着,还那么多人看着,想不承认都不行。 宋为先感觉到口中一阵铜锈味,忍着喉咙的涩然,僵硬地点点头。 “那就没办法啦,还是让丁知青回去吧。” “宋知青,你就不要为难丁知青啦!” “是呀,大家都有苦衷。” 宋为先心中冷笑,苦衷个屁! 这明明就是丁青她爸妈借口跟她要钱,才这样说的。 他不由得恨上了叶然然。 她出的什么馊主意,起初是想让丁青因为钱嫁给张才胜,结果没把人嫁出去,反倒捅了他一刀! 他现在就像是嘴里被塞了一只苍蝇,恶心得不行!
第109章 进贼了 众人散去,宋为先往前走了一步,用只有他和唐甜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个名额老子不要了,但你给我等着!” 唐甜勾了下唇角,突然惊恐万分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宋知青,你想干什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们也没办法呀,谁叫坏事都凑一起了呢?你还是打个电话,让你爸妈好好给你爷爷操办丧事吧,为难我做什么!” 还没走的乡亲们略带不满地看着宋为先,“宋知青,老人家身体不好是正常的,你心里难受,也不该为难唐知青呀。” “唐知青说的没错,让你爸妈好好给你爷爷操办身后事,让他走得风风光光就是了!” 宋为先脸色阴沉沉一片,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讲都是诅咒。 他爷爷病重只是个借口,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已经死了? 他咬牙切齿:“你们说得对,是我冲动了。” 唐甜这才满意了几分,带着丁青走进去。 丁青有些后怕,“甜甜,他不会报复你吧?” “不要小看宋为先这种人报复心,就算你把名额给他了,他不但不会感谢你,还会觉得因为你这只拦路虎,他才多走了那么多条弯道。” 丁青煞有其事点点头,甜甜说的都对。 过了一会儿,钟小花和蔡瑶瑶跑过来。 “甜甜,我们都听说了宋为先的事儿了,你们没把名额给他吧?” 唐甜摇头,“怎么可能。” “对了,段老三说要和牛英华他们分家呢,大队长都过去了。” 唐甜怔了下,“他本来就不常回来,好端端的分什么家?” 钟小花伸出两只手,“听说段老三每个月给牛英华十块钱呢!分了家就不一样了,每个月能给个几块钱都是顶孝顺了。” 不分家的话,这十块钱给谁了?都贴补段家老大老二了呗。 “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丁青问道。 唐甜摇摇头,“不去。” 只是她不去,事后丁青她们还是说给她听了。 段延平分出去单过,每个月给牛英华三块钱就可以,段老大老二还是没分。 牛英华到处撒泼打滚,骂着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 但是大家只是冷眼看着。 段延平可是军官,那不仅是老段家的荣誉,也是牛头村的。 可是这些年,老段家是怎么剥削压榨他的,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瞎了眼的才会帮牛英华说话。 段延平会记事起,就要干活儿。 瘦瘦小小的人,什么都干。 段老大老二养得跟猪似的,段延平就跟瘦猴一样,差别也忒大了。 吃的最少,干的最多,说的就是段延平。 牛英华说自己养了他十几年,可那些都是段延平用劳动力赚来的。 真要算起来,他还养活了段老大老二呢! 等他进了部队,就开始打钱回来,这些年回来的钱和票都有上千了吧? 与其说是段延平想分家,倒不如说是牛英华亲自把段延平给推了出去。 …… 从那天开始,唐甜就没再见到段延平。 许是他去部队报到了没时间过来,许是真的被唐甜伤到了。 不过唐甜没空想太多,她忙着咧。 腊肠厂做好了一批要送到公社去,箱包厂那边的花样不能停,她还要继续构思下一个故事,文艺部那边的话剧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张媛倒是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舞蹈练得也挺勤快。 就是除了舞蹈,她的演技也是有待提升的。 这天,唐甜刚从县城文艺部回来。 回来前就觉得有下雨的趋势,回到牛头村天色已经是黑压压一片。 唐甜蹬着自行车回到家,钥匙还没拿出来,就听见屋里一阵声响。 进贼了! 唐甜捏紧了钥匙,后退一步。 快要下雨了,大家都在家里待着,一眼看过去,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唐甜不敢进去,可是外面又快下雨了,进退两难。 想了想,唐甜脱下外套裹住小药精,还是先去找人回来看看。 唐甜骑着自行车,蹬得飞快。 可是刚走出不远,噼里啪啦雨点铺天盖地落下。 好在小药精被棉袄裹着,淋不到。 但是唐甜没一会儿,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唐甜?” 唐甜眯着眼,透过雨幕看见一个人影。 她急忙停了下来,牵着自行车过去,才发现是段延平!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开口道:“我家好像进贼了,我过来找人。” 段延平不说二话,赶紧把伞塞给她,帮她牵着自行车回家。 这个天气淋了雨,得被冻死。 事实上,唐甜也真的觉得自己被冻死了。 浑身都是冰冷僵硬,全凭着一股气撑着。 段延平让她拿着伞站在门外,“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着。” 这样的倾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往下砸,根本听不到里面还有没有动静。 说完,段延平走进雨中,身手利落翻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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