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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瑶捂嘴惊讶，语气十分做作：“不会吧不会吧，阿芒姑娘是想同我和好吗？可是怎么办，我和你天生相冲，和不好呢！” “你！你！”阿芒一收尾巴，怒拍桌子：“鬼才要与你和好！嘶——” 她朝石瑶龇牙露爪显出凶相，然后气汹汹跑开，踩地的脚步蹬蹬响。 成功气跑小姑娘，石瑶心情轻快了些。 第二日豆宝前来接花神，石瑶随行。 原本以为请神和送神差不多，可一到现场，石瑶心中的担忧和警惕就被震撼取代了。 衣饰鲜亮的富人，着布衣的农户，上了年纪的老人，稚幼的孩童，石瑶甚至看到在泰丰酒楼闹事的人，齐齐面向花神庙，双目紧闭，凝重肃穆，虔诚祈祷。 人群最前方有个神色端正的青年，他端着贡品往花神庙送，每进一次，一旁的中年男子就大唱几口之家送的何物，贡品有轻有重，轻的如纸折的船红线编的如意结，重的如翡翠花树珍藏的玉瓶。 这是石瑶不曾见过的画面。 这场百姓供奉的流程持续了很久，后面贡品已经塞不进了，便放在神庙门口。 然后是唱颂词，意在歌颂花神的丰功伟绩，赞扬花神的神圣崇高，颂词足足唱了两刻钟。 倘若神明不满意百姓的贡品或者颂词，便不会降临，也就是请神失败。 请神的最后一步，请神词—— “天地神明，日月三光，开眼见证，今寻烟镇两千一百三十九口人在此，焚香歌颂，潜心供奉，请东方甲乙木之花神大人——颐降临寻烟镇花神庙，驱秽迎新，春华秋实，万木复苏！” 此言刚落，所有人齐齐大喊“请花神大人降临寻烟镇花神庙”，声音震天，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劈下雷电，轰隆声将所有声音盖住，又是几道雷声隆隆，电光炸开，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雷电散去，众人睁开眼，离得最近的男子见花神庙里的木牌上多了流光溢彩的金色纹络，大喜喝道—— “花神降临！” 此声一落，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高呼得救的，相互拥抱的，朝花神庙跪拜敬礼的，所有人沉浸在欣喜中。 只有石瑶神色越来越凝重。 她紧紧抱着布包，举目四望，没看到花神的身影。 就在刚才，花神还和她一起看请神的场景，雷电炸开后花神就消失了，雕塑也没反应，和她一起来的豆宝和之前旁观请神礼的阿肥也不见了。 而且，四周逐渐升起淡淡黑雾，却无一人看见。 怎么回事？ 石瑶看着百姓纷纷朝花神庙拜了拜，然后往外走，逐渐散开。可他们上空，弥漫的黑雾逐渐聚拢，变成黑色的半透明人影，没有五官样貌，仿佛只是一个半透明轻飘飘的影子。 这是……那个诅咒？！ 石瑶几乎瞬间就想通前因后果，心里暗骂一声，在移动的人群费力前行，朝着花神庙冲过去，他们竟然用花神做诱饵！钓这个有诅咒的东西！ 你妈的！仗着我家小猫年纪小欺负小孩是吧？都是些什么狗屁神明？！ 石瑶浑身止不住的愤怒，心脏被灼烧般又痛又热，她听到诅咒、女花神就担惊受怕，恨不能带着小猫离得远远的，就怕这些沾上她家小猫。可这些神明竟然这样糟蹋他！不顾小猫安危，将他置于危险中，任由诅咒靠近！ 耳边不知道传来多少次咒骂，被石瑶用力拨开的人骂她疯女人说她有病，但对上她的眼睛，又闭了嘴。 她想，她现在的表情应该十分难看。 那道影子毫无阻碍地朝神庙逼近，任石瑶怎么赶都追不上，她心急如焚，拨开最后一层人墙，抬眼看见立在神庙的木牌前，花神正站在那里。 他背向神庙门口，叫人看不见他的脸。 因寻烟镇所有花草枯死，石瑶找不到好看的花，可今天这样大的日子，她总觉得应该隆重些，出门前便在纸上画了朵不太好看的浅黄菊花，贴在雕塑上。 那朵粗乱线条描的菊花正印在垂下的衣袖上。 石瑶瞳孔骤缩，慌张地要大喊提醒，可那道影子已经冲进神庙，朝花神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石瑶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慌乱的步伐不自觉停了下来，她一向擅长应对各种问题，可此刻仿佛傻了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脑海里只有不断循环的两个字—— 完了。
第40章 40 嘈杂声时而飘远, 又像是在耳边。 石瑶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血液流动声仿佛海啸般轰隆隆滚过，所有画面布满雪花, 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过去多久, 手忽然被另一只手碰到, 她被惊动般抽了下, 身体所有感知“哗”地回归，石瑶愣愣看着那张好看得不行的脸向她靠近, 连话都忘了说。 花神眉心细微蹙了下, 伸手碰碰她的脸颊, 轻柔问：“不舒服？” 石瑶眨了两下眼，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却是干涩的：“你……没事？” 花神点头。 石瑶抓住他的手揭开袖子，又观察他脸色，还想拉开领口看其他地方, 被花神温柔按住：“我没事。” 石瑶讷讷只会问：“你没事？” 花神语气安抚道：“我没事。” “可是我刚才看见……”她指着花神庙的方向, 却见里面还有个花神，两指捏着颗封住黑气的珠子, 正神情不爽地皱眉, 隐忍脾气的样子, 神庙门口的财神也不太像是开心的样子。 “他……他是……”石瑶又望向面前这个花神。 花神解释：“是河神，她变成我的样子吸引注意，但幕后之人没抓到, 只抓到诅咒影子。” 石瑶：“我刚才找不到你。” 花神耐心说：“我附身在花神庙木牌上，不然诅咒不会现身。” “所以说……你是自愿做诱饵的？你知道诅咒会来, 也同河神财神商量好了？”石瑶怔怔看他，一字一顿的, 说得异常缓慢，“你都知道，你也愿意？” 花神仍旧点头，石瑶的脸白得厉害，他抬手想要安抚，却被石瑶后退着避开。 可石瑶所有的力气在横穿人群时已经用尽了，剧烈的情绪过后，是来自身体的乏力和虚软，迟缓的反应让她没迈出那步，身体却提前后仰，直直向下倒。 被花神伸手揽住。 石瑶忽然就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死死揪着他的袖子，令人心悸的后怕一下子席卷全身，让她止不住的颤抖，她颤着声问他：“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最终她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无法自已，压根控制不住，眼泪跟有自己想法似的，丝毫不管她愿不愿意，将所有的情绪化作泪水流出来。 可那些愤怒，将花神当做诱饵的、对河神财神的愤怒，却因为他的“愿意”被凝固住在身体里，转变成巨大的茫然，还有不知所措。 她在想，是不是我太贪心了呢？ 她是这么的，这么的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希望所有的美好和幸福都能飞到他面前，让他笑一笑，喜欢到希望所有纯净的信仰都涌向他，让他永坐神台，受万人敬仰。 她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可她忘了，他不是人，是神。 是我会错意了吗？ 是不是人类和神明之间有思想鸿沟，那些自认为的厚待和独有的偏爱，其实只是神明的无心之举，就像看到可爱小猫会买来香肠和牛奶，心情好或心情坏就去逗一逗，只是一种消遣。 是不是，花神的宽容和温柔让我错以为，我和丹丹静静是不一样的？ 我最开始明明只是想陪在他身边的。 想到花神的优待没有任何意义，想到越发不知足的自己，石瑶悲伤得哭出声，拿花神袖子盖住眼睛，不想让旁人看到这样的自己。 泪水浸透衣料贴在花神手臂上，冰冰凉凉的，却让他内心焦灼，他顺从心意地安抚她后脑勺，轻抚她的背，可无法止住的哭声仿佛钻进心底般，焦灼更甚，让他茫然不知如何疏解。 河神搞了这么大的架势，结果只抓到一只影子，正不爽得很，瞥见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小孩，一下子到跟前，看花神手足无措的样子，抱臂挑眉：“不想她哭？” 花神眉心蹙起，脸上温和的笑也没了，点头问：“河神有何办法？” 河神转着黑色珠子，不嫌事大地乱提意见：“女孩子哭最好解决了，她哭你就亲她，亲到她不哭为止。” 石瑶又不是耳朵听不到，她抬头满脸泪水瞪她，河神挑眉笑，继续说：“实在不行，就把她拉到床上……” 石瑶立即拉下花神领子，让他低头，抬手捂住他耳朵，不让他被这些话污染，朝河神抽泣着怒道：“肮脏的……大人！” 捂着耳朵仍旧能听到的花神抬了下眼，瞥到石瑶被泪水氤氲的眸子，和不太高兴的嘴唇，顿了下，转向河神：“请河神不要乱开玩笑。” 河神觉得无趣，只说：“后续有诅咒的消息通知我。” 她凝了个透明水螺示意花神，然后转身离开，捏在指尖的黑色珠子一用力，“啪”的碎掉，连着黑气也消失不见。 “这里这里！她哭得好伤心，是要死了吗？”充满活力的女孩声音越来越近，然后是石洲沉稳道：“别乱讲。” 阿芒跳着说：“可是我只在葬礼上看到人哭得那么伤心，她为什么伤心？” 石洲摸摸她的头，在看到石瑶时额角青筋蹦了下——石瑶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着，正常人早就重心不稳摔倒，她倒好，跟倚着空气般站得稳稳的。 他快步过去将石瑶拉过来扶着，石瑶也就顺势靠过去，花神手里一空，皱眉看着石洲，想要再将石瑶抱回来时，石瑶主动趴在石洲背上，小声说：“我想回家。” 石洲将人稳稳背起来，没问她为什么哭，只往石家的方向去，不远处有人对着石瑶指指点点时他严厉地望过去，叫那些说闲话的赶紧散了。 石瑶也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吓人，对着空气又是说话又是哭的，这会儿她不想思考那么多，只埋在石洲肩膀安静着。 阿芒嘴巴还张老大，她没想到叫石洲过来，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心里要呕死了，也对着说闲话的人发泄怒气，龇牙捏着拳头要揍人的样子。 但这条路实在太长了，阿芒气得都累了，她壮起胆子朝跟在两人身后的花神道：“那什么，就不能你背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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