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这个带孩子的生意竟然越做越大了。那个做菜好吃的邻居被她雇佣,鲁孟也停了外面的工,在家给她干活,当然没工钱拿,她拿着就等于发了。 这会儿她又转着脑筋,在想要不然干脆把任嫂一直雇了。她家现在吃饭也不用儿子天天掌勺,因为平时就跟着孩子们一起吃,自然是邻居任嫂做菜,就休沐日孩子们不送来,她很精明的把这些天抠了不算工钱,自家做自家吃。现在想想,叫老头子做,不如请任嫂多做几天,多算点工钱…… 想到工钱,费女心下一愁。她其实赚得不少,甚至还能存下来,但人心不足,跟左邻右舍一比,她家开销太大,就被比下去了呀。 咚! 一个皮球从院墙那头抛过来,在地上弹了几下,费女把球捡起来,墙上迅速冒出一个小脑袋冲她笑:“费婶婶,鲁大兄回来了没有?” 费女把球给扔回去,抬头未语先笑:“阿寿啊,你小心点,叫你大父看见又要急了。” “不要紧,大父大母出门了,就我阿父在家。”方寿扬起头看看外面,见祖父母没出现在里巷那头,就没管扔回自家院中的篮球,放心大胆的继续趴着跟费女聊天,“阿父才不管我爬树上墙呢,他说男孩子就是要野一点。费婶婶,我听阿父说,鲁大兄要是今天结业考试过了,能给他找个活做。大兄今天能不能过呀?” “哎呀!”费女两手直在衣襟上搓,“真能找个活做?” “过了就有。”方寿肯定地说,又踩着梯子向外望了望,还是没看见鲁石,遗憾地叹了口气。 鲁石前几天参加了小学的结业考试,今天休沐日放假,但是出成绩,他不在家就是去看结果了。 费女也不能安心了,本来趁孩子们不来忙活的家务事也停了手,站门口一心一意的等待。先是鲁麦买肉回来去做菜了,再是鲁禾温书结束出来透气,然后鲁孟把地扫了桌椅都抹过,也袖手站到门外跟她一起等。 仿佛等了许久,鲁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里巷口,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立在父母面前呼哧喘气。费女声音抖抖地刚想问,就见儿子蹲到了地上,捂着脸眼泪不停,她不敢问了,改口安慰:“你才学了三年,年纪又大,再学一年就是了,急什么。” 鲁石一个劲的摇头,声音从手底下传出来,瓮声瓮声的:“我过了,我拿到结业证书了!” 他哭得更厉害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学的结业证书,但是不一样啊,他都二十八了。 哪户穷人家二十八岁顶门立户的长子不干活还去读书的,哪户人家二十八岁的兄长还得住妹妹买的屋子,哪家当大兄的不能供养年少弟妹,反而叫父母和妹妹供养自己的。 这三年,鲁石心里的压力大极了,如果一次过不了,可能他就要被压垮了,以后宁愿卖力气做到干不动为止,也不再去读书识字了。 他算不上特别聪明的人,年纪也大了,脑子没小孩子灵活,记忆力也差了许多。 但也因为他年纪大了,所以知道读书的不易,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 像他这样过了年纪回头补小学课业的人很多,所以小学里有专门的班级,他们可以按着自己的学业进度去上课。鲁石又不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样,一天上几个小时的学,还要玩很久。他是真的早也学,晚也学,硬生生逼着自己在一年内学会了读写,另两年就死磕算术,总算用三年多的时间补上了课,申请进行结业考试。 小学的结业考试也是可以申请的,只要集中一批人就随时可以开考。鲁石不想再等了,赶上了这趟,他拿到小学结业证书也不打算再读了。有了这个证,可以做的事就多了不少,他不挑,辛苦不要紧,只要工钱高又能稳定做,他就能继续完成作为长子长兄的责任,来供养父母和弟妹了。 临淄一直在扩建新城,这几年新城区和老城区的工程都没有停过。不过只有少数人家真的花钱用上那神奇的电,大多都还没舍得。 鲁石以前跟父亲去找活做,就是工地上的活,力气活不用认字也能做,他要是不读书,其实这几年能挣不少钱。城里很多四十多岁不识字的人,做的就是工地上的活。 但阿母说得也不错,即使他只拿到小学结业证书,能挣的钱未必比工地上多多少,但一定比工地上稳定,像妹妹鲁泥一样有机会往上走。 虽然因为缺人,工地的活钱不少拿,但大部分人三年前干的什么活,三年后还是干的什么活。需要手艺的活也有,也未必要识字,可没亲没故的,人家为啥要教你。反正鲁石不觉得自己在工地干三年就能学会什么手艺。 而且他读书之后会看报了,脑子好像也聪明了一点。他发现工地上机器多起来了,要学开机器,也得有小学结业证书,然后才给你去学。没读小学的,人家嫌你笨,教不会,容易出事故。 明天他就去找活做,别的行当他陌生,不敢问,但工地上的事他熟,也敢问。他去问问开机器还招人培训不,他有证书了。 鲁石用衣襟擦了擦脸,站起来准备进屋,把家里的活干了。他现在读完书了,力气没处使呢。 方寿趴院墙上见他都没注意自己,急得够着脖子喊:“鲁大兄,鲁大兄!” 鲁石这才瞧见他,忙喊他下来:“当心摔了!” “我才不会摔。”方寿正要跟他说,自己阿父帮他找了事做的消息,他父亲方粟已经在院子里仰着头笑了:“阿寿,你大父到里巷口了,再不下来,他回来说了你还要骂我。你下不下来?” 方寿赶紧一溜烟爬下梯子,换了方粟上去,对着鲁石招呼道:“听见你过了,恭喜!你先歇歇,吃完饭我来跟你说事。” 鲁石从小跟着父亲闷头干活,向来不会跟人应酬,一时又是感激又不知道如何感谢,结结巴巴脸都涨红了,方粟哈哈一笑:“你帮了阿寿不少,我略作回报,不用跟我客气。” “哎。” 费女却奔到院中,把儿子一拨,陪笑着道:“方兄弟,你要没事,现在就来我家说说呗。饭菜还得有会才得,不先听你说了啊,我家吃饭都没滋味了。” 方粟一想也是,这不是好端端吊人家胃口么,哈哈一笑,也不走门了,直接翻过墙头跳进了鲁家的院子,反客为主地招呼着:“走走走,到屋里说。” 鲁禾鲁麦都跑过来一起听,他俩也都不小了,很替大兄操心。虽说这几年主要是鲁泥每个月工资扣两百文放家里供他们读书,但他们也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时候饭都吃不上,是大兄跟父亲拼命干活,家里才没饿死人。 方粟端起费女泡的碎末茶叶水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道:“你们也不要谢我,这事我就不说,过阵子说不定还是找到你家里来。是宫里要人。” “宫里要人?”费女很迷惑,没好意思问,宫里除了要女人,难道不是要阉人吗? 还是读了书的子女懂得多,连鲁石都知道:“就是上个月报上说的,宫里那批上了年纪的寺人要退休了?” “对啊。”方粟看鲁孟夫妻俩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多解释了两句,“大王不用阉人,现在宫里有阉人,但都是原来王宫里的老人,现在年纪最大的那批要退了,宫里准备招人补缺。学问上要求不高,小学结业,能读写算数就行。” 鲁麦马上问:“那什么要求高?” “哈哈,这孩子脑子快。”方粟夸了一句,继续道,“现下还没对外公开招呢,宫里用人第一就是要可靠,所以大王先让心腹寻摸着,没补齐再公开招。”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张肥让他在齐军士卒的圈子里找一找合适的人,他才想起来鲁石,这不正好么。 当然,其中还有些要求他没细说,大王虽然让心腹找人补缺,但也不能是他们的亲戚,招进去的也不是官吏,就是在各个宫室里干活打杂的。不然个个跟举主贴心贴肺的,有点事就往外漏,宫里哪里敢用。 有的则可以细说说,叫他们安心。 “我看你家可以。你们世代居住在齐国务农,不是外迁来的人家,查起来身家清白,还是因着大王入主齐国才发家,这就非常加分了。然后主要是鲁泥,她是跟着大王打过定陶和钜鹿的军医,前几年又跟着大王出海,最是忠诚不二之人。你是鲁泥大兄,你这样的人家不可靠 ,什么样的人家才可靠?我跟你说吧,我已经把你推上去了,审察也已经过了,就等你这结业考试结果。” 费女眨巴着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哎呀,这就是,已经定了?阿石这就能去大王那儿做事了?” “哈哈,能啊,明天我带你报到,先去学规矩,不出纰漏的话,半个月后就开工了。”方粟一拍脑袋,想起来最重要的事忘了说,“没跟你们说工钱吧?外面干这种活,工钱不会超过四百。在宫里给大王干活就不一样了,工钱那是六百,六百钱!跟工厂一样,退了之后发养老金到六十。钱不多,也没什么前途,但活轻松啊。鲁石小学结业,想找个好活计还是得继续学。可我看他三年不挣钱,人已经急了,恐怕是学不下去了,不如先干着,然后也有空闲时间,能定定心心学门手艺,再寻摸前途。” 费女差点晕过去,手扶着头哎哟了好几声,还没说什么,眼泪就淌下来了,惹得方粟好一阵劝,又说“苦尽甘来”,她才擦着眼睛不好意思地再三道谢,又要叫鲁孟出去买卤货熟菜,留方粟吃饭。 “不了不了,今天家里都备好饭了。下次,等鲁石领了工钱,叫他请我。再说这本来也是我还他的情,要不是鲁石,我家阿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好容易摆脱鲁家的千恩万谢,方粟这回从门走,回了自己家。方寿在院子里拍球拍得起劲,方粟笑骂一句:“小子!”上去抢了他的球,跳起来扔进了院墙上装的筐。 这球可不便宜,要不是他算术学得好,被张将军推荐去做了炮兵军候,俸禄一样但补贴比别人高一截,也舍不得买啊。 他忙于军务懒得找女人,家里就父母跟这一个儿子,人口简单,挣了钱不给儿子用,放着也是白放。就是儿子打小没母亲,他又从家里跑出来投军,这孩子在家被其他小孩欺负,性子有点懦弱。他把父母孩子接到临淄安家之后也没顾得上,结果孩子因为口音又被同学排挤,很是有几个坏孩子欺负他。 多亏了鲁石偶然撞见看不过眼,把那几个孩子吓跑了。他们又是邻居,在同一个学校学习,虽然不在一个班,但鲁石一个壮年汉子,虽然个头不高但胳膊粗壮,跟方寿同进同出的,相当有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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