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面色阴沉,凌冽的眼神让凯音布后背发凉。 凯音布没坚持三秒,最终沉重地跪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启禀皇上,奴才可以解释。” 嘴上这样说着,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尤其从刚才看来,张玉书和六阿哥站在了一起。 他算是看错了,满朝文武都说张玉书为人谨慎廉洁,到头来,原来也是站队了,六阿哥才到户部,就想捉他的小辫子,打压其他阿哥。 简直可恶啊。 康熙:“说!” 凯音布:“皇上,奴才也没办法,从康熙四十一年开始到康熙四十三年,山东灾荒不断,山东等地的税赋收不上来,而且赈灾所需款项海量,这些都耗费了许多银子,康熙四十四年,您怜悯山东百姓,再次免了山东的税赋,这就让户部少入账了许多。” 大阿哥:“只是山东一地没了税赋,再说往年也不是大头,怎么会只剩不足一百万两!” 其他人点点头。凯音布圆脸快皱成苦瓜了,“直亲王,山东地区虽然不占大头,可是也不少,主要是灾荒严重,花了不少钱,这可是一连三年啊!多大的家底也会被拖垮!” 张玉书眼皮耷拉着,直直地站在那里,对于凯音布话里的内容,面上并无反应,几不赞同,也不反对。 三阿哥和五阿哥齐齐点头,这个理由他们信服,之前山东地区的灾民逃到京城时,他们看到过灾民的规模,真是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太吓人了。 索额图此时站出来,“皇上,凯音布说的没错,而且之前全国各地闹灾时,各地的官员为了从国库掏银子,许多人在灾情夸大,户部和刑部也因此惩戒了一些人,这点也是一部分浪费,确实是凯音布的失职,但是凯音布在户部尚书位子上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还请皇上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他。” “请皇上恕罪!”凯音布连忙磕头。 明珠冷笑,“索额图,你这话说的可不在理,国库银子只剩下这么些,就是栓一条狗在国库,也不会被祸祸只剩不足百万两,凯音布哪有什么苦劳,怕是对你有苦劳吧!” 依他看,索额图是担心六阿哥揭了索额图的老弟,凯音布是索额图那一派的人,谁知道这么些年,居然将国库快祸祸底朝天了。 如果不是这次黄河水灾,怕是等到这余下的一百万两耗干了,事情才会爆出来,到时候朝廷喝西北风去。 索额图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视明珠,“明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明珠可不会和他客气。 索额图:…… 殿内众人见他们要吵起来,也不敢插话,同时不少人看向隆科多和佟国维,用眼神询问:你们家的阿哥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们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隆科多冲着大家耸了一下肩。 他们之前一直忙着新银币的事情,六阿哥查账这事,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 索额图余光瞥到淡定站在那里的胤祚,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子转了转,向胤祚拱了拱手,“瑾亲王,我赫舍里氏到底如何惹了您,要这般针对老夫。” 胤祚:“索大人这话本王不懂!” “明人不说暗话,朝堂上都知道凯音布多受老夫提携,张大人兼领户部尚书之前,户部就是他管的,瑾亲王这一遭,若是意在老夫,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歪,倒也不怕,可是就怕您是要对付其他人。”索额图意味深长道。 胤祚见状,微微挑挑眉,“索大人,本王也要告诉你一句话。” “亲王请说。”索额图恭敬道。 胤祚:“想太多容易老……也不对,你现在本身就很老了,本身就容易想太多。查账不过是掌管户部的职责,无论是谁,本王都会查,就是皇阿玛,本王也照查不误。” “你!”索额图凶狠狠地瞪着他。 隆科多出列,“索大人,这里是养心殿,不是你们赫舍里家,胤祚在公在私都无从指摘。” 别以为他不知道索额图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将话题往夺嫡那边偏,让皇上处置时,为了朝局平衡有所忌惮。 “够了!”康熙的一声怒喝打断众人的剑拔弩张。索额图和明珠反应过来,连忙向康熙告罪。 二阿哥在一旁则是神色僵硬,没有出声,四阿哥时而给他一个关切的眼神。 现如今,许多人都看明白,国库银两亏空这事,多半和索额图有关,而索额图又牵扯到二阿哥,就不知二阿哥牵扯在内没有? 康熙没理他们,而是看向胤祚:“胤祚,你既然将账本带来了,说一下吧。” 胤祚:“此事结果还未彻底出来,现下当务之急是处理黄河灾情,不过从哪里掏银子就是皇阿玛要发愁的事情了!” 他将账本拿过来,就是担心被人察觉后横生枝节,所以先捅开,东西就放在皇阿玛这里。 康熙:…… “小六,说话注意点。”大阿哥轻咳一声,警告胤祚说话委婉些,没看到皇阿玛的脸色越发黑了。 众人心中发虚,以此次黄河决堤的规模和百姓受灾的情况,没有个二三百万银子解决不了,可是眼下从哪里掏钱,就成了难事,从不能让皇上从自己的内帑拨钱赈灾吧,这样有些不厚道。 康熙目光扫了一圈殿内众臣,“你们觉得呢!” 佟国维站出来,“启禀皇上,现下应该降旨灾区临近地区,命他们帮忙调集粮食安抚灾民。” 四阿哥也站了出来,“降旨户部,拨银两抢修河堤。” 众人点点头,确实不错。 康熙的面色稍缓。 十阿哥扯了扯四阿哥的袖子,“三哥,户部没钱了,还怎么拿银子。” 康熙脸色瞬间又拉了下来。 三阿哥心生无奈,这一茬眼看暂时过去了,小十又提起了,“总要走程序吧!” 毕竟这些事情要记录在档的。 十阿哥恍然大悟。 然后朝臣也将注意力集中到黄河水患的事情说,说了许多应对措施。 定下应对方案后,康熙道:“先从国库拨出六十万银子,由朕的私库再拨出四十万银子,向直隶一带的富商购买粮食运往灾区,先解燃眉之急。” 同时康熙还命四阿哥、十阿哥前往受灾地区赈灾,二阿哥和胤祚也得了差事,筹募赈灾款项。 二阿哥:…… 胤祚:…… 他确定皇阿玛是故意的。 众位大臣连忙行礼,“皇上仁慈!” 康熙的脸色并没有好,他出了四十万银子,这一句“仁慈”太贵了。 灾情紧急,事情商讨完毕后,众臣就离开养心殿,赶着回去办事。 至于凯音布也心生忐忑地走了,他知道,等到黄河水灾过去,就是轮到他倒霉了,现下皇上不当面处置他,是看在二阿哥和索大人的份上。 群臣退下后,殿中就剩下了几名阿哥,康熙看了一圈,个个看着都欠揍。 康熙:“老三,之前你说是因为府中有事耽搁,出了什么事?” 其他人好奇地看着三阿哥。 是啊,三阿哥进殿时,确实这样说过。 三阿哥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启禀皇阿玛,儿臣的福晋病的有些严重,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下轮到大家愣怔。 三福晋出事了。如果是普通病情,三阿哥也不会用上“严重”二字。 康熙闻言,不再说什么,叹息道:“等一会儿回府时,带两名太医回去。梁九功,你去挑一些滋补药材让老三带上。” 虽然他对三福晋董鄂氏不怎么在意,但是儿子若是丧妻,也不会是一件好事。 三阿哥眼眶泛红,用袖子擦着眼,“多谢皇阿玛。” 康熙接着看向胤祚,“老六,既然你知道灾情紧急,为何刚才你还说起账簿这事?” 是为了国事? 还是因为其他? 胤祚淡定道:“启禀皇阿玛,库银已经接近山穷水尽,儿臣担心您狮子大开口,如果之后户部拿不出来,儿子可是要承担罪责的。” 康熙额头青筋直跳,阴沉沉地看着他,“身为阿哥,为国分忧乃是天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儿臣知错!”胤祚平静道。 一旁的十阿哥冲着九阿哥眨了眨眼:以六哥的脾气,知错不会改!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小十,小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康熙的声音在两人头顶炸响。 十阿哥和九阿哥一个激灵,连忙拱手道:“儿臣不敢!” “哼!你们一个个,现在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开始和朕对着干了,嫌朕老了是不是!”康熙的吼声暴怒慑人,背在身后的拳头更是青筋暴起。 众阿哥噤声,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他们知晓,现在皇阿玛发怒,许多人是被迁怒,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委屈。 康熙看着这一群长得好像柱子似的儿子们,脑袋涨疼,加上黄河水患的事情迫在眉睫,其中许多人还被安排了事干,他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行了,你们下去吧,别忘了朕吩咐的事情。” 众人躬身:“儿臣遵命!” 等到阿哥们接连退下,康熙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萎靡,在橙色的烛灯的照射下,能看清面上深刻的沟壑,康熙按了按太阳穴,随口问道:“梁九功,现在几时了?” 梁九功说道:“启禀皇上,现在已经亥时了。” “亥时?这么晚了。”康熙诧异。 梁九功:“是的,皇上,时间已经不早了,您要多休息。” “朕睡不着,黄河水患一日不解除,朕一觉不得安稳啊!”康熙头疼道。 尤其刚才胤祚还告诉他,大清的家底快被耗干了,让他怎么能睡得着。 “梁九功,明日你去给凯音布下口谕,让他上折子自辫,今日说的那些话,朕不想在听。”康熙缓缓道。 处置凯音布已经是小事,主要是怎么将亏空的钱弄回来。 梁九功:“奴才遵旨。皇上,无论如何,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嗯。”康熙放下手,看着桌上还未看完的奏折,面色有些犹豫,忽而抬头问道:“今日皇贵妃可曾来过?” 老三、老六今日来晚了,都受到他的训斥,还有老六揭开了国库亏空的盖子,按理说,佟安宁该知道啊! 难道这个时候睡着了! 据他所知,佟安宁从小到大都是夜猫子,晚上睡得晚,大多到子时才入睡。 现在应该没睡吧。 梁九功躬身道:“不曾!” 康熙:…… 康熙想了想,起身道:“梁九功,摆驾承乾宫!” “奴才遵旨!”梁九功连忙命人去准备轿辇,同时让人去通知承乾宫不要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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