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六瞥了那郎君一眼,没吭声。 “哟,怎么,你家里人没有陪你出门?就你一个人,不怕吗?”那是个衣着布衫的年轻郎君,看裴六笑眯眯的,“你是去府城探亲吗?” 裴六蹙了蹙眉,依旧默然。 “怎么不理人呢?哪家的娘子,这般没规矩,我可是好心……” “闭嘴。”裴六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吐出两字,而后用那双眸子恶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 既知晓单身娘子出门在外不安全,若是好心,那不是更应该体恤小娘子的处境别太张扬么? 像他这般大肆在众目睽睽下说道声张出小娘子的情况,可不是更让人注意到她的现境了? 若是人群里有为非作歹或险恶用心之人,这愚妇的言行,简直就是在替人物色下手目标。 只幸亏,他并非寻常娘子。 被裴六出言斥责,又被他的眼神吓到,那年轻郎君似有忌惮,默默从裴六身边退开,往人群另一头去了。 看他识趣避开了,裴六低头,默默等待船只抵达建州府城,是以并没有见到,背后,那位跟他搭话的郎君,好巧不巧地,退到了那后上船的两兄弟旁边。 两兄弟中的其中一人,朝那郎君觑了一眼。 那年轻郎君尴尬地呵呵一笑,而后微微颔首。 那人飞快地瞥了裴六的后背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船只上其他乘客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地说着自家的闲话,或喧哗或沉默中,船只渐渐靠近了建州府城的港口。 裴六提着的一颗心安放落地,随着人流再一次抵达府城港口时,略一迟疑,还是决定知己诶搭乘返回永昌县的船只,打算回夏溪村去。 自己,已经离开快有半个月了,当初说好了,只休沐半个月的。 裴六想起了那间小厝。 还有小花,不知道是不是也等着自己回去。 想到他那只可爱的孙崽,裴六决定到了永昌码头,得买些猫鱼回去。 顺便,也该买点别的送顾二娘吧,省得她生气。 不大一会儿,裴六就继续坐船,从水路返回永昌县。 等到了永昌码头,见到卖鱼虾的渔户时,裴六选了一些新鲜的渔获,又选了一些小虾小鱼,一起买了。 想到顾二娘平时就喜欢在县城的各个摊子跟店铺买吃食零嘴回去,也买了一些,大包小包拎在手里,从码头边上的巷子买完后,折返去往码头方向的时候,裴六在行人中又嗅到了一股血腥味,脚步登时慢了下来。 辨认过后,并非其他什么牲畜亦或是鱼鲜的血腥味。 而是隐隐中,带了一丝熏香的血腥味。 跟在葛岩县嗅到的那股气味一模一样。 不对劲。 怎么会在永昌这个县城,也会嗅到如此熟悉的血腥味? 裴六心念一转,没有再去往码头,而是走过一段路后,方向一转,进了城里。 从坊市一路过去,裴六亦装作毫无察觉到样子,一路走,一路继续在商铺里买了不少吃食拎再手上。 这般慢条斯理地走了两条巷子后,裴六确定了,那带着檀香味道的血腥气味,一直从后头若隐若现的飘过来。 是有,探子。 他被人跟踪了。 是在葛岩县被人盯上的? 什么人? 为何盯上自己? 裴六不大确定,最终,脚步停在了曾经跟顾二娘住过一宿的客栈,迟疑片刻后,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早知道后面有尾巴,就不应该贸然回来县城的,若能在府城解决掉就好了。 对手,是那双兄弟么? 倒是要,好好规划一番才好。 裴六定了一间厢房,将东西悉数放到案几上,看了看一边的床榻,又看了看厢房门口。 若对方是冲他来的,估计,这一路都在寻找最好的动手时机。 刚好,趁对方尚不明白自己的底细,亦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发现了,自己主动露出破绽,替他们制造动手时机反客为主好了。 裴六如常叫店小二送来了热水,梳洗过后,再叫店小二送吃食的时候,叫住了他:“你们客栈今日住满人了?” “咋了,娘子你还管咱们客栈住没住满人?” “我想再订个厢房。” “怎么,这厢房不好啊?” “好,只是我浅睡,不喜左邻右舍都有人吵,打扰我安歇,若是左右尚未空房,我便多订一间。” “没了没了。咱们常来客栈在城里头也算是有口碑的,怎么可能住不满呢?”店小二道,“你左边厢房住着一双夫妇,右边厢房住着一对兄弟,人看起来不错,都挺好说话的,别的地儿,我也找不到恰好毗邻两间空着的客房,你就一夜,将就着睡吧!” 裴六看着店小二出门,好一会儿,才坐到案几旁,慢条斯理吃了些找店小二要来的吃食。 原来,真是那对兄弟。 住在,右边厢房吗? 裴六抬头,瞥了一眼右边那堵墙。 一墙之隔。 这么近,方便随时掌握自己的行踪,还能就近动手。 让店小二将没吃完的膳食撤掉后,裴六装作要要安寝的样子,掩上门窗,人却没躺到榻上去,而是用今日买来的东西,铺在榻上堆成条形,而后将薄衾盖了上去。 自己则藏在一边,拈着随身带的小刀,隐身窗户左边的角落,等着。 若是没猜错,他们不敢光明正大推门而进的话,那便是从窗轩潜入。 而他选择的这个位置,正好伏击。 月朗星稀,外头街市的喧哗渐渐平息下来,灯盏一处处熄灭后,夜渐渐转深。 裴六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瞧见月光洒进来的窗轩,映照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终于,来了。 裴六慢慢起身,亦借着阴暗的掩饰,悄无声息地凑到了窗边。 窗格子被轻轻摇晃起来,他特意没有栓死的窗子很快被摇得松动,轻轻咔啦一声,窗子被打开了。 一双眼睛探了进来,看到床榻上的情形,没有迟疑,从打开的窗子钻了进来。 但,也就只钻到一半,动作便僵滞起来。 因为一把冰冷的锋刃抵在了他脖子上。 却没待他停顿太久,整个人便被拉进了厢房里,而从外头看来,却是他顺利地潜入了目标屋里。 “你?” 偷袭者明显便是从葛岩码头坐船时,见到的两兄弟中的一个人。 他显然没有料到裴六竟然早已有所防备,更未料到,裴六居然这般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给揪进了房里头。 真是他? 那为何,从未听说他有如此神力? 还没等他质问,裴六早已经迅速地将他掼倒在地,一把拧断脖子后将人拎到榻边。 他可没有忘记,这是对兄弟。 若让两人均闯进来,他就不占优势了。 所以先干掉来的第一个,再专心对付下一个。 果然,裴六才刚刚回到窗边,第二个影子就又映照在了窗轩上。 “丁兄?” 第二个人似有警觉,在钻进来之前,只稍稍探进头来,环顾了一下屋里,见到了之前进来的阿兄躺在榻边,登时警觉起来。 才要看个真切,从窗边的阴影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抓着他的脖子一下拎起来往里抓。 他脸色一惊,手下意识地扒在窗轩边缘,死死不放。 裴六亦不跟他含糊,一手掐着他,一手摸出随身带的小刀,在他扒着窗轩边缘的手上狠狠一划。 惨叫声响起,而趁他松手之际,裴六早扒着他的肩膀,将整个人给提了进来,而后同样掼倒在地。 “你,未十二,你好大的狗胆!” 未十二,是裴六曾经在天字第一盗的名字。 训练出师可以在外头接任务的杀手,均亦天干地支为性命,以在组织里的身手功夫排序为名,其中以天字序的十名刺客身手最为矫健,而自己不过是未序最末一名。 已经许久没听人这般叫过自己了。 裴六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身子一僵,手重新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人给捏碎。 “谁是未十二?” “嘿,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来人嘲讽般一笑,“当真以为,你那点雕虫小技,瞒得了我们堂主?” 果真是天字第一盗的人。 他们已经察觉到当初他去郑州接受任务时,金蝉脱壳之计了? 裴六略一思忖,便觉出了不对。 若是他们当真发现自己是在郑州裴家灭门案之后,顶替掉了裴六娘的身份,那应该一早在流放路上时,就派人来干掉他清理门户了。 而不会任由他安然无恙来到闽州,甚至落户青槐村后,还让他过了一年多这般久的安稳生活。 也许天字第一盗在发现完成郑州裴氏的委托后,两位刺客都没有回去,会心中生疑,但当时郑州全城戒备,官府跟民间因此案义愤填膺,四处追捕天字第一盗的人,他们轻易也不敢随便露面。 或许在风波过后,他们会派人到郑州追查,但那个时候,裴氏诸人都已下葬,那当时被大开杀戒杀死的奴婢跟下人,多卖入府上无依无靠的,均为官府一张薄棺埋了,而他也已经跟着官府上路去往闽州,根本无处可查。 他们或许会对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两位刺客的死有疑虑,但应该没有谁猜到,活着的裴六娘,才是他们派出去的刺客之一。 这人,怕是无意中发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的。 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让他们看出来了? “是从葛岩码头开始吗?尾随我?” “你猜?” “我不喜欢猜。”裴六的手缓缓用力,“说。” “落到你手里,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来人冷哼,瞥了一眼旁边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尸体,已然明白同伴早已丧命。 “不说,你便是找死!” “干这行,本便是刀尖舔血的活儿,一早料到会有死的一日,就是,未十二,死在你手上,是我一时大意,太冤罢了。”来人又瞥了一眼裴六,“只是你杀得了我,还杀得了我们所有刺客不成?” 裴六眸光一寒。 “杀了你,若是当真还有刺客寻来,那我奉陪到底。” 这估计不过是打诳语而已,猜到他身份的,怕就只有这两人。 于是亦未再问多一句,便将这人也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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