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是囚犯,估计都是做了坏事犯过法的,就怕不好相与。 孑孓一人的顾冉开始担心自己势单力孤会被人欺负,等见着看守打开牢门后,进来了三双脚,心里头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人不多。 “你们给爷进去,好好呆着,别惹事犯事啊!”冯爷又拿眼神往监牢里头溜了一圈,煞有介事地提醒。 有官爷在场,顾冉不敢造次,等看守锁上门后,李爷离开了,她才大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刚进监牢也在打量她的三双眼睛。 “好冷,好冷!” 年纪较小的那位娘子不停地抖索着身子,跺了跺脚,带来了一股子凉意,至于另一位妇人打扮的人犯,则看了看,选了个光线好的位置,才蹲下,就看到了顾冉跟前的火笼,眼睛一亮,震惊。 “阿娘,她竟然可以烤火!” 囚徒们是不允许持有械具的,一怕他们反抗,二怕囚犯自伤,火也算是其中之一。 但顾冉找窦婆子要火笼时,监牢里头只有她一人,况且窦婆子算是跟顾冉有不浅的交情了——是欠着自己巨额钱银的债主,可不得好好伺候着。 所以窦婆子看在顾冉给的好处上,找了刘驿长,给她张罗的原因,说得是看顾冉的模样也不想是想寻死路的,再考虑到顾冉还患着病,再加上她给的好处,这么一劝说,刘驿长就给她批准了。 顾冉的火笼就是这么得来的。 如今过了十来日,除了窦婆子,刘驿长忙年底的其他事务,早把这事给忘了。今儿有新的女囚进来,顾冉不提,窦婆子不主动说,他也没注意这火笼的事。 “这位……姑娘?能不能借您的火笼取个暖?” 看来是一对母女的两个囚犯嘴上这般说着,其实早围到了顾冉眼前,蹲下来搓了搓手,然后伸手凑到了火笼边上。 至于第三个女犯,没等顾冉看清楚模样,就已经选了监牢里的一边,靠牢房前头,在监牢外的照明灯盏下面那个角落坐了下来,背对着她们,整理起随身带的包袱来。 “这炭火,能再烧大一些么,姑娘,这点子火,不够暖啊!” “阿娘?”年轻的女囚小小声地劝阻了自家阿娘一下,扯了扯母亲的袖口,不好意思地瞥了顾冉一眼。 “可以啊可以啊,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照看,应该的。” 顾冉笑呵呵说着,将火笼盖子给打开来,而后拨开一些炭堆,让火烧旺一些。 她们是驿站最先到达的一队囚犯,利用一点点炭火拉近关系,打听一下外头的情况也好。 这队据说是由郑州出发的囚犯,原本在风雪天在山林里困了一段时日,还不幸遇上了狼灾,趁着这两日雪天放晴,才一路刨雪一路赶来驿站的。 她们一行人亦是受流放之刑的罪犯,那流放之地亦是闽州,自己倒是跟他们顺路了。 不出意外的话,估计自己日后恐怕要跟着他们上路,去追赶前头包括秦家人在内的囚犯。 若是赶上了,自己便能归队,若赶不上,那自己可能要成为塞进这支流放队伍里的新丁,一起押往闽州。 如此,更要掌握好这支流放队伍的情报了。 从这对母女口中得知,他们这一队人都是郑州地区被判放逐的囚犯,押解他们的官差有八人,主解官姓李,副解官就是方才进女监牢的那位冯爷。 他们原本总共有二十二人,不过路途上折了四人,如今余下十八人,其中女囚便只剩下她们这对母女,母亲麦大婶白氏,三十来岁,女儿叫麦香,翻年十二岁,以及另一位裴六娘子。 顾冉不由得瞥了角落那头的裴六娘子一眼,又加了一块炭到火笼里头,继续打听解官跟囚犯的情况。 到底是同程一路的囚犯,虽然流放犯都免去了死罪,但或多或少都触犯过律法条例,若其中有穷凶极恶之人,她也好在路上避着点儿。 “有李解官在,他武功厉害得很,就是再坏的囚犯,也不敢随便作乱,所以咱们这一路,除了病死了一个,前儿遇见狼群咬死了一个,冻死了一个,还有一个……” 在火笼前头借了火暖和过来后,跟顾冉自我介绍后寒暄了几句,直觉这姑娘心肠不错,所以麦大婶话多了起来,等数起他们人犯死因时,初初还爽快,说到最后一个,瞥了自家女儿一眼,讷讷起来。 “还有一个,怎么了?”顾冉察觉到麦大婶的犹豫跟忌惮,追问。 “没怎么了。”麦大婶勉强笑了笑,说着其他话题岔开了。 这可是自己将要进入的流放犯队伍,那囚犯状况是好是坏关系到将来启程上路后自己的处境。 顾冉登时就警惕起来。 所以,这李解官押送的人犯队伍里最后死的一个囚犯,死因有说不得的隐情?
第6章 顾冉不再追问,但下意识将这个囚犯的死因放在了心上。 至于麦大婶母女被流放的原因,跟她一样,都是因罪牵连。 她们是郑州一个小县辖下麦家村的农户,与连家村毗邻,双方原本就因为世仇结怨。 今年夏收时,因为发现麦家村一户的农田,出于两村交界处,平时没注意,发现后才知道被连家村的侵占了半亩地,但连家村认为那半亩地在自家村子地界,不愿意归还,就此起了纠纷。 矛盾升级,两个村子的人发生械斗,麦家村没事,但连家村死了四口人——麦香的父亲错手杀死了连家村的一人,连家村的人反过头来要寻仇,麦大婶阻止时挨了揍,麦香爹护妻心切,又打死了一人。 报案到县城,麦香爹一下子就杀了两个连家村人,自然被抓捕起来,结案送到郑州官衙后,知府以为麦香爹罪大恶极,原本欲判处死刑,在麦家村人走动后,兼朝廷在鼓励流放各地输送囚犯到南疆北防开发拓土,驻守边防,所以知府改判流放之刑,但却一家同罪。 麦香兄妹——麦冬还有个十六岁的哥哥叫麦冬,于是就这么跟着阿爹阿娘走上了流放之路。 “我家汉子也没想杀人的,谁让人这脑瓜子这么脆,像瓜一样,一锄头下去就没了呢?” 说到自己判刑的罪行,麦大婶还忿忿不平,“这事一开始就是连家人的错,他们敢占那半亩地,可不就看麦二婶家里头没男丁,孤儿寡母,好欺负吗?麦二婶家没男人,可咱麦家村有啊,咱们给她家出头,就干死他们去,如今儿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欺负咱麦家村的人。” “阿娘!”麦香看阿娘夸夸其谈,又不安起来。 大道理麦香不懂,可杀人这事终归不好,不然阿爹也不会差点被判死刑了,她们一家子都还得获罪被流放。 “没事,没事!”麦大婶安慰自家阿女,“阿爹阿娘都知道错了,以后洗心革面,不犯了不犯了。” 嘴巴上嚷着不犯了,但顾冉察其颜观其行,这麦大婶是一点没有后悔自家夫君为给村人出头杀人的事,甚至获罪后牵连到自家的一双儿女也不以为然,心里暗暗生出了三分戒备。 说完了自己如何沦为囚犯的,麦大婶转过头来打听顾冉:“那姑娘你呢?你咋被关在驿站的牢房里呢?是犯什么事了?” 麦大婶已经知道了顾冉亦是流放到闽州去的人犯,是前些日子的押解队伍里头丢下的病犯,气运好没死,活过来了,就不清楚她是不是也杀人了。 顾冉于是将自己的来历给麦大婶母女说了,自然也强调了一遍原主侯府出身,以及跟秦家人的关系。 既然那刘驿长跟窦婆子都能看在岿然安全的侯府份上,对自己体谅几分,那她在安全抵达流放地之前,自然要扯好这面大旗狐假虎威的,好歹能给自己造几分势不是? 果然,麦大婶惊奇:“哟,你是京城人家的姑娘,大户啊。” “阿娘,她是宰相家的娘子!”麦香也吃惊。 啥侯府不侯府的她不知道,不过在她看到戏文里头,宰相可是大官儿。 就连角落里头那位裴六娘,也微微侧头,不动声色地瞥了顾冉一眼。 顾冉注意到了,瞥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一个背影,于是又转过头去。 虽然也想跟麦大婶母女问这裴六娘犯的事,但终归在她本人跟前,这般说人闲话不好,而且看她们的神情,对这裴六娘也忌讳得很,不便多问。 麦大婶母女暖和身子后,回到自己选的角落找出带的行囊收拾起来。 顾冉继续烤火,不时瞅一眼两眼忙活开来的这对母女。 麦大婶走进牢房里头来时,除了铺盖,另外还背着两个大包袱,麦香背了一个小包袱,看来她们踏上流放之路时,麦家村人给准备了不少东西。 这间女监牢不大,也就二十平左右,平时容纳十来个囚犯,若人多的时候,起码要挤二十多人。 如今这二十平的监牢只住她们四个人犯,空间尚算富余,而且是冬季,蚊虫鼠类基本绝迹,环境跟原主几个月前呆的监牢相比,算是好多了。 麦大婶母女原本选的位置距离顾冉有些远,发现顾冉火笼后,就将位置挪到顾冉旁边了。 顾冉其实不太愿意跟这双母女靠太近,她身上还揣着个工作间要用呢,但眼下也没办法,为了日后流放路上有个关照,这点儿牺牲算什么。 若日后要用工作间,她趁所有人睡着了再用便是了。 俩母女铺垫稻草跟席子拿出铺盖的当儿,窦婆子送吃食进来了。 被流放的囚犯的吃食是定量的,都用驴车装着跟着队伍配送,到饭点的时候统一发放。 住进驿站后,那吃食就送到驿站伙房里头,让驿站的厨子跟伙夫帮忙烹煮,而后分送进监牢里头。 原本驿站是不负责顾冉一日两顿的,可刘驿长放了话,再加上如今她跟窦婆子搞好了关系,那窦婆子也就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窦婆子送过来给四个人的吃食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两个杂粮烙饼。 顾冉也没嫌弃,抓过一份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边烤火边吃。 麦大婶母女抓着烙饼凑过火笼边上的时候,一直窝在角落里的裴六娘这才慢吞吞地挪过来,抓过最后的两个烙饼,又坐回角落里,背对着她们。 顾冉才算一眼晃过这个裴六娘的模样。 一个大概的印象,估计十三四岁,比她来的年幼,容貌昳丽。 等吃完烙饼后,麦大婶母女继续整理她们的铺盖,瞧见她们虽然看着旧却干净的席垫跟被铺,顾冉不由得心里头羡慕。 但羡慕也是没用的,顾冉趁她们不烤火的当儿,用火笼将自己从窦婆子那里得到的薄被烤了烤,等烤暖了再盖。 当初找窦婆子要火笼,一开始主要是为了烤橘皮治冻疮,如今就为了驱寒取暖。 其实,没了太阳能暖宝贴后,顾冉怕再度受寒,这具身子受不了,夜里头都是悄摸摸进工作间过夜的——工作间里头时间流逝虽然跟外面的世界同步,但好歹里头温度是常温,自然没外头这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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