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音细思片刻:“昨日陛下赏了支山参来,左右我也用不上,祖父赶紧让人送去方家。” “对对对!”左光路这才想起来,转瞬间却有些犹豫。“可这山参是宫中御赐,说明了给你治病用,若是今日送去别家,只怕要说我们左家违背圣谕。” 左思音笑道:“祖父治军虽严,可一向都把救人治伤挂在嘴边。如今真出了人命攸关的事,怎么还瞻前顾后起来了?” 左光路一叹:“老夫自然是想救人,从前在玄海滨,私底下施药也不算什么,但眼下我们在京都住着,山参又是御赐之物,只怕会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就等我们犯错,好参上一本。” “祖父,圣上仁慈,连两位藩王都放任京中闲住,不忍逼促他们去封地就藩,何况今日我们遇上的是救人的大事?方妹妹相救我们一场,难道祖父为了不让我们左家被参,就不顾她的恩情了么?” 左光路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音儿,你说得对,老夫真是……老夫即刻就让人把山参送去!” 这话让左思音安心不少,但很快又有些忧虑。 京中接二连三地出事,方妹妹要顾表哥那头,又要顾自己这头,如今自家兄长不知何故,忽然倒下。 她肩上负着这么多担子,老天真是不开眼,居然还要压逼于她,也不知她眼下是何等焦急。 左思音叹了口气,催着贴身服侍的侍女再拍几个小厮出门,去街上打听方家的消息。 此时,方如逸正在城中的生药铺子间奔走。 汝阳王府不肯卖上好的山参给她,她只能四处寻找品相次一些的,哥哥还在床榻上躺着,等自己救命,眼下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能多买一支是一支。 她心里虽说苦痛愁结,可却明白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无论如何,她必须帮哥哥把这口气撑下去。 奔走半日,她返回自家的生药铺里,让掌柜带着伙计把买到手的山参切片包裹。余照一人照管着三人的药,这些琐事不能再去麻烦她。 一早出城的采买药材小厮,这会也回来了,一进门就从背着的布包里,摸出一支有些根须的山参,交到她手上:“姑娘,小人同挖参的老伯磨了半日,他才肯把私藏的野参卖给小人。虽说比不上那等上乘的,但也算能用,还请姑娘千万别嫌弃。” 方如逸心中动容,忙接过来,亲手给小厮端了茶:“这段时日你辛苦了,等我家的难关过去,再好好谢你。” “姑娘千万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小厮急道。“小人只知老实做事,不懂变通,之前被别家掌柜赶出来,多亏姑娘怜悯,才让小人有了采买的营生。给姑娘和铺子尽心做事,本就是应当的。” “好,你的心意我都记下了,只要将来好好做事,我必不会亏待你。” 说话间,掌柜从后院出来,把切好的山参交给方如逸:“姑娘,山参都切好了,快回去救人罢!” 方如逸对着众人深深一拜:“这段时日,诸事杂多,我方如逸深谢诸位相助。等事情过去,我再给大家伙封厚厚的的谢礼。” 说罢,她飞快离开铺子,策马奔回宅中。 一下马,毛大树便满脸激动地跑过来:“姑娘,左大将军派人送了一支上好的山参来!” 方如逸不敢相信,拉住他急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左家怎么会上好的山参?” “是真的,来人说是圣上昨儿御赐的!左姑娘的病情如今还算稳得住,不着急用山参,听说姑娘满京寻药,就赶紧送过来了。” 方如逸心底涌上来一股热流,差点忍不住泪:“左姐姐是真心待我,你赶紧去左家一趟,替我道个谢,就说等事情了结了,我一定和哥哥一同上门拜谢。” 毛大树笑道:“大将军和左姑娘猜得真准,特特叮嘱了,我们府上事多,正缺人手,不必派人过去道谢,救公子的命要紧。” 方如逸一边往院内走,一边点头:“他们是替我着想的,既如此,我们也不必计较什么俗礼。对了,公子如何了?” “姑娘放心,余姐姐一直在房间里看顾着公子,刚才又行了一遍针,现下正把左家送来的山参拿去熬汤,等着给公子喝。”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方如逸走到床前,伸手小心探了探方孚远的气息,察觉他的气息比昨晚稳了不少,总算略略安心。 “姑娘回来了!”余照端着一盅汤药,从门外进来,脸色有些欣喜。“左大将军送了御赐的山参来,奴婢等不急请示姑娘,就自作主张把它熬成汤了。” 她的双手紧紧扣住汤盅:“虽说只得了一盅,但那山参是极好的,给公子灌下去,一定能等到林大夫进京。” 方如逸赶紧让到一边,看着余照把参汤一口一口喂方孚远喝下。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方孚远惨白的脸色添了几丝红润,神智也一并恢复了。 他缓缓睁开眼,动了动左臂,想撑住床沿坐起来,可身上却一丝力气也没有。见方如逸他们全围在自己床前,他疑惑道:“逸儿,我这是这么了?” 方如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身对毛大树道:“你到门外守着,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 毛大树得令去了,等房门关上,她才压低声音道:“哥哥,你是在宫里中了毒才会如此,你还记不记得入宫后吃过什么,用过什么,和谁见过面,接触过?” “中毒?!”方孚远的双眼一下睁大。“怎么会这样?我们方家素来不在京都,从未有过什么仇敌。” 方如逸在床沿边坐下,目光低沉:“明面上的确如此,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背后会不会有人记恨我们。” “这倒也是。”方孚远闭目细思片刻,嗓音沙哑:“我这脑子今日怎么转得极慢,跟蒙了层沙子似的。我记得进宫后,先同陛下说了几句话,后来陛下让太医们给我看右臂上的伤,也都是寻常诊治,当着陛下的面,他们也不会下毒。 看了一会伤,皇后娘娘送了山楂姜枣汤来,陛下还特意问过院首我能不能喝,院首说无妨,我们才一同饮了一碗。在场的太医们和陛下都喝了,我也没见谁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梁王也在,他是个心善的,虽说同我们断了亲,可还是念着方家的功绩,当场就向陛下替我讨了恩典,说我们方家戍边有功,必须厚赏,陛下就把自己喝的那碗赐给了我。” 说到这里,他心中大惊,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挣扎起来:“逸儿,会不会是有人要害陛下,被梁王一搅弄,反而害了我?! 一定,一定是这样!逸儿,我们得赶紧进宫,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免得有心人见一次不成,又要对陛下动手!” ----
第83章 问诊 ===== 方如逸赶紧扶他躺下:“哥哥多心了,你细想,若是那人真要对陛下动手,大可选一个夜深人静,宫门紧闭的时辰,何必在众位太医的时候冒险? 况且,昨日照儿查过,你中的是相冲之毒,先服下鹅肉,再用柿子勾出来,你要送我的南珠上就有柿子的气味。若那人真要对陛下不利,何必对要赏给你的南珠动心思?” 方孚远恍然大悟:“你说得没错,是我刚才心急,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攥拳:“我自问回京时,从不得罪权贵世家,到底是谁这般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方如逸知道,这事定是元轼做的,他见戎族在漠北没能害了方孚远,所以再次动手。 戎族远在天边,自己鞭长莫及,查不出实证,难道如今在京中,还没法子定罪么! 她想了想道:“哥哥,你中毒的事,我没宣扬出去,只说你是病了。眼下你既然已经醒了,不如我们写一封密折,悄悄呈送陛下,请他在宫中暗查……” “不可。”方孚远断然拒绝。 方如逸着急:“为何不可?出了事,自然要查清真相!” “虽然我心里也是万分不愿,但如今看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方孚远眉头紧皱。“逸儿,我在宫中只喝过皇后娘娘煮的汤,若真上了密折子,就算只是陈述事实,但话里话外,还是会显得我们在怀疑娘娘。 陛下与娘娘情深似海,那人定是算准了,陛下不会怀疑到娘娘头上去,反而会觉得,我们方家在借机挑拨帝后关系。这是其一。 其二,你细想,陛下与娘娘待臣下极为仁厚,若他们知道因为一碗恩赐的汤,闹出这么多事来,差点让我丧了命,只怕娘娘心里会万分愧疚。我们做臣子的,该为君上分忧才是。” 方如逸知道他的话,句句在理,可心中仍是气不过:“难道我们就不报仇,不查处究竟是谁在暗中对你下手?就算这次我们平安度过,可那人见你好了,又要想方设法谋你性命怎么办?” “逸儿。”方孚远拉了拉她的衣袖,眸光凛冽。“我没说不查,只是得做得隐秘些。那人非要让我丧命,想必背后所谋之事,与戎族有关。说不定,我们能借此机会揪出戎族奸细。” 方如逸沉默不语。 元轼所谋,的确与戎族有关,他要让漠北乱起来,好怂恿圣上和太子御驾亲征。 按理说,皇帝出征,太子必须镇守京都,虽然她不知,上辈子元轼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两人都远赴漠北,可她知道,今生今世,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再次上演。 其实哥哥说得没错,若真让陛下去查,就凭陛下那个什么事都要和自己唯一的表亲商量的性子,元轼定会推出一个人来替罪。 如此打草惊蛇,实在不值当。 凡人思虑,不能只看眼前小利,而不顾长远之计,若是为了给方家出一时之气,逼得元轼暗中戒备,将来想查出他欲图谋反的实证,就更难了。 “哥哥思虑周全,是我方才冲动了。” 方孚远努力勾了勾嘴角:“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对我这个哥哥还有些上心,果然爹说得对,自己一个人住,懂事得快。” 见他说不了三句又要嘴欠,方如逸拉过他的胳膊,拧了一把:“都躺床上了,还不安分!” “哎哎疼啊!” “我又没下重手!”方如逸没好气道。“今日你能醒过来,多亏了左大将军送来的御赐山参。你得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一同去左家拜谢的!” 方孚远缓缓点头:“昨日我在殿上,听梁王说左姑娘病得不轻,陛下便赐了山参给他们,没想到却被我用了。左大将军这么做,可是冒着被都察院参一本的险,等我能起来了,的确应该登门拜访,好好谢谢左家。”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不过,就算你没有宣扬我中毒的事,可陛下一旦知道我病了,定会派御医前来诊脉,到时候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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