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装这两升的粮食时虽然也有有借无还的心理准备,但这会儿听桑萝说以后会还,她也没大方到说什么不用还的话,把布袋里的粮倒进了沈安翻出来的原来放粮的空袋子里,点点头:“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老伴还等在屋外呢。 沈安都不需要桑萝交待,连忙去送两人,在门口被老太太赶了回来:“我们挺大个人,不用你小孩子家家的送,回头不放心还得再送你回来,回去吧,把门关好。” 等草屋的门关上,两老的走了几步,陈老汉正走着,被自家老婆子按了按手臂。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自家老婆子竖了个食指在嘴边,示意他噤声。
第5章 几十年的老夫妻了,陈老汉很快明白自家老婆子的意图,也挺配合,静静站定了竖着耳朵静听。 没有等太久,听到里边桑萝低低的声音,让沈安和沈宁也喝些糖水,陈婆子满是沟壑的脸上这才有点笑模样,示意老伴悄声离开。 桑萝可不知道自己还被老太太暗中观察了一回,她是自觉体力在渐渐恢复,已经摆脱了猝死的危机,自然就注意到两个瘦得跟小竹竿子差不多的孩子。 想想自己这条小命也算得上是这两个小家伙帮着给拉住的,心中感激和温软自不必说。 沈安和沈宁这回是真被吓着了,一开始桑萝让喝那糖盐水的时候还猛摇头,死活也不肯沾自家嫂子的“活命粮”,等桑萝笑着说她真的好多了,再过一会儿就能煮点粥吃,确定以及肯定不会再病饿而死了,把碗凑到沈宁嘴边,小丫头才咕嘟咽了口口水,看看嫂子又看看自己二哥,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甜且微咸,本来是个很怪的味儿,但沈宁平时除了山边能得那么三两个树莓乌饭之类的小野果,哪里沾得着甜味,就沾那么一下唇,都美得不行,眉眼都弯了起来。 她只那么抿一小口,就把碗递到沈安嘴边:“二哥,可甜了,你也喝。” 沈安自打听说大哥没了以后,就小大人一样事事撑在妹妹前头,可当这么半碗糖水递到他嘴边的时候,还是现了原形。 到底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拒绝得了送到嘴边的糖水。 最后那一点糖水桑萝没再吃,小兄妹俩你一口我一口分了个干净。 沈安是哥哥,每次都只抿一点,大多是让给沈宁喝,等最后一口给他的时候,小家伙也不装小大人了,喝得一滴不剩后,很自然的把碗底都舔了一遍,那煮过糖水的瓦罐更是被他又加了一遍水,摇摇晃晃涮过一回,再把那涮罐子的水煮了一回才算完。 桑萝不觉得磕碜,人都能活活饿死的年月,这是多正常的事情。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大学毕业才工作一年就因病进了医院,一通检查后才知自己命不久长了。 如果她生在富贵之家,能花个几百万砸进医院里治疗和维持,桑萝或许可以多熬几年。 但她没有几百万可以砸,花不起这份钱,索性也就不受那罪了,埋在被窝里哭了两天,想了三天后,就把辞呈一递,拿自己从大学起兼职打工、摆摊以及大学毕业后工作一年的积蓄,在网上做足了功课,又实地走了好几处,最后找了自己喜欢的一处大山,买了间早就荒了的破屋,一边改造,一边在山里定居了下来。 过起了从前向往,也只敢向往的生活。 桑萝在山里一住五年,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她一个人,邻居也有,但离得略远,且大多是些留守老人,年轻人和孩子都因工作和上学往城里去了。 所以桑萝能接触到孩子的机会还真的不多。 这会儿看着两个小豆丁兄妹友爱,相互照顾,只觉得温馨。 住在山里没什么不好的,相比上辈子在病痛中度过的人生中最后那几年,现在的她至少身体略调养一段时间后应该还算康健,还有两个伴儿。 穷也不可怕,有手有脚有脑子,总有能赚到钱的路子。 桑萝觉得这就挺好的,老天爷是真给了她一场造化。 三个人喝了个水饱的时候,天微微亮了,桑萝也已经恢复了气力,至少在屋里走动是不至于眼前发黑倒下去的了。 她也不大意,略歇了歇,就喊着两个小的帮忙跑腿,洗瓦罐接泉水,淘米煮粥。 真白米粥,没掺野菜的那一种。 沈安和沈宁看到桑萝从布袋子里抓了一小把米交给他们去洗的时候,人都懵了。 两小只谁也没挪脚,呆愣愣看着瓦罐里的米,又看桑萝。 沈安抿了抿唇:“大嫂,这样吃法,这些粮几天就没了。” 满脸的不赞同。 一旁的沈宁见哥哥说话了,忙点头表示认同,小脑袋鸡啄米似的,巴巴看着桑萝,没说话,又好像满眼都在说:二哥说得对,大嫂你收回去一些。 桑萝看得是又好笑又心酸,拍板道:“就这些,去淘米煮粥吧。” 她拍板没用,两小只还是不挪道儿。 桑萝只能解释:“放心,嫂子会想到办法弄到粮食的,我保证!” 两小只看看她,仍是不挪道,显然几个月相处下来,桑萝这句保证的说服力为零。 桑萝叹气:“你们看啊,嫂子这回差一点就饿死了,对不对?再这么吃下去,不说是我,你们俩的身体也要垮了,听我的,就这些米去洗了煮一瓦罐粥,咱们美美吃一顿,等有力气了嫂子就带你们出去找吃的,粮食靠省是省不出来的。” 沈宁眨巴眨巴眼睛,后面那老长一串她都没听进去,就前边那一句嫂子这回差一点就饿死了,沈宁听进去了,转头瞧她二哥。 沈安脸上也显出纠结的神色来,显然心里也摇摆了,想了想,伸出手进瓦罐里从面上没沾水的部分抓起薄薄一层放回米袋子里:“煮这些,我不用吃很多。” 懂事得太过了。 桑萝却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生活艰辛才会养出这样的性子来。 她点头,没再强求。 沈安和沈宁明显松了一口气,也不给桑萝反悔的机会,抱着瓦罐就出去接山泉淘米去。 一大两小,就围着石头搭的简易灶,守着那瓦罐里传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沈安拿着木勺不时搅拌一下,等着米粒翻滚开花,光闻着那米粥的香味就馋得不成了。 分粥的时候也是沈安这个掌勺人动的手,桑萝一勺,沈宁略少些,到他自己只半勺。 舀粥的木勺不算大,搁现代那种特精致的拳头大的小碗,约莫就是那么一浅碗的量,她和沈宁一勺还好些,沈安那半勺,搁在古代用的这种粗海碗里也就堪堪一个碗底。 桑萝看不过去,接过那木勺从自己碗里匀了小半给他,沈安有些怔愣,桑萝笑道:“行了,小男子汉,吃吧,我先前饿得狠,其实也不能吃太多,少吃多餐才是正确的养胃方式。” 兄妹俩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浓稠的白粥,还是不敢动筷。 桑萝看着小兄妹俩,催道:“吃啊,就是记得吹一吹,别烫着。” 沈安这一回没说话,沈宁看看碗里的白粥又看桑萝:“大嫂,真吃啊?这加野菜煮煮够咱吃好多天的了。” “吃!”桑萝十分肯定:“吃完了歇一歇,等我有气力了就带你们去找食物。” 她笃定又自信的样子到底是给了两个饿怕了的孩子一点底气,哪怕这底气其实少得可怜,但白米粥的香气丝丝缕缕直往鼻子里钻,两小只那颗心就摇摇摆摆朝桑萝的话靠去了! 吃!? 就吃一顿饱的! 没有凳子,碗又太烫,端不起来,三个人就半蹲在那块勉强被他们当桌子用的石台边,低着头对着自己碗里的粥呼呼一通吹,等面上的粥吹得凉了,用筷子仔细的扒了面上那一层,小口小口吸溜着吃。 两小只吃得格外珍惜,都不舍得吃快了,沈宁吃东西的间隙忍不住侧头和一边的沈安道:“二哥,白米粥真香!我好久好久没喝过这么香的粥了。” 那陶醉模样,仿佛碗里不是白粥,是海味山珍。 沈安却知道这好久是多久,是在大哥离家以前,沈安眼睛发酸,抬手压了压,冲妹妹笑:“吃吧。” 以后哥会让你吃饱的。 这句话只敢在心里过一过,不敢说出来,因为沈安清楚,自己还太弱小了,并不能做到。 他情绪显见的就低落了下去,只是在沈宁看过去的时候会笑笑,但吃东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小半碗粥,桑萝和沈宁都吃完的时候,沈安碗里还剩下一小半。 沈宁看着沈安时,沈安把那粥碗往石台中间一搁:“剩下的中午给你吃。” 然后麻利的去洗碗,回来又把剩的那两口白米粥珍而重之的用另一只碗倒扣着盖好。
第6章 默默瞧了个全程的桑萝心里啧啧:真懂事啊。 但也背负得太多,很辛苦。 她上辈子幼年在孤儿院,大学时忙读书和赚钱,工作那一年忙攒钱想买房,后来生了病一个人住在山里五年,人生的最后一小程才是在医院度过的。 所以真正安宁的日子也没有过过几天。 桑萝这会儿看沈安,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见不得小家伙这副沉重模样,她笑笑起身,拎起墙角两个空箩筐:“说好带你们找吃的,我现在也有些气力了,走吧,咱们转转去。” …… 祁阳县多山,十里村就是依山而落的一个小村庄。 村里其他人聚居的地方靠东,虽也有山,但离大山还不那么近。桑萝带着沈安和沈宁住的地方离村里人聚居的那一片就略远了,去村里到村中离他们最近的一户人家,得向东翻三个山头。 当然,离村近的不少山头是有主的,各家会经常上自己的山上打柴,桑萝他们住的这片山头就是当年在这边定居后里正划给他们家的两座山头之一,所以,这种离村近的山头是常有人走动的,有踩出来的小道,相对安全。 至于向西,那就是重峦叠嶂不知道尽头的大山了,至少在原身的记忆里,十里村少有人往山里太深入。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十里村现在是老弱妇孺居多,青壮年男丁大多被征去了前线,有的一去几年未回,还在军队里呆着,但至少还活着;也有的运气不好,像沈烈那样,上了战场就再也回不来了。 征兵在这个时空的历朝都是常态,但大乾朝尤甚,尤其是近些年新皇继位,喜征伐,几乎每家都有被征上前线的,像两年多前那样的征兵不是第一回 ,也不是最后一回。 所以,就这样一群老弱妇孺的人员配置,村里也没谁敢往深山里走。 这会儿,沈安和沈宁这两小只就一人背着一只空背篓,小兄妹俩脚步踟蹰跟在桑箩身边。 沈宁犹豫着劝道:“大嫂,你的身体还不好,在家里再多歇两天吧?粮食省省还是够咱们撑一段时间的,我和二哥能去找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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