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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说道：“后来国家政策改变了，高考恢复，我们都参加了高考。我听你姥姥姥爷的，报考了我们城的大学，顺利考上了。但是王强连职校、中专都没能考上。” “你姥姥姥爷当然要我回城上大学，王伯父、王伯母则是希望我留在村里，王强也求我嫁给他，保证他一辈子都爱我、对我好。可我那时候一心想着读大学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怎么能放弃呢？就强硬地拒绝了他，回了城。我跟他之间，从此就这么断了联系。” 这是安晴第一次听苏母说起这一段经历。 她感慨万千，她还道苏母曾经的初恋男友该是多么洁白无瑕的白月光呢，原来根本经不起细看啊。 安晴决定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跟苏母讲清楚：“妈，难道您后悔当年选择了读大学，而不是嫁给王强叔叔？可是您想想，您要是不读大学的话，您就找不到现在这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福利还好的工作呀。您这份工作，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呢。” “您要是听了王强叔叔的，嫁给他留在了村里，那您之后是继续跟下乡的时候那样，天天下地干农活吗？就算后面村子发展了，并入了镇里，也开了好些厂子，难道您要进厂去做流水线女工吗？” 苏母活了四十来岁，可从来都是被人保护着长大的，没见过象牙塔外的世界。安晴说的这些，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如今被点破了，她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冷。 安晴注意着苏母的神色，又加了一把火：“王强叔叔的爸妈，还有王强叔叔本人，他们如果真的喜欢您、爱您，就该为您的未来发展考虑，主动支持您去城里上大学，而不是劝您放弃。王强叔叔如果真的爱您，他该考虑的是怎样跟上您的脚步，想办法也来到城里上学或找生计，而不是用感情做筹码，想要硬生生地把你踏上高阶的脚给扯下来。” “妈，我好庆幸，您当时做出了理智的、正确的选择。否则我们现在哪有这么物质充裕的日子过？说不定还得为一日三餐、四季衣裳的钱发愁呢。当初您果断跟王强叔叔分手，我觉得您做得对极了！” “女人哪，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不能为了男人放弃自己前进的脚步！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我觉得说得可有道理了。” 苏母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但是她还是不太愿意正视事实，不愿意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初恋褪去光彩：“但是王强后来娶了妻，他媳妇的日子过得也很好啊，她不也没读大学。晴晴，我告诉你，我们是女人，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有一个爱她、疼她的男人，心里才是最幸福的，才不枉这一生。” “至于什么学历、工作、收入、面子，那都是虚的。只是爱才是最宝贵的！只要能有爱，什么外在的东西都可抛！我想过很多次，我宁愿不过现在这样宽裕却没有爱的日子，也想要过经济紧张却有爱的日子。” 安晴说道：“那是因为您条件好，所以才这么想。您如果真的天天过穷苦日子，被生活磋磨得累都累死了，才没余力说什么情啊爱的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王婶婶嫁给王强叔叔后日子也未必过得有多好。在其他人看来，我们家也过得很不错啊。” 苏母陷入了沉思。 安晴想着，要想让苏母彻底醒悟，还是得让她直面惨淡的事实真相才是。 于是她在学校的时候四处打听了打听，可巧了，王强的女儿王亚男正好跟她同校。只不过安晴是在重点班，而王亚男是在普通班。 一看“王亚男”这个名字，安晴就皱了皱眉。能给女儿取出这样名字的家庭，只怕十有八.九是重男轻女的吧。 然后安晴特意创造了机会，与王亚男偶遇，投其所好，很快王亚男就跟她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做了朋友后，聊的话题就多了，有时候王亚男也会一脸愁容地说起她家里的事情。 王亚男说，她中考考上这所城里的重点高中，可以住校之后感觉轻松了很多，因为不需要天天回家了。回到家里的话，她爸妈几乎每天都要因为钱的争吵，遇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上纲上线大闹。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爸还打过她妈，打得脸都肿了。 王亚男说，她爸对她妈好的时候，瞧着还是不错的。但是吵架、打架的时候，那是真凶啊，她小时候怕得直哭，天天心惊胆颤，来城里上高中了才松了一口气。 王亚男说，你爸妈对你真好，我好羡慕你们独生女啊，爸妈都是真心实意地爱你们。 安晴惊讶地问她：“我们这个年纪，出生的时候国家不是已经早就实施计划生育了吗？每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你不也是你爸妈的独生女儿？” 王亚男摇头：“安晴，城里的独生女和乡镇的独生女不一样。城里不管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只能生一个，所有才有这么多的独生女，父母也会真心疼爱唯一的孩子；可是乡镇实施的是‘一孩半’政策，头胎生的女儿就是那‘半’，他们可以再生一个的。” “我是我爸妈的独生女儿，但我爸妈一直都想要再生一个儿子。因为根据政策，就算是农村户口，顶多也只能生二胎，所以二胎就是我爸妈生儿子的唯一机会了。” “不瞒你说，我妈妈在我之后又怀了两次，可查出来都是女儿，就都打掉了，我其实……本应该有两个妹妹的。而我妈打过两次之后，身体底子就不太好了，再也没有怀上过，更别提生儿子了。因为这个缘故，爷爷奶奶都很不喜欢我妈。” 原来王家竟然是这样的！ 苏母心目中完美的初恋男友，苏母理想中嫁给了幸福的王亚男妈妈，却原来是个火坑般的存在！ 王亚男甚至超级羡慕安晴的家庭，在她看来，苏家经济条件好，吃穿住行都不错。苏父和苏母虽说没什么感情经常吵架，但至少他们从来不打架啊，苏父比她爸爸王强要强多了！在她的认知里，哪对夫妻不吵架？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男人不动手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然后安晴就找了个机会，把她结识了王亚男的事透露给了苏母：“妈，您说巧不巧，我们学校有个女生来自您年轻时下乡过的那个村子，我好奇就多问了问，结果她就是那位王强叔叔的闺女！” 苏母顿时来劲了：“那个女生她怎么样？是不是过得特别好，一看就是从小被宠爱长大的那种？” 安晴摇摇头：“才不是呢。”把王亚男家里的事都告诉了她。 苏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她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我们家有什么好羡慕的，就你爸那死样，随便换个别的男的都比他强！” 安晴笑道：“信不信的，您找个机会亲眼去瞅瞅不就成了。马上就要寒假了，今年过年晚，寒假长，听说王亚男他们小镇正在大力开发旅游业，搞了个温泉项目挺不错的，不如我们全家过去一块儿玩几天？” 苏母应下：“那好吧。” 寒假很快就到了。苏家三口收拾了满满两大行李箱的行李，开着车前往小镇，住进了当地新开的那家有名的温泉旅馆。 为了能更舒服地泡温泉，苏父还特地订了旅馆的豪华套房，露台自带一个小温泉的那种。 不过苏母显然心思不在温泉上，苏父见状，了然道：“是不是想要故地重游一下，说不定还能遇上你下乡时的那个对象，然后重温旧梦？” 苏母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晴晴还在这儿，你也不顾忌着点孩子？我是那种人吗？我们结婚十几年，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 苏父小声道：“身体上是没有，精神上就难说了。”当他不知道妻子私下里时不时地跟女儿说的那些话吗？他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也就是有些，反正他也不爱妻子，反正妻子也就是瞎想想从未做过出格的事，他也就随她去了。 苏母说道：“不要瞎说。” 苏父从衣架上取下羽绒服，朝着苏母挑了挑眉：“反正时间还早，那我们一家干脆就去你当年下乡的那个地方好好转转，看看是不是好得不得了的神仙去处。”省得她一直惦记着。 苏母看向他：“你也去？”她本想着自己一个人悄悄去的。 苏父说道：“怎么？不敢让我去？你心虚了？” 苏母理直气壮：“有什么不敢的，去就去！” 三人都披上了羽绒服，套上了皮靴，往小镇边缘——苏母曾经下乡的那个村子走去。 苏母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曾经，眼里满是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地方变化也挺大啊，好多人家都搬走了。也不知也住在这里的人家，还认不认得我。” 她正说着呢，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就从一处漂亮三层小洋楼的露台上朝她招手：“桂香，是你吗？我没认错吧？你怎么来这了？” 苏母抬头，待看清了老太太的模样，顿时惊喜道：“张婶，是您啊，对，我是桂香。好多年不见，您身子可还硬朗？” 张老太太笑道：“好，都好。桂香你等等，我下来给你开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定要来我家坐坐。当年你下乡的时候啊，婶子我就老喜欢你了。” 说着张老太太就下了楼，热情地邀请苏母一家进门，苏父和安晴连连道谢。 她笑眯眯地打量着苏父和安晴，赞不绝口：“桂香，你不愧是读过很多书的，眼光好啊，嫁了个好男人，长得俊，性格也好，怪有礼貌的。你的闺女也好，跟你们长得都像，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诶，你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啊？就没想着再要一个小子？” 苏母笑道：“不能啊，国家政策摆在那里呢。再说了，我们有晴晴就满足了，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超省心。” 张老太太看向苏父：“那你呢？桂香没给你生个小子，你心里就没有不舒坦？” 苏父笑道：“有什么不舒坦的？儿子、闺女一个样，晴晴就挺好的。”他没说假话，他是真心喜欢安晴这个女儿。 张老太太看苏父的眼神顿时欣慰得快要溢出水来了：“哎哟哟，桂香，你瞧瞧你男人多好，多体贴你！我刚才都瞅见了，你们过水坑的时候，他怕你们湿了脚，是一个一个扶着你们过的。对老婆好，对闺女也好！” “咱村子里，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样啊？桂香你是个有福气的！光是不逼着你非要生个小子出来，就看得出来你男人是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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