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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有能力把所有人都护住。他想护住林粟，就只能放弃结海楼，放弃自己。 “楚山孤说我几时去结海楼？”慕云生扭头看向那个报信人。 那报信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对楚山孤这个名字做出反应，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女孩子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楚山孤怎么了？” “说起来，你居然放心把狂刀放在慕云生的手里吗？”林粟看着楚山孤，好奇地问。 他如果真的和慕云生有深仇大恨，怎么会放心把如同亲生的妹妹放在慕云生手里，他不怕慕云生反过来拿狂刀做人质吗？ 楚山孤默了默才道：“慕云生不会的。” 林粟笑了笑：“慕云生确实不会。” 狂刀与这件事情毫不相干，虽然是楚山孤的人，但怎么说还是一个孩子。慕云生就算再狠毒，也不可能对一个孩子怎么样。何况以慕云生的性子，即使狂刀不是个孩子，也不会莫名把毫不相干的人卷进别人的恩仇里。 楚山孤知道这话明着在说慕云生，暗地里却在含沙射影指着他，他假装听不懂，去看杯底的茶叶。 茶已经泡得舒展开了，沉在杯底，一动不动的。 他饮了一口茶，猝不及防地开始了他的故事。 “你知道贪狼和慕云生是什么关系吗？”他忽然问道。 林粟点点头：“慕云生和我说过，贪狼是他师父，也是他义父。” “他果然连这个也同你讲了。”楚山孤笑了笑，眉目如水底的茶叶一般舒展开，“当初被带回结海楼的孩子，不止他一个。” 林粟坐直了身子。 “我也是当时被带回去的孩子。”慕云生是不知道楚山孤的存在的，所以慕云生也不知道，像楚山孤这样的存在，其实还有很多。 他们定期会被关到一个房间里，放任所有人进行厮杀，如同放任蛊虫撕咬决出蛊王，最后只留一个活人。就这样一次次一轮轮，楚山孤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轮这样的厮杀。 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实力，又或者是两者兼具，总之，他活下来了。 比起在外人面前、作为停云楼楼主儿子光耀着长大的慕云生，楚山孤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影子。 慕云生觉得贪狼给他的父爱太过沉重又太过扭曲，可事实上，贪狼甚至都记不起他还有楚山孤这么一个孩子。 他以为自己从那群人中胜出，便也有机会站到阳光底下，作为慕云生的兄弟，哪怕是慕云生的暗卫，可以堂堂正正地拥有自己的名字。 可事实上，他被养在地牢的密室里，和慕云生一样，总要喝一碗苦苦的药。比起早早窥破真相的慕云生，他到离开结海楼的那天才知道，他是为了贪狼而豢养的药童。 他在地牢里，有时能透过缝隙看见慕云生，看见他总带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冷脸，甚至对贪狼有时都没什么好脸色。 凭什么？楚山孤不知什么时候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同样都是流浪儿，同样都是被贪狼捡回来的人，为什么慕云生可以站在台前，而他只能做阴沟里的老鼠呢？ 他没敢把这话实打实地问贪狼，可贪狼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搂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同他说：“停云楼不需要那么多的靶子，在暗地里行事也很好。” 楚山孤表面温顺地称是，内心却被一阵狂喜击倒了。 原来贪狼不让他到台前，是为了保护他。 什么歪理。 林粟听到这里几次欲言又止，她算是看明白了，贪狼到底武功有多高强先暂且不提，但是真的是个画饼大王加PUA大师，三句两句就把人哄得心花怒放，难怪当时朱华心甘情愿要跟着他跑，死了这么多年依旧有人为他卖命。 贪狼当初招人的标准，不会是要给员工做服从性测试吧？ 等慕云生救她出去，她一定要和慕云生商量，在结海楼开几场反PUA的讲座，让结海楼的众人不要三言两语就被别人哄了过去，还要反思自己的问题。 主讲师嘛，自然是林粟她自己。酬劳和综测分都能往上加，又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她出了会儿神，心虚地看向楚山孤。他一副还停留在悲伤情绪里的样子，林粟想劝慰几句 ，可想着自己的小命又捏在他手里，不敢轻易激怒他。她只好把满腔的吐槽咽了下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贪狼其实对我很好，在那群小孩子里面，贪狼对我最好了。”楚山孤的嘴角微微提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他会给我带小玩具，出任务回来也会给我带点心，虽然是极偶尔的事，但我也十分心满意足了。有一次他给我的糕点没舍得吃，坏了，我只好吃掉，结果拉了三天的肚子。” 慕云生杀贪狼，放火烧停云楼那天，是楚山孤第一次出门做任务。 “停云楼其实当时逃出去了不少人，慕云生并不是世人口中那样的杀人狂魔，楼里没有犯下大奸大恶的杀手，其实都被他放过了。不过我听说这些年，他一直心里有愧，还将那些人一直供养在佛堂里。” “可被放过的人内心却未必领情，这么多年，刺杀他的人那么多，十有八九都是他心软留下的孽，要我说，也是活该。” “做这一行的，心软怎么能活下去。”楚山孤眯了眯眼睛，视线却放空了，这话不知道在对别人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我第一次出任务便大获成功，本想拿着悬赏目标的首级来找贪狼邀功的，说不定能得到一句半句的夸奖，却没想到只看见了一片火海。” “我又去找贪狼，他躺在悬崖下，身子上的肉都被野兽啃干净了，面目全非的，身上还插着他送给慕云生的那把扇子。” “我都没有那样一把扇子。”楚山孤轻轻地说。 后来，楚山孤想找慕云生报仇，在一路流浪的期间，意外碰到了自己从前的亲戚。他便把自己在停云楼的身份全部抹去，暗地里调查慕云生的消息。 调查的过程太漫长了，漫长到楚山孤都几乎想放弃。可他却意外联系到了停云楼的旧部，他们知道他也是贪狼的义子之后，决心要把他推举为停云楼的新楼主，和慕云生抗衡。 于是他便来到了结海楼，潜入做一名普通的杀手，勾结悬赏阁的人挂上悬赏的挂牌，还慢慢将停云楼的残部吸纳进结海楼。 一切都如他们所预料地进行着，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们真的想复活贪狼吗？”林粟问楚山孤，“你真的想复活贪狼吗？” 楚山孤似乎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点头：“若是没有慕云生，这一切本来都是贪狼的，所以应该把他复活，再把一切还给他。” 林粟实在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逻辑，皱着眉头看了楚山孤半晌，明明平日里也是一个挺聪明的人，怎么涉及到贪狼的事情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什么逻辑道理都不管了，只听贪狼的。 她叹了口气，停云楼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她要是试图跟上他们的思路，那她才是真的不正常。 林粟看着楚山孤的眼睛又问：“你真的讨厌慕云生吗？”
第66章 御风 楚山孤没有答话, 只是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略微歇息歇息，晚膳我会命人送到你房里的。” “我都知道你的身份了, 还不许我出门走动走动？你也知道，我闲不住。你放心, 我就在结海楼楼内走一走, 不出门。” 楚山孤看了她一眼，思索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 林粟弯了弯眼睛：“结海楼都归你管了, 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知道便好, 不要动歪心思。”楚山孤警告道，“至于复生的事情，我明日领你去看。” “你和慕云生约了什么时候？” “十日后，不过抱歉，你们可能见不上面。” 林粟点了点头, 将楚山孤送出了房，关上房门。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慕云生一时半会儿未必能猜得到，她居然就在结海楼她自己的屋子里。 慕云生真的会为了她踩这个明明白白的陷阱吗？ 林粟趴在窗前，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林姑娘！” 林粟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很轻的叫声, 她抬起头, 四下里看了看, 却没看到人。 “出幻觉了？”林粟喃喃自语，刚打算关窗, 窗户顶上却伸出来一只手, 挡住了她关窗的动作。 她吓得连退好几步，保命的法子在心里转了好几圈, 差点就要出声叫人，就见窗外闪进来一个人影，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着急道：“别喊！别喊别喊！” “你是谁？”林粟在指缝间挤出声。 “那你别喊！” 林粟点了点头，那人这才放下手，拉下遮脸的面纱道：“是我啊，你还记得吗？” 林粟记起来了。 要论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什么，那就是吃瓜。面前的这位女子笑容狡黠、面容娇俏，正是结海楼为数不多大瓜的女主角。 她本也是结海楼的摸鱼小能手，一天就混个结海楼的保底，结果有一天意外见到了顺风，一见钟情，好死赖活要进听风堂和顺风一起工作，考听风堂的考核考了三四回，好在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考核成绩比录取线高了一分，成功晋级。 结海楼上下对这个瓜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不为别的，就为她经常追在顺风身后，主打一个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听说她本身的轻功本不太行，但在几个月的追寻下来后，已经成了结海楼轻功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了。 “御风？你怎么在这？顺风呢？”林粟一看，连忙把她拉到墙角，小声说。 御风的眼神暗了暗：“结海楼出乱子的时候，顺风受伤了，楼主下山去找你一直没有回来，楼里的消息又一直送不出去，我就护送顺风下山了，让他把消息递给楼主。” “顺风本让我和他一起下山，但是他的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楼里如今换了主事人，波涛汹涌的，可总得有个人在楼里打探消息吧？所以我没听他的，把他下山以后就赶回来了，一直躲在暗处，也不敢露面。” “还好我没走，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被抓到这里来了。”御风拍了拍林粟的肩，“全须全尾的，看着也没啥事，可以让楼主放心了。” “慕云生他……什么时候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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