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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转变出现在大一下学期。 四月中旬，吉他社举办了一次校园草坪路演，周五晚上在南区操场。没搭台子，就一个音响两盏灯三只话筒，观众就坐草坪上看，非常之简陋。吉他社内部准备了十几首歌，还空出半个小时给观众上台表演。 作为吉他社编外人员的程子安被迫前去捧场。出乎意料的，路演氛围非常好，观众面对着歌手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目测有上百人，此时都拿着手机开启话筒，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动。 “嘿嘿，还得是周杰伦。”吉他社社长站在他身边，有些小得意：“怎么样？要不要一会儿上去来一首？” “我今天是来当观众的，加班要收费，”他伸了个懒腰，接着摊开手掌：“而且我没带吉他。” “得，知道你小子只用自己的吉他，那你站这儿看会儿吧。” 七八点的光景，天上隐约可以看见星星，晚春的微风吹拂在脸上，耳边传来舒缓的曲调，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同学们！还剩两首歌我们就要结束啦！但如果有同学想要上来表演，可以到右侧工作人员处报名。欢迎大家踊跃参加！” 很快，他这一块区域就来了几个一脸兴奋的观众。这边站的都是社团成员，观众来这儿报歌名，如果有谁会弹就搭档上去。 “什么歌？young for you？GALA的？牛啊兄弟！谁会弹young for you？行同学你去找那个戴眼镜的，你第一个上。” “同学你想唱啥歌？来自天堂的魔鬼？邓紫棋不好唱啊…行吧，那个黑衣服的女生看见没？一会儿你第二个。” … 半个小时能唱□□首歌，但有自信愿意上台的人不多，报了三四个就没人了。社长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参与，这也是给吉他社扬名的好机会，因此时不时就拿起话筒鼓励大家报名。 然而第一个唱young for you的兄弟严重跑调，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大家更不愿上台出丑了。 社长也是十分后悔：“早知道不搞这个互动环节了，赶紧唱完这几个了事吧。” 程子安笑得不行，他倒是挺喜欢这个环节，喜剧效果拉满。不过见活动差不多到尾声，他站起来拍拍裤子准备回去。 这时，一个披着波浪卷发，身穿白色长裙外套牛仔马甲的女生，走向报名处。程子安被亮光闪了一下，定睛看，是她耳边的钻石发卡。 “你好…我想唱La vie en rose，可以吗？” 原本打算离开的程子安再一次将目光聚集到对方白皙的脸上。 “什么歌？” “就是玫瑰人生，一首法语歌，可以吗？” 社长感到棘手，现在耳边濒临破音的来自天堂的魔鬼让他快聋了，只想赶紧结束路演降低损失。但面对漂亮妹妹的请求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转头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有没有人会弹玫瑰人生？” 目之所及，大家纷纷摇头。 “同学，没人会弹，你要不上去清唱？” “那还是算了吧…”女生原本亮晶晶的双眸写满了失望，但很快重新振作：“不过依旧要谢谢你们，这次的路演真的很棒！” 程子安伸手抓了抓头发，略带苦恼。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拿起一旁闲置的吉他拦住正准备离开的女生。 “我会弹，你还想唱吗？” 她满脸惊喜，用力点了点头：“想唱！” 他们只来得及定好音调，甚至没能试唱一遍，就站到了灯光下。程子安坐在女孩的侧后方，调整好话筒，等待她示意开始。他表现得很随意，心里却预感这又将是一场车祸表演，毕竟要准确说好法语就已经很难了。除了他们法语专业，他都没见过几个人唱法语歌。只是由于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女生侧身冲他点了点头后，程子安开始弹起了那首他烂熟于心的曲调。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Qu’il me parle tout bas （在我的耳边轻语）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了玫瑰人生） I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他的甜言蜜语）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每日在我的耳畔回响） Et ??a me fait quelque chose （在我的心头荡漾） Il est entré dans mon c??ur （他已经走进了我心里） Une part de bonheur （伴着些欢愉）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我知道是因为） C'est lui pour moi （我只中意他） Moi pour lui dans la vie （我只属于他，这一辈子）…。” 她的发音并不标准，可温柔的女声如同春日微和的风，在耳边浅吟低唱，缓缓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程子安微微怔神，手指遵循肌肉记忆拨动着琴弦，他忍不住抬头望向一步之遥外的白色身影。聚光灯下，那只发卡闪烁着璀璨的光。 一曲终了，女生略带紧张的鞠了一躬，换来一片掌声与欢呼。 “感谢这位小姐姐为我们带来的玫瑰人生！今天的路演到这里就结束啦，请大家有序离场，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谢谢你。”她似乎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就迅速消失在散开的人群。程子安后知后觉，把吉他放下，在人群里张望，寻找那抹白色的身影。 演出用的大灯被关闭，操场很快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远处的光亮照着影影绰绰的人影。他有些焦急，迈腿跑进人群中间。 “不好意思，麻烦您让一下。”“不好意思…”他挤到操场出口，站在那儿仔细搜索每一张路过的面孔。但一直到人流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三两个人时，他都没能找到那个女生。 程子安的肩膀彻底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踱步回到刚才的路演场地。 “程子安！你丫干什么去了？快帮忙收一下器材，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喝酒。” “哦…” 他丧着一张脸，弯腰去搬音响，余光却被一个刺眼的东西晃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朝那个方向看去。 看到那件白色长裙，他眼睛很快亮了起来，但下一秒，他很快注意到女生旁边的另一道身影。 是个男生。 他们正牵着手沿跑道散步，那人似乎说了些什么，惹得她笑着扑进了对方怀里。 原来是这样啊… La via en rose，歌唱着男女相爱时炙热的感情与内心难以抑制的喜悦。那原来是独属于某一个人的玫瑰人生。 她是为了唱给他，才想要上台的吧。 程子安嘴角微不可见的笑了笑，低头搬起音响，转身朝人群走去。他身后不远处，一对恋人依旧在紧紧相拥。 … 从那天开始，程子安总能在各种地方偶遇那个女生。快递超市、操场、教学楼、食堂…她或是行色匆匆地一个人，但大多数时间是和一个男生同行。 他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从未萌生出要打扰对方的想法。 直到上周，他在校内一家奶茶店目睹了一切。 他们分手了。 她眼泪如同断了弦的珠子顺着脸颊坠下，无声地抽噎，默默一人吃完了桌上的蛋糕。然后擦干眼泪，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向店长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斜对面有个人全程陪着她。 程子安多想冲上去紧紧抱住她，让她大声哭出来，能毫无顾忌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痛苦只是暂时的。 但他没有，他知道在这样狼狈的时刻，自己装作没看见、不上前打扰才是对那个女孩最大的尊重。那位店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她已经绕着店走了几圈，却始终没有靠近那张桌子。 ------ 再次抬眼，看向那个和余荷笑作一团的女孩，程子安真的很开心她又振作了起来。 他无数次与她擦肩而过，而现在起，他将不再是旁观者。
第8章 烟花易冷 跟余荷在东门分别后，柯宁独自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现在还不到八点，正是热闹的时候，路上总能看见成群结队的人们，传来阵阵笑声。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我是耿京。 -吃饭没？医生说你最近忌辛辣，别忘了。 -柯同学，我明天有早八，你有没有课？我可以顺便送你。 -你早饭一般喜欢吃什么？ -你在干嘛呀，怎么这么久都不看手机。 -你能喝牛奶吗？ -快回我！】 消息几乎隔五六分钟一条，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抬手准备回消息，却发现对方又进入了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你不会把我拉黑了吧？？？？】 她赶紧回复道：【没有，刚刚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对面几乎是秒回。 【吓死我，还以为我话太多把你吓走了，正准备联系微信开发个半小时内撤回消息的功能】 柯宁低头和耿京聊天，慢慢走向宿舍楼。 与外貌完全不符的是，他特别有梗男孩，时不时发一些内容逗得她忍俊不禁。 【明天我送你上课吧。从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伤员，冤大头都送上门了还不狠狠宰一笔？】 她开玩笑般：【那就先赔个五十万吧！】 对方很快发来回复：【行，银行卡号发我。】 她没当回事，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爸妈知道你这么败家吗？】 【你怎么知道，他俩经常这么骂我】，附带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接着又把话题引了回去，【所以明天早上？】 【我满课】 【那我就早八顺路送送你，中午你自己回？】 【好。】 【那明天见，你晚上记得换药】 …… 11204寝室里，耿京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靠在了电竞椅上。 他当然察觉到对方的犹豫和自我保护。就像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一只受伤的小鹿，躲藏在洞穴中舔舐伤口，对每一个企图进入洞穴的外来者都时刻警惕。 他得慢慢一步步靠近，不然就把人吓跑了。 一旁正在打游戏的乔志奇键盘敲地噼啪响，划拉着鼠标，瞥了一眼望着天花板放空的耿京，问道：“还没回？我们耿少的魅力不敌当年啊？” 罕见的，对方完全没搭理他，乔志奇顿时更来劲了：“人家肯定是和对象花前月下去了，没空搭理你。” 这句话踩到了耿京的尾巴，他眼神一个飞刀扫过来：“都说了她没对象！她回我了好吧，是和朋友去吃饭了才没看手机。” 乔志奇啧啧称奇，操控着游戏角色，继续挖苦道：“朋友圈没对象就真没啦？被骗过这么多回，你怎么还这么单纯，万一人家有但是不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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