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神族:“……” 境尘仙尊说到这里,心情复杂地感慨了一声。 令黎也颇为感慨。 她果然是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 当年她想追随神君立下不世之功,结果不世之功还没影,她就没了。 等她再睁开眼,连神君也没了。 …… 造化弄人,如今的令黎只想躺着。 好在眼下六界普遍慕强,这百年间,大家都在明里暗里地修魔道,往魔域挤,仙门凋落,反倒没有了六百年前那般丧心病狂的内卷,大家的日子普遍过得清闲又舒适。 譬如令黎,百年未曾修炼,甚至不敢动用神力,每日活得像个凡人,上个山都要用爬的,竟也能在三大仙门之一的交觞安然度日,还度得颇有底气。 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生得好看,她都长成这个样子了,就算什么都不做,每日只躺在交觞水畔的杏花树上睡觉,也足够赏心悦目,还用得上她去修炼吗? 然而境尘仙尊说,是因为这百年间,章峩和昆吾连一个下界飞升上来的仙子都没有,而交觞好歹还有块木头精,本身已经是最大的赢面了。 令黎:也行,感谢同行衬托。 然而这世间所有的债,终究都是要还的。 她背着全副身家,还未走出自己住的院子,便被境尘仙尊拦住。 境尘仙尊一身白衣,缓带轻飘,满头白发用一根木簪簪着,手上拄着桃木拐杖,乍一看与寻常的耄耋老人无异,但在交觞甚至三大仙门之内,都属他仙力最高。 他出现在令黎面前:“做什么去?” 令黎实话实说:“延年益寿去。” 境尘:“……” “随我来。”境尘捏了个诀,便如午后一般,轻松将她带到空明殿上。 令黎原以为今日仙门上下还要就刺杀魔君之事开吵个子夜场,不想大殿之上并没有其他弟子,只有悬空一面燃犀镜飘着。 境尘广袖轻扫,燃犀镜放大,竟顷刻间将章峩和昆吾囊括镜中。 大概猜到他们要干什么的令黎:“……” 哦豁,这下不止交觞要被灭,整个仙界都要被灭了。 其后的半个时辰,三位仙尊的隔空会晤分毫不差证实了她的想法——他们竟然真的想联手杀魔君! 境尘收了燃犀镜,转头看向令黎:“这下你明白了吗?” 令黎点了下头:“明白,我没有几天好活的了。” 令黎:“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这世间所有的恩情都是要还的,不在这里还,也要在那里还。但如今魔君如日中天,三大神族尚需避其锋芒,此时杀他与自取灭亡无异。我个人觉得上策应当是我们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等到哪日他自己翻船了,我们也好上去补一剑。” “你还是不明白。”境尘缓缓摇头,“如今大势如洪流,个人的力量微弱如蝼蚁,早已不配再说意愿。譬如你方才所言,作为境尘,我十分赞同;但作为仙尊,若你想要离开,我必出手拦你。如此,你便须先将我打败。” 令黎:“……”她怀疑境尘知道,只要她一出手,她就会被雷劈死。 天罚之下,她这一生注定只能躺平,根本无力挣扎。既如此——与其被天雷劈死,不如直接躺死。 “我觉得你说得对,既然整个仙界都想杀魔君,那我……也想杀魔君吧。”令黎看向境尘,“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我去?只因我是你的弟子吗?那我现在立刻叛出师门!” 境尘长袖一扫,燃犀镜落在令黎手上。失了仙力加持,燃犀镜不过一面普通镜子。 境尘笑眯眯道:“来,看看你自己这张脸。你叛出师门也是无用,除非毁容。” 令黎:“……”那她还是直接去死吧。 “我每每看到你这张脸,想着六百年前重伤神君元神的女子,大约也不过你这般模样了……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就是你?” “那应该不大可能。” “为何?” 令黎:“我应该还是朵黄花。” 不是说那女子曾夜夜与竺宴缠绵么?她又不曾与人……等等! 她不曾……吧?
第2章 魂灯 三月初三是魔君生辰,也是每年魔域之门大开之日。传言竺宴做神君的时候挺无欲无求的,做神君也做得十分像样,除了血脉有争议外颇有神威。自从做了魔君后,权力和欲望膨胀,每逢生辰便要天地同贺,非但神、仙、妖、冥四界派尊者前往岁贡,就连人界也会在那日摆上香案供奉,六界同贺三日。 换个角度想,他这也属于做魔君做得十分像样了。 而境尘的意思是:“令黎,你此行任务便是在这三日内让魔君对你青眼,将你留在魔域,日久天长,待你得到他的真心后,再将他狠狠揉碎。” 令黎:“魔君脑子可曾被门夹过?” “不曾。”境尘继续道,“待他为你生为你死的时候,你便放出这枚蓝色烟花,届时我将带领交觞上下,与章峩、昆吾一同前来助你诛魔。” 令黎:“魔君脑子被驴踢过?” “不曾。”境尘叮嘱道,“至于这枚红色烟花,我是希望你用不上的,但万一你任务失败,你就点燃它,届时仙门上下……” “来救我?” “便可以你的鲜血凝聚共识,从此好生保住性命,不再做无谓的牺牲。” “……” “但为师会亲自为你择一处风水宝地埋骨,保佑你来世如愿以偿,做一株能开花的扶桑。” “……”她六百年前怎么不干脆被雷劈死算了! “走了,后会无期。”令黎头也不回地踏上蛮蛮的背。 蛮蛮是一只比翼鸟,是此番交觞送给魔君的贺礼。 “等等!”境尘仙尊追在后面喊道,“若是你不仅失败,还惹怒了魔君,他要血洗我仙门出气,你定要记得两枚烟花齐放,我好原地解散仙门,连夜逃命!” 蛮蛮已经飞到天上。 六百年前,神君还未堕魔,彼时仙神两界鼎盛,比翼鸟一族活得十分风光。他们虽为妖族,但自来被视为祥瑞,地位尊崇,统治着整个妖界,比翼鸟女君与仙界的三大仙尊平起平坐。 但要么怎么说福兮祸所倚呢?正因为这天生天养的地位,比翼鸟一族万万年来疏于修炼,法力普遍不行。实在是他们也用不上什么法力,想来比翼鸟女君当初也是如此自负吧:只要天道不倒,我便能长长久久地统治妖界。既能靠天道躺平,何苦还要苦修灵力? 就是万万没料到,一朝风云变幻,连天道都倒了。 竺宴堕魔后,仙神两族凋落,妖魔兴盛。妖族是个极度慕强的种族,他们臣服于强者,一向看不惯比翼鸟法力低微却被尊为妖界之首,只是从前他们被天道压制,不敢做什么。一朝神君变魔君,他们立刻便反了比翼鸟。 比翼鸟女君向三大仙境求救,可惜仙界自顾不暇,最终境尘也只能碍于情面,将比翼鸟公主蛮蛮带回交觞。 但比翼鸟的地位也已经从与三大仙尊平起平坐沦落成了礼物。 然而这世间的幸福或者不幸大多可以通过比较得来。蛮蛮虽每每看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恨不得去死,但一看令黎,她又觉得自己过得其实还行。她只是沦落成了礼物,而令黎却是境尘仙尊养了六百年,只等着送给魔君的玩物。 可惜这个玩物毫无自觉,一路上不是喊饿就是借口气流太大晕鸟,想趁机下地,逃跑的算盘打得魔域都能听见。 蛮蛮恨铁不成钢,只得一路刺激着她的仇恨:“说来你扶桑一族与我比翼鸟一族何其相似,天道在时,我们地位何等尊崇?如今看看你,再看看我,如两只丧家之犬,只能在交觞苟延残喘。我好歹还一心想着杀魔君复仇,你却整日躺平摆烂,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令黎坐在蛮蛮的背上,底下是九万里高空,虽逃跑不成,但体谅蛮蛮驮着她不易,还是客气道:“你也知道我,我这个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你想要我复仇还是羞耻?你选吧,我都可以。” 蛮蛮:“……”神特么你都可以!你还挺有礼貌? 每次跟这木头精说话她都能被气个半死,蛮蛮闭嘴了。 从极渊在北境三百仞深渊之下,与令黎想象中的魔气森然、鬼魅横行不同,此处四面冰山,积雪不化,入眼是一片纯净的白。顺着冰山往下飞,空气里薄薄的寒霜一阵阵扑到脸上。 令黎递了仙帖,打算将比翼鸟一并交给魔域侍从。 蛮蛮看透一切:“你是打算把我送走,自己找个地方躺过三日吗?” 令黎:“……”你猜怎么着,被你说中了。 她上辈子就是死于太过勤劳,此生必不会再犯这等弥天大错。她的确是想着既逃不掉,那来了便找个地方躺下,等躺过三日回到交觞,问就是已经拼了老命勾引魔君,无奈水平真的不行,失败了。 令黎假装没听见,只想赶紧把这烦人的比翼鸟公主送出去。 蛮蛮:“境尘仙尊让我带句话给你,还说你若不听,便让我此刻转身就跑,反正你肯定会死在这里。” 令黎递礼物的手一顿。 从极渊四面冰山,比翼鸟跑了她怎么出去?她又不能飞。 四处宾客,令黎带着蛮蛮寻了个清静的园子。 蛮蛮飞到一棵橘子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境尘仙尊果然没有说错。” 从极渊的节令比外面迟,如今外头已是落英缤纷,此处的橘子还挂得正喜庆。 令黎站在树下,羡慕地摸了摸黄澄澄的果子。 瞧瞧人家,连果子都有了。而她白白长了这么多年,却至今连一朵花都开不出来。 她心中十分忧伤,嘴上仍旧礼貌地与蛮蛮聊天:“他说什么?” “说你此行来是来了,但你本性惫懒,跟条咸鱼似的,随便把你往哪儿一放你便能原地躺到天荒地老,定不会去做他交代的事。” “咸鱼这个比喻属实贴切。” 蛮蛮冷笑:“那你不如算算,在魔君杀你之前,你还能躺几个时辰。” 令黎抬眸看向它。 蛮蛮有一身华丽的羽毛,纤长瑰丽,七彩色的尾巴。这条尾巴一向是蛮蛮的骄傲,寻常的比翼鸟都只有一种颜色,只有比翼鸟王族的尾巴才是七彩色。也正因为这样,她虽能化形,大多数时候却一直保留着鸟身,七彩色的尾巴骄傲地翘着。 “仙尊让我转告你,你踩到魔君逆鳞了。” “逆鳞?” “喏,”蛮蛮盯着令黎身上瑰丽的红衣,“就是你身上那身红衣。” 这身衣裳她已经看不顺眼一百年了,明明是一根烂木头,非要说自己是扶桑神木,千年开不出一朵花,不以为耻,反而整日穿成扶桑花的颜色到处招摇。 这都算了,分明是低贱的血脉,偏生得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乌发白肤,明眸皓齿,瑰丽不可方物,风头竟盖过了,盖过了……她这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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