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跃,像是个急躁的小人,崇禧用手轻轻拢住,似是安抚。 “是吗。”她淡淡应道。 “是的,”吴鹏开口,“你是少数猜到我爸是棺材试睡员的人,也是少数说出他从业三十年的人。” 火光映在崇禧眸中,她抬眼:“不是猜,是通灵。” 吴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住嘴:“不好意思,是我不严谨。” 崇禧并未在意他的话,将蜡烛向前推至吴鹏面前。 “看着我。” 对视之中,吴鹏注意到,崇禧眼神虽然黑亮,但却无情。 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偏偏好像对自己有很大敌意。 大概是通灵师的神秘感吧。 上一季节目他看过,不少通灵师走的都是这个套路,包括上季冠军,一期节目总共没几句话,就因为那个高冷的劲儿,最终收获的粉丝最多。 烛火跳跃,直到崇禧换了个坐姿,他又觉得,面前的姑娘又温柔了些。 “你离婚了。”崇禧说。 吴鹏眨了眨眼,点头。 崇禧:“你不想结束这段婚姻,但她态度强烈,你们现在正在争夺抚养权。” 吴鹏脸色不太好,下意识垂眸避开崇禧的眼睛。 “你已经两个星期没见过孩子了,别担心,孩子被照顾得很好,你会得到抚养权,一年后你们会复婚。” 吴鹏惊讶:“真的吗?太好了!” “你妻子不满意你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每晚都喝醉回来倒头大睡,生意又在赔钱,她认为你不务正业。” 吴鹏说:“我要应酬啊,她根本不理解我。” “没关系,一年以后,你们家的生意将会恢复正轨,那时候她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但有一点,”崇禧看着他,“如果你想继续和她的婚姻,这一年里你不能和任何异性有亲密行为,这会导致她不信任你。” “我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哪里有时间和别人亲密,只要她和孩子能回来我身边就好。” 未几,崇禧对今天的问题进行解答。 “吴栋已经死了。” 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崇禧也这样说,她手臂贴着100号的标志,代表了她是最后一名通灵师。 回想之前大部分人说的结果,吴鹏终于相信他素未蒙面的哥哥,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他悲痛地看着崇禧:“可以请你告诉我,他死在哪里吗?我想安葬我哥,让他回家。” 主持人抬了抬眉,问吴鹏:“你很少问选手死因和位置,这次又问了一百号,是很相信她吗?” “是,”吴鹏点头,“无论是刚刚的对话,还是第一环节她的表现,就知道都能看出一百号很不一般,是我唯一的希望。” 崇禧说:“感谢你的信任,我的确在梦中看到很多关于吴栋的事情。” 吴鹏眼睛一亮。 但崇禧并不着急开口,她将烛火移到另一侧,转头看向吴东平,命令地口吻告诉他:“看着烛火。” 此时,身处在观察室的几位观察员皱眉。 “这个老伯的年纪都能做一百号的爷爷了吧,感觉她说话很不客气。” “通灵师都是这样,我觉得她两把刷子,第一阶段说得还挺详细,看来不是网红来蹭热度的。” “理性观看,说不定是100号脑洞大开,歪打正着也有可能。就像猜脑筋急转弯似的呗,我反正没见过有人在节目里睡觉的,睡得着吗?不觉得尴尬吗?” “刚刚可以靠脑洞猜,但她说出了吴鹏的家事呢。” “吴鹏家在殡葬行业不是很有名吗,他的家事肯定也有很多人知道吧。” 另一边,吴东平看着烛火,时不时用纸巾擦拭眼泪。 崇禧透过烛光看他,面容严肃。 “吴栋从小身体不好,为了给他看病你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 吴东平闭上眼睛,又是两行热泪。 展展问崇禧:“孩子有什么病?” 崇禧闭了闭眼:“我感受到他心中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就像堵车一样说不出口,身强体壮靠幼稚的心态来支撑,这种病大概是自闭症。” 说完转头看向吴东平,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一切。 吴鹏更加激动,倾身问:“没错,我哥哥从出生就患有自闭症!这个情况我们没有对节目组说过。因为干预的晚,所以不会讲话,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没错,吴栋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吴东平无力开口,“虽然医生说他的智商永远停留在三岁,但无论什么,只要我多教几遍他都能很快学会。最先学会的是爸爸,然后是妈妈,可惜我还没能教他说更多……” 节目组为了营造出神秘感,将录制的房间灯光调至最暗。 崇禧的烛火反倒成了最耀眼的光,将黑色烫出个洞,似乎能从洞里看见真像,一切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崇禧回忆刚才的梦境:“他离世那天是个下雨夜,我看见了一口井,地上放着泡沫板子和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头块。” 吴鹏惊诧地眨眼:“没错!我小时候家里住在平房,后院有一口井,平时会用泡沫板子盖住井口,用石头压住免得被风吹跑!” 坐在观察室里的几个人也目瞪口呆:“神了!” 可崇禧却皱眉:“不对,你应该没见过那口井。” 吴鹏不解:“我见过的啊。” 崇禧阖上眼,沉默片刻,又说:“我的梦里没有出现你的身影。我只看见吴栋经常在后院和一只三花猫玩,某天突然被人叫到井边——” “然后呢?失足掉下去了?” “不是失足,”崇禧看着他的眼睛,“是谋杀。” “什么!” “他是被人提着衣领,丢进井里的。” “是谁?”此时的吴鹏只觉得汗毛直立,身体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头皮都发麻,顾不得一切攥住崇禧的衣袖,“快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哥!” 崇禧视线一转,落在了吴东平身上。 意味深长道:“我想你该问问你的父亲。” 吴鹏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即露出干巴巴的笑容,对崇禧的信赖感直线下降。 “不会的,我爸怎么可能杀了我哥,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吴鹏虽然没见过亲哥,但经常听母亲提及,得知儿子患上自闭症那天,她的精神就一天比一天差,甚至对生活失去希望。 那段时间,白天爸爸在地里干活也会背着吴栋一起,晚上回了家烧火做饭,不到一年时间,仿佛老了十岁。 崇禧的答案让吴鹏回归现实,越说越离谱,他不该来上这个节目的。 可就在此时,崇禧又说:“你确定你看见的那口井,盖着的是泡沫板子吗?” 吴鹏仔细回忆了一遍,突然摇头:“不是泡沫,好像是木头板子。” “没错,我们俩说的是两口井,我说的是被你父亲封住的那口,而你说的,是你们家新打的一口井。” 吴鹏马上打电话给妈妈取证,得知他们家的确封过一口井后挂断电话,凝重的视线落在了爸爸身上。 主持人展展也没料到,第一期节目就来了个这么重大的反转。 亲生父亲因儿子患有自闭症,遂将其扔到井中溺死的新闻标题,已经在他脑海中生成。 他吞了下口水,甭管是不是真的,宣传片肯定会剪出悬念。 第一期一定能抓住观众眼球,收视率直线上涨!节目有大爆的可能! 抑制住心里的激动,他沉声问:“吴东平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位年迈的老人本来只是轻声啜泣,如今哭声变大,他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 “是我封的那口井,我知道吴栋在里面,可我救不了他。” 展展将他扶起来,皱眉:“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亡了是吗?” 吴东平点头,泣不成声。 展展突然想起,第一个测试环节时,崇禧没说完的那句话。 “可一百号选手之前问你,为什么不给你吴栋迁到墓地里,所以他的尸体一直泡在井中吗?” 吴东平悲痛欲绝,声线颤抖:“是啊……” 话音才落,观察室里的人愤怒开口。 “那他上节目说什么要找儿子的下落,都是骗人的?” “现在哭有什么用,明明知道儿子有病还不看紧点!” “竟然没把他的尸体打捞上来?是怕被指责吗?” 吴东平面前的纸已经堆成一座山,他稳了稳情绪,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后悔,每次想到我都会心痛,他是我的命啊!” 这时,本来一直抱着肩膀看戏的崇禧,突然转头看向身后。 展展也跟着看过去,可崇禧身后是一堵墙,距离椅背不超过五厘米,她右边到是有个缝隙,但那是光都没打过去的墙角。 展展问:“你在看什么?” 崇禧不答,只专注地盯着。 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直截了当开口。 “你真的心痛吗?” 吴东平老泪纵横:“这些年,每每想到他,我都痛得要死。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既然如此,”崇禧起身,抽开座椅拖到一边,滚轮在地上滑动发出吱呀的难听声音,像怨者的哀鸣。 崇禧指着黑暗的墙角厉声道: “他让我问你,你说他是你的命,那为什么他死死扒着井边缘叫你爸爸的时候,你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第3章 录制的小房间里一共五个人,除了求助人父子和崇禧之外,还有两个工作人员。 而现在,四个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摄像师壮着胆子把镜头对准黑暗的墙角,紧握着摄像机的指尖泛白,而另一位随时待命补妆的女助理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站在摄像师背后紧紧攥着背包带,想下一秒就逃离这个空间。 展展是电视台的老主持人了,从座位上站起,硬着头皮问崇禧:“你是说,吴栋问的吗?” 崇禧凌厉的视线一直落在吴东平身上,维持手指墙角的姿势,一字一句道: “站在井口边召唤吴栋过去的人就是你。” “每年夏天你都会买西瓜,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大多数家庭都会把西瓜水果扔进井里冷藏,拿出来时冰冰凉凉。” “吴栋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爸妈经常从井里拿水果给他吃,这一次他也以为井底有西瓜。” “可等他趴在井边朝里面看时,却突然被你提着衣领扔到井里。人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扒住井边,哪怕他患有自闭症也不例外。” “平日里你总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不可以靠近井边,不能自己拿开泡沫板,井里有鬼,会把你抓走。’他信以为真,可不会说害怕二字,只会一遍一遍地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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