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报警。一点温度都没有。”崇禧抖了抖手腕上的红线,不屑道,“不自量力。” 芬芳姐不放心:“不行,你和我们一起走,我先送你回家——” 说话间齐振宇已经追了出来,芬芳姐瞧见他的白衬衫被鲜血染红,突然明白什么才叫受伤。 “你要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去医院啊。”齐振宇微笑,“难不成我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掉一个伟大的通灵师吗?” “去医院还是抓紧吧,当心失血过多身亡。” 齐振宇晃晃荡荡地走到崇禧面前,芬芳姐护着雨萌,眼睛警惕盯着他。 但凡他要做出一点危害到崇禧的举动,一定用新做的指甲把他脸抓花! 可齐振宇并不是急躁性子,刚刚在迷宫之中已经体会到崇禧高超的水平,失控一次绝不会再失控第二次。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齐振宇抹去眉尾的汗水,低声,“我听说你凭一己之力把秦家接班人给弄到跳楼身亡。秦明琛不是他爹的亲生儿子,要解决他很容易,你不必沾沾自喜。” “你看,哪怕做上了接班人的位置,最终结局也是死。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说,哪怕家财万贯也会死,哪怕勤俭节约也是死,哪怕走斑马线也是死,哪怕加班到深夜也是死,哪怕变成植物人也是死……”他微笑,用警告的语气一字一句挑衅,“哪怕报警、找通灵师,最终结局,也是死呢?” 齐振宇下巴扬起:“那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你猜我会怎么对她?是半夜砸开她家的门,叫几个兄弟给她回个春,还是直接放狗饱餐一顿?” “还有那个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废物,他的肾还能不能用啊?我拿着换两个手机,你一个我一个怎么样哈哈哈哈……”他捂着肚子笑了两声,“我不懂医的,不知道植物人的器官能不能用,你懂吗?你不是通灵师吗?给算算。” 崇禧的拳头越攥越紧。 “我是我爸亲生的,”他的声音听上去阴森又可怖,在这泛凉的秋季里,伴随秋风席卷而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该是在某个人的葬礼上。” 他说完,撞开她的肩膀走过去。 崇禧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微微向后仰身,对上齐振宇的双眸。 “我们的确会再见面,只是,你大概不会讲话了。”她勾起嘴角,动了动唇,无声说了句:小心。 说完就走到雨萌面前,捧起的脸颊轻揉两下后,捂住她的双眸。 下一秒—— 嘭! 芬芳姐尖叫出声,和急切的刹车声音前后响起。她眼珠都要瞪出来,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崇禧淡然回头,一辆载着货物的大型货车停在身后,遮挡了大半太阳。 她缓步朝前走,与刚刚还在放狠话设想美好未来的齐振宇对视。 他的双眼中的挑衅和愤怒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死不瞑目。 植物人的奇怪还能不能用崇禧不知道,但齐振宇的可就用不了了,都碎了。 没办法,告诉你要小心了。 他们的确再见面了,那就是在他的葬礼上。 经过重重盘查,崇禧并无谋杀齐振宇的嫌疑。事发时那辆货车也是正常行驶在路上,是齐振宇突然闯入了视角盲区,才导致货车避闪不及撞死了人。 齐父看见崇禧的到来,眸中浮现恨意,他唯一的独子死之前和她吵过架,还被打了一身伤。最终调查结果居然说是齐振宇率先挑衅滋事。 可怜他一把年纪要来主持儿子的葬礼! “我们家没人邀请你来!” 崇禧将一束菊花放在齐振宇的墓碑前。 “是你儿子让我来的,”崇禧说,“他让我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再不知道收敛,下场会比他更惨。” 齐父眯了眯眼:“少用你这些歪门邪道来吓唬我,我走南闯北到今天,什么没见过,会信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 齐家是房地产起家,前几年为城市发展做出很大建设,发家之后也成了有名的商业巨鳄。 为了解决交通拥堵,创建城市发展,最近北秋市将要修建一坐桥,齐氏企业中了标。 他们打算在这次工程里捞取最大的权益,手脚就动在了建筑材料上。 参与审批文件的政府官员们有的收了贿赂,有的被强迫在纸上签字。 等这座桥竣工之后,将是实打实的豆腐渣工程。 崇禧问他:“你还不知道,有关于你的举报信已经塞满市里邮箱了吧?” “是吗?”齐父挑了挑眉,“那我怎么还没被约谈?” “因为以前有人帮你拦截啊。”崇禧歪了歪脑袋,说,“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儿子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打算帮助你们将那些信件和证据往上投。” “这是法治社会,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审判我这个普通人了?无论做什么,都要讲证据。” “当然,”崇禧告诉他,“三天之内,证据就会自动找到你。” -- 崇禧回家开始整理旧物,将小时候的东西一个一个铺开来看。 那些一家三口的合照,还有亲戚朋友出门的大合照,都能勾起无限回忆。 崇禧用剪刀将大合照里面的其他人裁掉,保留了爸爸妈妈和自己,修剪边边角角时总是感慨,幸好三人是站在一起合影,不然就要分开。 想到这里又突然鼻尖一酸,指腹划过久未谋面的脸颊,一滴泪珠落下被她及时拭去。 接下来又有两滴、三滴……源源不断。 崇禧用衣袖擦干后,仔仔细细将影集装好,又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个开口银镯。 从前思念父母时,她总会拿出银镯戴在手腕上,但现在不可以了。 这个银镯里封印着玉柔的百年诅咒。 直到那晚梦过之后,崇禧才明白,其他通灵师无法解决甚至不敢解决的诅咒,被自己轻而易举解除的原因。 一定是因为玉柔认出了自己。 就像流浪世间百年不肯投胎,缠在傅裕身上的二宝一样,他们携带者百年的记忆和怨恨,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 那天晚上,他们被樊昶元绑在木桩上,崇禧曾偷偷给过玉柔一道护身符。 那到符是她日夜用灵力滋养的,蕴藏着无数力量,所以玉柔死后才得以用自己永不超生作为代价,将诅咒延续上百年。 她虽然认出了自己,但怨气依旧不改。就连崇禧本人也无法送她去投胎。 她垂眸,重新将开口银镯放回盒中,依然选择随身携带。 活在现实中的人被回忆缠身,无论多么神通广大,也会抑制不住忧郁的心情。 齐世见崇禧在梦中也不开心,便告诉她:“你现在是个人,如果带着烦心事入睡,会对身体造成危害。” “你不提醒我,我都忘记你不是人了。”崇禧问他,“你投了几次胎?” “三次。”齐世说。 被大火活活烧死后,齐世因为道破天机,被惩罚投胎到了一个贫穷人的家里。 虽然家中贫穷,但父母对他很是疼爱。 齐世说:“那段时光很短暂,因为没多久我就被陈景尧找到了。唯一让我记忆犹新的只有一件事。” 崇禧问:“什么?” “我说了……你不能笑我。”齐世耳朵突然红了。 崇禧抬了抬眉:“好,我不笑。” “家里后来养了几头羊,我醒了之后听见羊叫,就问那一世的父母是什么。我第一次见到羊,抓着它的两个犄角往它背上骑,被甩下来就开始哭……” “哭着哭着发现有糖果散落了一地……我拿起来尝了一颗,感觉和平时吃的不是一种味道,就很好奇地又捡了一颗……” 他声音越说越小,崇禧疑惑地问:“然后呢?你不是说家里很穷,怎么会随时都能吃到糖果呢?” 齐世抿了抿唇:“糖果是……黑色的……” 安静一瞬,崇禧反应过来,哈哈哈笑出声。 齐世皱眉:“你说了不会笑话我!” “好好好,我不笑……”崇禧咬紧牙关,没到三秒钟——“哈哈哈哈哈……” 齐世:“……” 崇禧把双手放到他肩膀上:“好好好,那你再给我讲讲你的下一世,让我把这件事忘了就好。” 齐世的下一世在民国时期,他成了一个剪头发的理发师。 一开始是和师父学习的,可没过多久师父就因病去世,他没有子嗣,临走前将一切交给齐世。 齐世才学了几天而已,根本无法理解那些富家千金门说的话。 头发的卷卷要竖着垂下,前额要微微弯曲,她们踩着高跟鞋,坐着豪车慕名而来。因为相信他师父的手艺,也就相信他。 “可我只会剪那种齐耳短发,要么就修剪一下前面的头发之类的,烫发、卷发师父没教……”齐世说,“我就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方法和理解,给她们弄了些很奇怪的发型……” “有多奇怪?” 齐世想了想:“你知道电视剧《西游记》里面的如来佛祖吧?” “哈哈哈哈哈………!!”崇禧和他面对面坐着,抱着膝盖笑得险些仰过去。 “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沙僧。” 崇禧惊呼:“他不是地中海吗!” “烫的时间太长了,头发折了。” “哈哈哈哈哈……” “你先别笑,后面我给修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崇禧笑够了又去哄齐世,挽住他的手臂:“那下一世呢?” “地铁口工作人员但路痴。”他快速又简洁的说完,果不其然崇禧又是一阵爆笑。 齐世就那样看了她一会儿,自己也跟着笑出了声。 好像又回到了百年前他初遇崇禧,跟着她学画符下咒的日子。 投胎之后在成为人的岁月里,他根本不记得前世,只有横死之后变成鬼了,才清楚地忆起,除了在她梦中的这几个月之外,那是他经历的几世中,最开心的日子。 这一觉崇禧睡得很好,参与直播时也精神大好。 今天的卷宗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刘恩失踪案,男,失踪时十九岁,案件已经搁置了五年。算起来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 刘恩父母早逝,早早就辍了学来北秋市打工。五年的报案人是刘恩的女朋友,如今他女友已经结婚,拒绝了警局的直播邀请,并不希望再被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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