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是破碎的,和家人在一起只会伤害他们。” 江叙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宴会厅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颜韫抬头看过去,江叙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而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的表情有种不自然的僵硬,尽管他极力控制着,装作随意地抱怨了句:“你们也是够磨蹭的,别人都要吃完了,你们居然还没点完菜。”但是颜韫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丝阴郁。 “迟到的人没资格抱怨。” “三思而后行这是做选择前必要的流程。”许言清对江叙说完后,便提醒颜韫,“所以请综合考虑口味和健康。” 颜韫看了眼菜单上的麻辣烤鱼,以及上面的宣传标语“不辣哭你不收钱”,而后被抬头问了下江叙:“你能吃辣吗?” 江叙很平淡地回了一句:“能接受。” “那就再要一份麻辣烤鱼,要变态辣的!” 随着颜韫的一声令下,有人欢喜有人悲愤。 许言清:“真是个毫无理智的抉择。” 顾朝朝窃笑:“辣党完胜!” 在上菜前,几人聊了会儿天,这话头还是许言清开启的,不然他们四个大概会一直沉默到菜肴上来。 他摆弄着桌上的筷子,语气有些玩味地问江叙:“我记得你好像不怎么吃辣。” “不怎么吃,不代表不能吃。”江叙喝了口水,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出众的才能一部分来源于遗传,一部分来源于早年接受的训练,遗传这部分不必多说,因为我并不是个能吃辣的,如果你不怎么吃的话,应该是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 许言清又开始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顾朝朝向颜韫抱怨:“他总是能从生活中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上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 而颜韫的关注点则在于他提及遗传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要拿自己举例子,而且例子也并没有详细说明,至少应该拿江叙和江叙的父母对比才能说明吃辣能力的遗传问题吧。 她把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随即在座的三个人视线都凝注在了她的身上。 “额……有什么问题吗?”颜韫觉得如芒在背。 “你没有告诉过她吗?”许言清语气有些气恼地对着江叙说。 对方却仿佛毫不在意:“不重要的事情,我一般会选择性遗忘。” “朝朝?”颜韫疑问的眼神看向旁边的好朋友。 朝朝指了指对面的两人,眯眼笑了笑:“他们两人是兄弟,亲生的那种。” 亲兄弟? 颜韫瞪大了眼睛,不过仔细观察,他们都有深邃的眼窝和轮廓分明的下颌,或许是遗传了他们的父亲。 “错了。”对面的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颜韫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种默契不是亲生的都说不过去。 “是同父异母。”江叙颇为冷淡的解释。 许言清默认。 同父异母……岁数相同的兄弟?这意味着他们两个之中有一个是婚生子,有一个是私生子。颜韫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吃了口大瓜,不会她之前的猜测误打误撞的说对了吧。 江叙的母亲去世,许言清的妈妈小三上位,带着私生子登堂入室鸠占鹊巢,江叙不堪受辱于是离家出走。 ……好一出家庭伦理大戏。 无视颜韫带着鄙夷的眼光,许言清继续回到了吃辣的问题上,继续追问他的弟弟。而江叙很明显懒得搭理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颜韫打断了他们,“变态辣的烤鱼是我点的,江叙只是出于礼貌应下了呢。” “原因?”许言清的视线从旁边转移到斜对面,他的弟弟实在算不上是个礼貌的人。 颜韫以为他在说自己点餐的原因,于是耸了耸肩:“‘把人辣到哭,不哭不收钱’这样的标语对你们没有吸引力吗?我很想尝试一下把人辣到哭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饭桌上沉默许久。 颜韫眨了眨眼睛,看向聚焦在她身上的三道视线。 许言清说了句无趣的“好的”,率先转移了视线。 顾朝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勇气可嘉,希望你把这种敢于尝试的精神运用到其他地方。” 她笑了笑,抬眸对上了江叙的视线,他的目光深邃,凝注在她身上的时候,险些让她以为自己的目的暴露了。幸好这个时候烤鱼上菜了,打断了那道探究似的目光。 麻辣辛香的味道并不刺鼻,反而让人食欲大增,桌子上除了碗筷碰撞和汤水震动的细微声音,不再有其他的了。此时的宴会厅,除了他们这桌之外,还有一桌正在吃饭,不过他们也要吃到尾声了。 颜韫专注在那盆变态辣烤鱼上,夹鱼的动作也几乎没停过。 这道菜确实辣,但是也不是工业辣椒精的那种冲鼻上头的味道,反而是辣中带着香麻,吃的时候只觉得稍辣,但是一旦停下来,口腔里的每处组织都仿佛在叫嚣蹦迪。 颜韫觉得自己不太行了。 她猛地灌了一口牛奶,然后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她偷偷看了眼对面和她一起吃变态辣的江叙。他吃得很慢,但是嘴唇四周还是带上了自然的口红色,眼角微红眼眶湿润,好像刚刚哭过一场。 “真的能辣到哭哎。”颜韫感慨似的说。 江叙立刻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两秒:“你不是也辣到哭了吗?” 少女唇色嫣红,冷白的皮肤带着晚霞般的粉色,睁着一双极具欺骗性的无辜鹿眼,仿佛水洗过的琉璃珠,她的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下,脸上便漾起了极为甜美的笑容。 江叙听到她说:“是啊,我也哭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江叙的视线似乎总有那么一簇会静静的投放在颜韫的身上,心脏也会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自学编写成功人生中第一个程序的时候。 这是在预示着什么,他不清楚。 他逐渐发现,颜韫似乎并不热衷于吃辣,同时对某些吸引眼球的标语也并没有所谓的胜负欲,比如她看到了路边的号称“鲜掉舌头”的冒菜馆,却并没有进去的欲望。 或许,那天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本来想找颜韫问清楚的,周日的时候,她却主动敲响了自己的门。 这还是自江叙搬进来之后,颜韫第一次进这间客房,与她印象中的模样变了很多,深灰色的床单被套,柜子里放了些编程类的书籍还有桌子上一台科技感很浓厚的弧形屏电脑,电脑正运作着,江叙似乎刚刚还在使用它。 眼前的江叙似乎和她印象里的那位带着眼镜的理工男,形象贴合了起来。 “妈妈说,你给了她房租。你手头上宽裕吗?”她试探地问。 “这是应该的。我在网上编写程序赚了些钱。”他边说着边递过来一个藤木编制的坐垫,于是两人便坐在了长毛地毯上。 颜韫问完后,倒是没有按照妈妈说的把装钱的信封交还给江叙,她知道少年的傲气,要是把钱还给他,说不定下一秒他就搬行李走人了,既然他这么说,意味着交付这笔房租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江叙微微侧头,视线落在颜韫手中的纸袋上。 颜韫“哦”了一声,像是终于记起来了自己的目的,从纸袋里掏出一件洗干净的校服,她不好意思地说:“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实在是非常抱歉把它弄脏了,我洗了三遍,还用了消毒液和衣物芳香剂,希望你不会介意……” “没关系,谢谢。”江叙接过校服,低头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清新的柠檬香,“这大概是我见过它最干净的样子了。” 颜韫听到他这么说,虽然很有可能是礼貌自谦语,但是还是感觉心里很熨帖。 “我洗的时候发现拉链那边好像裂开了,于是就擅自做主缝了下。” 她说的时候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江叙于是看到了拉链处整齐的针脚。 “我第一次做这个,可能不是很好。” “缝的很好看。”江叙微微一笑。 只是他想要拉下拉链的时候,感觉遇到了额外的阻力,倒也不是拉不下去,就是比往常艰难了不少,江叙推测她大概是缝的时候没有对准拉链的齿痕,缝错位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衣服已经交给你了,我没什么事情了,那就不先……”打扰你了。 “喝杯咖啡吗?“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口。 颜韫本来按住地毯准备起身的动作顺势收回,咽下即将说出的话,唇角弯弯:“当然,我很乐意。“ 江叙站起身,从组合柜的第一层取出罐装的速溶咖啡粉:“我这里只有速溶咖啡,不要介意。” “没事。”颜韫摇了摇头,“要不,我再拿个杯子过来吧,你这里可能没有我的。”刚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领着手提纸袋跑出了房间。 江叙来不及阻止,听着对面房间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默默地把他之前买的成套的马克杯中的另一只放回了柜子里。 没过一会儿,颜韫就拿来了杯子。 那是一只极为精美的掐丝珐琅杯,瓷白的杯壁一看便知道从未使用过,江叙愣了两秒,将咖啡粉放进去的前一秒还是忍不住问:“你确定要用这个杯子喝……速溶咖啡?” 颜韫朝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江叙险些以为他泡的是什么一千块一两的名贵红茶。 速溶咖啡有这样一种独特性,就是无论泡的人是谁,盛放的杯具多么精巧,它的味道始终如一……如一的难喝。 江叙拿着马克杯靠在了半开的窗户边,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忽然提起:“之前在鹿角山民宿的时候,为什么会点变态辣的烤鱼呢?” 颜韫看到他此时的姿态,顿时回忆起了当天她也是靠坐在半开的窗户边,才听了他打电话的全程,至此她默默地吞下一口具有淡淡铁锈味的咖啡。 “就是想尝试一下新鲜事物啊,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真的把我辣哭了。” 颜韫不太会说谎,眼睛下意识地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颜韫,”江叙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还要坚持这个说法的话,也可以。但是,我要说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观察一个人对江叙来说实在算不上难事,颜韫也明白。 她缓缓放下茶杯:“你在楼下讲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不过没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你进来宴会厅的时候,我发现……你很像我爷爷,他已经去世了……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叙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什么比喻,他像他已过世的爷爷? “你继续说吧。” “我爷爷是肺癌去世的,但是一直到他去世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表露过悲伤,每天都在努力并很快活地当最后一天在生活,直到我有一回偷偷地看到了他藏起来的表情……”颜韫又重新捏起了茶杯喝了口,“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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