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 乔歆妤强调,又看向里正。 “疟疾也并非无药可治,伯伯,你先抓药吧。” “可是,万一……” 话未说完,她却已明白他的顾虑。 万一晏寒昀真出了事,他会不会受到牵连? “见死不救,难道不是罪?再者,若他真是疟疾,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在场的乡亲们,都会为你作证的。” 更何况,仅凭他能配出麻沸散,她便不信,他感染了疟疾,却挺不过去! “爹,救人要紧,你别再犹豫了。你也说了,他可是……所以,更不能坐视不救。” 里正被说动,终是回去抓药。 楚牧上前,欲背起晏寒昀,却无人相助。 好在,乔锴闻讯赶来,扶起了他。 “我把他带去我家中。”楚牧道。 话音刚落,却顿遭拒绝。 “不行!” 素来喜欢红绿配衣的妇人王兰出声道。 “这可是疟疾,会死人的!牧儿,你给我把他放下来!” “娘……” “直接背到我家去,”乔锴毫不犹豫:“这里距离我家近,他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他再三坚持,最终,晏寒昀躺在了乔歆妤家的偏房里。 楚牧与戍守的士兵打过交道,里正回想之前,晏寒昀给他看的代表其身份的令牌,便描绘在了纸上,递给楚牧。 “你就拿着这前去,会有人前来把他给接走的。即刻就动身吧,军医自是比我这赤脚郎中有能耐。” 待其离开后,乔歆妤也煎好了药。 乔锴却无法给其喂下。 “恩公心思太沉,药喂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余光瞥见桌上的竹管,乔歆妤眸光微动,看向乔锴。 “爹,你先去给娘煎药吧,我来。”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一躺、一站。 躺着的,沉沉闭目,风神清绝。 站着的,莫名含羞带怯。 一勺药,再度从唇角流下,乔歆妤便拿起了竹管。 “是你说的,患不避医,我此举,只是想报恩,可并无别的心思。” 喝下一口药,将竹管一端含在口中,另一端,刚放在他唇间,晏寒昀骤然睁开了双目,锐利逼人。 心头微惊,口中的药也顺势咽了下去,一时间,乔歆妤苦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舌头打着结:“我,你喝不下药,没有毒……” 抬眸,晏寒昀再度昏睡了过去。 原来只是魇了下。 她却不敢再用竹管,只能强行喂药,这次,他竟是很配合。 心头莫名失落。 一个女孩子,被嫌弃至此,未免扎心。 “我也并非不讲究的好吗?若非你是恩公,会有这待遇?你们或许只用杨枝柳木洁牙,我却还将其煎水熬膏,混入姜汁细辛等……” 一碗药终是喂了下去,她却并未离开。 里正说,疟疾时有反复,高热后,大汗淋漓,是为好转,否则,便要持续用药。 近身侍奉、寸不离身。 眼睛太过困涩,不知何时,她已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时近黄昏、夕阳将坠。 晏寒昀醒来,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湿,他却只觉舒身轻快。 旁侧,乔歆妤正在酣睡。 虽身形清减,她却似总会做出一些,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比如,明知他得了疟疾,还要冒险救他; 又如,别人避之不及,她竟敢,用竹管? 之前,虽昏昏沉沉,却并非毫无意识,因而才能在其涉险时,及时制止。 她倒好,一张小嘴,喋喋不休…… 说的还尽是些,奇怪之言。 起身,踏过点燃的艾叶,再度看了眼乔歆妤。 面子蒙了帕子,一层又一层。 身上绑满了艾蒿,一根又一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负荆请罪呢! 分明兢战畏惧,竟然还喂药拭汗。 这矛盾的小心思。 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前来送药的乔锴。 “恩公,你可算是醒了!” 不可置信的惊喜。 “有劳了。” 一贯冷淡的面容中,此时却微有动容。 他救他们,不过举手之劳。 而他们,却是舍身相护。 “没有没有,我们也没做什么,您没事便是万福了。对了,恩公,将这碗药也喝了吧。” 看着他面上的平和,晏寒昀问:“你不怕?” “什么?”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乔锴笑的憨实:“当时那情况,也顾不上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嘿嘿,恩公果然吉人自有天相。不用担心我们,待会找里正开几副药,想来也无碍。” 闻言,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乔锴。 “里面的药丸,凡是接触过我的人,一人一粒,可保无事。” 微微欠身,欲要离开。 “恩公……” “你想说,瘴气?我知晓了。” 话落,不再停留。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稳健有力,举步生风,哪里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又看了看手中瓷瓶。 总觉得,当时,便是他们不施救,他或许也能,安然度过。 总之,他就是他们可望不可即之人。 乔歆妤对晏寒昀的不辞而别,心存芥蒂。 毕竟,还未从他那里买到麻沸散。
第15章 :眼里有山洞 却听闻,楚牧从边关——镇虎口回来了。 她立刻给其送,晏寒昀留下的药。 刚到他家门口,就看到院中堆满了石灰、沙土。 与此同时,王兰不满的声音传出。 “买这么多,得多少钱啊!牧儿,你可别想骗娘,是不是你帮她垫付的?她折腾她的,你也跟着胡闹!你……” “咳咳!”里正突然的咳嗽,更似提醒,随后便看向乔歆妤:“歆妤来了啊,快进来坐。” 她神色不变,走了进去。 “伯伯,伯母,牧大哥,我是来送药的。” 楚牧快步上前,温和笑着:“我并未被感染,无碍的。” “还是喝了放心一些。” “那好。” 待其喝下后,她从身上摸出二十两银子:“没想到你速度这般快,怎好意思让你先垫付。” “他还你了?歆妤,这钱你先收回去,且不说,还未做事,就先收了薪给,可没这个道理。再者,我还未开工,万一我能力不够,没能建好呢,自是更不能要了。” 昨日,薛怀在荒屋外听了墙角后,当晚就还了她钱。 眼下,楚牧这般说,她也清楚,是客气,更是真心。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肆意挥霍这份情。 “不是信得过,我也不敢麻烦你,你做事,我放心。” 她将钱放在石桌上。 “你要是不收,我可不会再登门了。” 她说的认真,王兰便上前收了钱,喜笑颜开。 “牧儿,歆妤是讲究人,你就别为难她了,好生帮她建好圈舍便是。” 乔歆妤也笑:“伯母,日后若是不够,你再对我说。” “足够了,还用不完!” 楚牧立刻道,并把其拉至了身旁。 “今日便能动工,我准备用石灰砂浆……” 竹筒倒豆子,说了一箩筐后,方惊觉,她可能听不懂。 不曾想,她却道:“你听过糯米灰吗?就是把糯米汤加到石灰砂浆中搅拌,这样会更坚固。” “若掺入黄粘土,砂浆也会更具耐性。” 话落,见楚牧看向她的面上放着光,乔歆妤微微敛眸。 “我也只是听说的,倒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并非,你说的很有道理,必须试试看。歆妤,你先坐,我去趟镇子上。” 说罢,已风风火火地离家了。 此时,乔歆妤并不知,她这看似随心的几句话,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近日,天气异常闷热,低沉压抑。 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倾天暴雨。 这晚,如常,乔歆妤在教乔墨识文断字。 往日,皆收获颇非。 此时,却频频出错,他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本以为,是空气躁闷,方无法凝神,便让其先去休息。 怎知…… 夜半。 “轰隆!” 巨大的响雷,直接将乔歆妤惊醒。 下意识地看向另外一张床。 她却瞬间寒毛耸立! 刺目闪电的光照下,窗棂上,映着一只蓄势待发、龇牙咧嘴的小兽。 刚反应过来,乔墨已经撞开房门,冲入了夜色! “墨儿!” 外衣也顾不得披,她立刻跟了出去。 只是,他快如灵猿,追出去时,已不见了其身影。 “墨儿!” 乔歆妤如坠冰窟! 她早该想到的。 临睡前,他的反常,分明是因为,当年他被抛弃时,也是这种雨夜。 这才会刺激的他,陡生变故。 震耳欲聋的闪光,劈开阴云,撕开天幕,暴雨倾倒! 狂风大作中,她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眸光,却抵死倔强! 不找到他,她誓不回头! 蓦地,余光瞥见一团暗影。 却是那乞者,蜷缩在荒屋角落,手指却平稳地指向山上某处。 那是…… 乔墨之前居住的山洞? 感念地看了他一眼,她立刻向山洞跑了去。 山路崎岖,荒草幽莽。 雨水打在身上,犹如石砾迸溅。 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摔了多少跤。 满身泥泞。 不远处,一道身影闪过,是乔墨! 他奔、她追。 从未觉得,一夜竟有这般漫长。 晨曦微露,雨,也终是停了。 拨开杂草,循着细微的脚印上前。 百步之余,乔墨蹲在地上,双手如钩,不知在挖些什么。 “墨儿。” 声音极轻,唯恐惊了他。 乔墨骤然抬眸,满眼警惕。 口中还塞着不知名的虫蛹。 爆浆的青紫色液体流了满嘴。 可怖、恶寒、又原始。 她却还是毅然上前,温言软语。 “墨儿是饿了,才出来找吃的吗?这蛹可以吃,但是烤熟了会更美味哦。” “吼吼!” 尚未恢复清明,他显然把她当成了侵略者。 正欲再劝,无意中,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鬼魅般,晏寒昀静默站着,脚边放着打湿的蓑衣。 深幽的目光,却极为淡然,好似对这一切,早已预料之中。 迎着她的视线,他的唇边,淡淡一点嘲弄。 分明无声,她却瞬间恍然,并心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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