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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青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师，我想讲一个跟我妈妈有关的话题。总觉得，好像会很有感情。” 张金凤傻眼了，张口说出了家乡话：“乖乖隆地咚，你这也太……” 沈雪青听到熟悉的“乖乖”，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喊自己。 沈雪青垂下眼眸，有一点点想念在心里浮现起。 罗建利看着学生这样，猜测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触动了她的心弦。 “好吧，你自由发挥吧。我们当老师的就不干涉了。” 罗建利话音刚落，张金凤顿时觉得自家这一老一小都冒着一股股的傻气。 她不客气地拍了拍罗建利的肩膀：“罗老师，我知道你挺和善的，但是这时候不合适吧。两个学生里，佳佳是稳健类型的，但是在决赛上她其实是吃亏的。如果今年我们临清，啊不，北京赛区再拿不回冠军，那我真的会气死哦——” 罗建利耐心地解释道：“总归站到舞台上的是雪青自己啊。我们只有建议权啊。” “喂喂这可是集体荣誉啊！”张金凤已经要抓狂了。 沈雪青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她举手表示自己愿意退一步：“老师我可以背一篇再写一篇的。一晚上别人不行，我够了。” 罗建利反而执拗上了：“不，就按照你想的去做。既然决定了就要全力以赴，不要浪费时间在稳定这一项上。这不是你的长项，你这一路走来，根本就不是按照传统比赛思路去准备的。反而是复赛时候，现在我都后悔，前期准备的那么多都浪费了。” 罗建利一生都信奉因材施教，可是普遍学生还是更适合应试教育那一套。当初收下这个学生的时候，他是很惊喜的。 不拘一格的人才，总算被他找到了！结果到了赛场上，他却又犯了错误，居然让学生按照以往传统的死记硬背方式去比赛……罗建利现在想来还是很懊悔啊。 沈雪青是个听劝的，既然罗建利都开口了，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反而是张金凤，快被气冒烟了。 “好好好，你们师徒俩我插不进手，我还是管我们家佳佳去吧！” “砰！”好响的一声关门声，昭示着关门人的不爽。 沈雪青缩着脖子装鹌鹑，一边拿眼神对着罗建利求救，罗建利只好追出去安抚那个炸毛的张金凤了。 其实也不是沈雪青和罗建利不懂大局为上，而是沈雪青足够了解自己，而罗建利又足够信任学生。 沈雪青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恰恰相反，她是破格的黑马，是跳出圈的那只羊。 此时此刻，她站在了舞台上，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想说的，就是最好的。 沈雪青好似在讲故事，又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她说中国几千年传统就是父母养育子女，而后子女再孝顺反哺回去。 她说她有一个传统意义上极好的母亲，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从来没有一天真正意义上放纵过自己的。 从小时候起，沈雪青就把来自陶秀兰的照顾当做理所当然的。 眼睛一睁，桌子上总是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冬天的还会附赠一杯热牛奶。 衣服会自己叠好放回衣柜，被套散发着刚晒完太阳的香味。 桌角，瓷砖缝隙，窗框内部，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灰尘的。 沈雪青描述的很温柔，现场的听众们仿佛都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家里，和父母一起无忧无虑的童年。 沈雪青很轻柔地说：“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一切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母亲就像一个家庭最核心又最微不足道的配置，他们忙忙碌碌似一只工蚁不知疲倦，链接起整个家，却又总被忽视他们的核心需求。 可是在成为母亲之前，她们首先，是她们自己。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牵线一样，沈雪青看到了夏科手上的那张照片，听到了夏科嘴里说的“秀兰姨奶奶曾经在十里八乡多么有名气，人人都说她是那个年代最优秀的大姑娘”。 她这才想起来，原来我的母亲，也曾经是另一个我啊。 陶秀兰曾经心灵手巧，曾经年轻美丽，她做到了那个时代人们能想象的最好的样子，弟弟妹妹们心中的楷模。 只是后来，时代改变了。但她来不及改变了。 现在想起来，重生这件事就仿佛是天赐的礼物，让她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终于看清楚，关于母亲的真相。 也是因为陶秀兰的改变，她才终于有了真实的落地感，这辈子是有意义的。 沈雪青直视着镜头，想象着不久之后的电视上播出节目，陶秀兰一定会第一时间守在电视机前面看的样子。 借着舞台，借着这次机会，她在诉说。 “我很感谢我的母亲。可是我总是在困惑，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她在真正的开心。” 沈雪青开始描述起她重生之后，陶秀兰慢慢改变的日子。 台下的观众还沉浸在之前的感动里，一个一个红着眼圈。 而随着沈雪青的描述，人们看到一个做了大半辈子家庭主妇的女人从塌腰驼背的卑微样子逐渐走出来的样子，她开始适应社会，找准定位。 丈夫的鄙夷没有打倒她，反而是女儿的请求让她重振旗鼓，最后，她也终于适应了这个社会，在快要退休的年纪里把事业开展的欣欣向荣。 “我的母亲养育了我。我曾经想过，我以后要在北京立足，让她以我为荣。这就是我以前认为的孝顺。”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比起以我为荣，我的母亲更快乐的是她可以重新起航。迄今为止的人生，她都围着我打转，可是从今以后，她将拥有更自由，无限可能的人生！” 伴随着掌声，沈雪青向观众鞠躬表示谢意。 评委席上，姜毅老教授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以，她是在说，她要放母亲自由的意思吗……自由，无限可能的人生。” 在观众们激动地自发鼓掌的时候，姜毅老教授悄悄弯腰摘下眼镜，抹了一把眼泪。 他想起来自己的老母亲在世的时候。明明吃穿不愁，但是似乎总是和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 作为儿子，他也和沈雪青一样曾经困惑，老母亲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只要去问，母亲必然是说哪里都好，不用你费心。可是一直到去世的时候，老母亲都似乎不是真正的快乐。 一直到母亲葬礼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在他把母亲接过来北京之前，老家有位大爷和母亲颇有好感，只是碍于世俗的颜面问题，一直没有和他说过。 这是姜毅老教授一辈子的遗憾，也让他对于沈雪青这段演讲感触颇深。 说实话，今天的沈雪青的表现是陌生的。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昂起头，言辞锐利，风格偏激的选手。而像一个亲和的邻家女孩，从头到尾的演讲都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和你闲聊一样。 打分的时候，一些评委罕见地犯了难。 这份稿子，立意，并没有多高深。结构也没有多出彩。可是就是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无法平静。 有评委悄悄去看最为德高望重的姜毅老教授，却听到他的感叹：“唯有真情动人心啊，她哪里是在演讲，这分明，分明就是……” 这分明就是给她母亲的一封祝福信啊！ 谢谢你，陶秀兰女士。 谢谢你两辈子，都一直照顾我爱护我。 愿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一帆风顺，自由无拘！
第101章 冠军了 下了场， 沈雪青觉得有些想念陶秀兰了。 可惜选手上台都不能带通讯工具，她也没办法现在给陶秀兰打电话。 这场演讲把她自己都讲的心潮澎湃的，就是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 沈雪青往台上看了一眼， 在她之后还有两位选手要表演。 好巧不巧，正好就是她那两大劲敌。 沈雪青又往罗建利那边看了一眼， 罗建利宠溺地回以一个笑容， 一点都不怪她这么大胆的使用这样的话题。 其他的指导老师都有点酸了：“罗教授，你这也太惯着孩子了。这种场合用这种话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也不怕后悔的。” 罗建利丝毫不在意：“我教导学生，不是为了一定要在这场比赛里获得冠军。更多时候， 我希望她能从中有所得，对她的人生有所助力。我觉得， 她看起来不后悔，那么我就不会后悔。” …… 黄西又一次在沈雪青之后上台。 他心里十分忐忑，这一次没有炸场效果， 应该不至于压不下去……吧？ 他自己心里都开始打鼓了。 如果说沈雪青之前的风格是降龙十八掌， 瞬发伤害极高， 现场效果极好。这一次就是化骨绵掌， 持续发力， 虽然看似没有那么强劲， 却始终在观众心中徘徊， 久久不能散去。 果然——黄西发现他一贯的平稳升华风格这一次不作用了。 观众的注意力仿佛都被分散了，还在回味着沈雪青那一场的后劲儿，无心给他了啊！ 输定了。 黄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努力完成了质量较高的演讲， 有始有终。 评委也明白这个名次的不利因素，对他投以一点安慰的神情。 不过嘛， 黄西也不后悔来这一趟就是了。他在这里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将是他一生中，积累的难能可贵的精神财富。 最后一位是张一帆。 他实在是个怪才，表演风格非常奇特，有一种愣头愣脑但是就是让你非常爱听的劲儿。 稿件水平上，他也是一种堪称诡异的风格，东拉西扯，一开始让人理解不了，之后某句话转折以后就忽然让人恍然大悟，后劲十足。 张一帆现在一上场，连评委都会比别人凭空要期待几分。 他今天依旧是发挥稳定，就是表演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走神，停顿的次数有点多不够连贯，被扣分了。 有指导老师跟张一帆的老师开玩笑：“怎么了，你学生又挂水了？这次吊针插在脑袋上啦？” 这位老师苦着一张脸打哈哈。谁懂啊，他这个老师根本就是挂名的。实际上根本指导不了张一帆这种鬼才的稿件。所以发挥这个问题上，也只能让他自由发挥了。 张一帆是今天最后一位选手，说完之后不用下台，等着主持人召唤其他的选手一起上台就好了。 沈雪青上来的早，站在了张一帆旁边。 张一帆仿佛没意识到这是在舞台上，扯了扯沈雪青的袖子：“同学，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演讲技巧吗？” 沈雪青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她小声说：“现在还在舞台上呢，等会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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