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科林把风瑟从自己脸上扒下来放到腿面上,认真对她说:“陛下不想回去也可以,我想亲耳听到你说话。” “呼啊~” “她说好。” “那就开始吧。”科林示意荼荼。 “等等,她问你真的有办法听到她说话吗。”荼荼看了眼风瑟,她小翅膀扇得飞快,明显有些期待。 “有。” 说罢,科林伸出左手,食指在荼荼眼皮子底下裂开,看得他悚然一惊,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裂开的食指下并非血肉,而是某种金属,在神秘力量的驱动下重新组成了一根……仙人掌? 说是仙人掌,是因为重新组合后的食指上扎着无数根金属针,顶部隐隐放射出电光,夜色下异常显眼。 电光吸引走了荼荼的全部注意力,这几天的经历颠覆了他以往的所有认知。坠入沙漠的飞船、会说话能起死回生的蛋、引动风暴的遮天蝴蝶、虫族伪装成的绿洲,还有眼前自由控制躯体与雷电的不明生物,无一不让他感到惊奇。 从前,他的天只有这片小小的沙漠,东不能去,西不能去,南北更不能去,他守着小小的沙洞和小小的沙漠,日出日落出窝回窝。 那天傍晚划落眼前的流星,打破了他生活中的平静,他为了族人与他眼中的未知生物搏斗,为了尊严去挑衅未知,为了重新活下去与虫族共谋,为了亲族远走绿洲。 他原本以为送走弗莱,他的生活就会恢复原样,最多,多个能吃能喝的蛋蛋。然而今天,流星再次划落,乖顺听话的风力、无血肉的躯壳和立于指尖的雷电,让他看到沙漠之外,甚至天地之外的力量。 小小的天被这两颗流星撞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他从中窥见世界的广阔,生出无限的好奇。 “你在想什么?”戏谑的声音拉回了荼荼的神思,他抬头看见电光在黑夜中跳动,科林苍白稚嫩的脸在电光中四分五裂。 “在、在想你为什么听不懂她说话。”荼荼掩饰道。 “是吗?”科林漫不经心道,“你的所思所想,暴露无遗,你在说谎。” “你想套我话?”荼荼警惕,转而又疑惑,“我在想什么对你有影响吗?” “有。” 荼荼:? “你没发现自己脑门上多了根针吗?”科林仙人掌般的食指朝他脑袋点了点,荼荼立时打了个激灵,不是他冷,是有股微弱的电流贯穿身体,他不得不打了个激灵。 “你对我做了什么?”爪子摸索着脑袋,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根针,他正要拔掉,科林就出声阻止了:“别动。它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你只需要顶着它,我就能找到你理解陛下语言的关键。” 荼荼眉头紧皱,就这针? “不要小瞧它,它能探索收集附近的精神波。我怀疑你能和陛下对话,是因为你有精神力。”说着科林给风瑟也扎了一根,但因为扎不进去,他转而让蛋蛋用小翅膀握着。 “你没有吗?” “没有。”科林将左手食指竖在中间,“好了,你们开始说话吧。” 对话间,电光跳跃不息,科林右手撑着脑袋,一会倒向左,一会倒向右,时不时让他们停下,进行单独测试。 期间,荼荼冷得牙齿打颤,科林丢了张小被子给他,顺便给风瑟也裹上了专属小被被——一张由他亲手缝制的超保温小被被,内置恒温系统,热可乘凉,冷可取暖,是孵化蛋蛋的最佳小被被!虽然孵化了几千年都没孵出来,内外都补了n多次,但这不影响它依然是科林心中的最佳小被被! 重新拥有自己的小被被,风瑟用小翅膀将它撑起,扇了扇,冷风钻进钻出,她觉得好有意思。 “我大致明白了。”科林收起食指,抽回荼荼脑袋上的探测针,风瑟翅膀上的则继续留着。 “唔诶?”风瑟发出想要听的声音。 “她好奇你明白什么了,我也好奇。”荼荼自己也挠头,他们就说了会话,这就成了? “嗯,你确实有精神力,但实际上生物都有精神力,只不过有的生物精神力强大,可以外放精神力,运用精神力,就像那只虫族。”科林伸手指向他们不远处的自闭弗莱,“他的精神力可以用来控制比他精神力等级低的虫族,也可以用来连接飞船,掌控飞船运行。但你目前还不行,你的精神力暂时不能外放。” “暂时?也就是说我以后可以?”荼荼紧接着问道。 “通过训练,可以做到外放精神力。”科林回答道:“不过你能听懂陛下说话,和你本身的关系不大。只要是生物,都能听懂陛下说话。” “啊?”荼荼糊涂了,“那你怎么听不懂?” 科林惆怅:“我不是生物。” “啊?你不是生物是什么?”荼荼的认知里,能跑会动的都是生物,科林也是一样的,怎么就不是生物了呢? “罗伊特,联盟制造的仿生人。”科林道,“陛下的声音包含精神力,尽管她发出的声音你听不懂,但她声音里包含的信息能通过精神力传递给附近的生物,我没有精神力,也不具备对应的接收处理装置。” 所以,他听不懂陛下的话语,也从来不知道他的陛下能说话。 这番话,荼荼听得糊里糊涂,什么是罗伊特,什么是联盟,什么是仿生人,他一个都不明白,看风瑟,风瑟也在“唔诶”,似乎也不太明白,他就更不明白了。 看出他的懵懂,科林却并不打算解释,这并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他可以带他去联盟亲自瞧瞧,毕竟陛下看起来很喜欢他。 “我要更新我的语言系统,预计6个小时,你们不要乱跑,遇到危险可以喊我。我降落时扫描过这个星球的地表,几乎没有具备威胁的生物,但不排除意外发生。”科林眼珠一翻,瞳孔被两个字代替。 荼荼看不懂,风瑟歪了歪脑袋,就在他们都疑惑时,弗莱的声音飘来:“上面写的‘勿扰’。这是宇宙通用文字。” “你不是在自闭吗!”荼荼吓了一跳。 “弗莱,你好啦~”风瑟十分开心,飞过去用小翅膀和他贴贴。 “是的,我看到联盟的飞船就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等我撬走他的飞船,我们就能回虫虫星域了。”弗莱斗志昂扬,科林降落时他就感知到了,只不过那时他选择暗中观察。 这颗星球鸟不拉屎,不在联盟统辖区域内,有虫族,但也不在虫族领地内,其他种族也不见分布,他的飞船彻底破碎,本来没有回去的希望了,没想到联盟追兵来得这么及时。肯定是追着他的踪迹来的,想带走女王。 门儿都没有! 弗莱卷起风瑟,趁着科林更新的机会,大摇大摆走进飞船,然后看到控制板上的各种按钮,傻眼了。他根据自己对联盟的了解,硬着头皮猜测: “联盟的飞船是人为控制的,这个按钮是红色的,应该是用来应对紧急情况的,不能按。” “这个按钮,看起来像是启动键,要不要试试?” “不对不对,这个看起来更像……试试先。” “……” 风瑟坐在控制板上,用精神力告诉他,可以相信科林,但没有收到任何反应。 过了许久,碎碎念终于变成了肯定的话语:“我明白了!” 然后“轰”的一声,飞船天窗大开,弗莱变得越来越小,风瑟只能看到他的须须在狂风中飞舞,“哇~弗莱飞飞啦~” 阿壳&荼荼:…… 然后科林更新完毕,听到风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弗莱飞飞啦~” 科林:“?”是哪组数据处理错误了吗? 弗莱?科林看向荼荼,荼荼说:“你没发现有只虫不见了吗?” “发现了。”飞船的影像已经告诉他了。 那只虫子,应该就是窃取陛下的虫族,但那不重要,科林还要感谢他把陛下从那个死板的主脑眼皮底下偷出来,否则他用尽办法也不能把陛下带离联盟。 科林不想为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推迟和风瑟第一次说话的时间。 他严肃地梳了梳自己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捋平衣角的褶皱,掸落身体沾染的沙子,打开眼睛的记录功能,他要把这一幕录下来,以便日后反复观看。 微笑从嘴角浮现,科林注视着风瑟,缓缓开口:“现在我们可以直接对话了,我的陛下,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联盟吗?” 尽管回联盟确实不在他的计划行程内,但他仍旧想知道原因,联盟是他们的归处,她的陛下不应该抗拒回家。 听到这个问题,风瑟慢慢安静下来,过了会才回答说:“因为……因为联盟熄灭了。”
第11章 风向所在 联盟熄灭,是在长久的旅途之后。 风瑟曾经跟随科林在太空中漫游,她不能破壳,也不会说话,想法也无法向科林传达,只能看着旅途中的一切慢慢凋零,看着科林逐渐变得沉默,最终他们回到联盟。主脑停止了联盟的继续运转,陷入了无止境的休眠。 科林不愿在联盟沉睡,他带着她回到太空,路过一颗颗星球,却只是短暂停留。风瑟在这场旅途中看见无数次星星破碎,这是她眼中的时间。当她又一次看到星星粉碎,科林将她塞入小飞船,投放宇宙。 那是一颗雷电不媳,雨露不止的星球。是她的起点,也是科林的终点。 小飞船载着她穿越重重云层,雷电自身旁闪过,她只能看着雨中的人影慢慢躺下任风雨击打,直到被云雾埋没。 她再没有看到任何生命。 任恒星崩毁再生,宇宙再不复热闹,阿壳强制她沉睡,再次醒来,就看到了弗莱,还有荼荼。 “科林来找我,我很开心,但是,我不想回那样的联盟。” 那里太安静。 “可是,主脑还很活跃,联盟尚在运转。”科林托腮指出她话语的不合理。 “虫族怎么可能灭绝!”一只仿佛沾满了黄豆粉的大麻薯团子涌动过来,头上两根须须张牙舞爪,辨识度极高。 “你怎么还活着?”荼荼瞪大了眼睛,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换成其他种族都得摔成沫了,他怎么看起来没事人一样? “那是!”弗莱须须高扬,骄傲非常,“坚韧不拔打不死是我们虫族特有的优点!” “也许那是陛下做的一场噩梦。”这个解释很合理,她所描述的场景没发生过,没存在过,但她又说得那么真切,不排除是噩梦的可能。科林认真思考一只蛋会做梦的合理性,思考0.3s后,选择放弃。 “不是噩梦。”风瑟声音低落,“真的不是噩梦。” 她记得他们在旅途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那些鲜活的生命,化作泡沫融入海洋,埋入地下化作尘土,有的甚至连过程也没有,在星星之间碎为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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