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婶说完,怕拾九不肯再帮她,连连向她磕头:“婶子实在没有什么恶意啊!若长公主叫婶子做危害你的事,给再多钱婶子也不会做的!只是婶子想着长公主以后若嫁了王爷,便是府上主母,因此想要提前与府上的……府上的姑娘通个气也是人之常情,婶子心想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才答应的……” 她又怕楚逐怪罪,连忙又调转方向,朝楚逐磕头:“王爷!我知道错了!以后王爷吩咐的事,我再不多说一个字,绝对谨遵王爷命令!” 楚逐充耳不闻,只看着拾九:“拾九,你说该怎么罚。” 拾九脸色微僵,她本以为夏婶只是违背了楚逐的命令,在背后嚼舌根,没想到竟是被墨萝嫣指使的,这严重情况便不是一回事了。 往大了说,这是被敌人所诱,背叛王府。 曾经作为影卫的拾九最明白做错就要领罚的规矩,这事若是落在三卫身上,这人是断留不住的,连挨二十棍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以夏婶的年纪和身体,这二十棍也跟处死无异了。 纵然她确实做了糊涂事,但拾九认为,罪不至死。 说到底,夏婶也只是传播了一件众人皆知的事,或许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传给了她这个不知的人知晓了。 这是墨萝嫣的目的,却是楚逐要禁言的事。 可是,这件事为何要瞒着她呢,终究会发生的事……又能瞒多久呢? “拾九认为,二十棍确属正常责罚。”拾九想了一番,开口说道。 夏婶脸色立变,声音不禁尖了许多:“拾九姑娘,你想想珠儿啊!珠儿尽心尽力伺候你这么久,你就这么冷血无情?!”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拾九道:“但是,拾九愿意为夏婶领罚。” 夏婶的话顿时哑在嘴里,一时语塞,只是脸色羞红,低声支吾道:“拾九姑娘,多、多谢……” 楚逐的脸色沉如此刻的黑夜:“为什么?” “因为拾九命硬,二十棍落在夏婶身上,她熬不过去的,落在拾九身上,不过休息一段时日而已。拾九早已习惯了。”拾九昂起头,不卑不亢地看向楚逐。 一字一句敲打在楚逐心上。 这些年无数次的责罚仿佛走马灯掠过眼前,楚逐兀地笑出声。 是在恨他当初那般对她么? 行,至少是有恨的。 有恨也不错。 “长行。”他唤来守在院子门口的长行,“把夏婶先带下去。” 小小的院子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楚逐起身,一步步走向拾九,凝视着她的双眸:“我猜,你直到这一刻,都认为我与长公主会在年底成婚。” 拾九迎着他的目光,要不然呢? “你相信一个见钱眼开的婶子,也不愿相信我。”楚逐感到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裂开,像尖刀划过。 他一把捏住拾九的下巴:“我不会娶墨萝嫣,这辈子都不会。” 拾九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诧,她是不相信的。 别说他喜欢墨萝嫣了,便是出于权力的目的,他也定然会娶墨萝嫣,以此更加牢靠地掌控幼帝,将秦少安和长德王挤下去。 “拾九,我是不愿意向别人多做解释的人。”楚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因感染风寒,有些微沙哑,“你能否多给我一些信任。” 拾九一怔,楚逐在说什么胡话?他们之间……有过信任吗? 楚逐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自哂一笑:“我确实不该希求这些东西。” “那么,我向你解释,你会听吗?”他以指腹摩挲着拾九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想将她拥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些短,明天有肥章。
第17章 解释 拾九沉默不语,撇过脸去,眼中划过一丝淡嘲。 听与不听,是她能决定的么? 说与不说,全凭他意罢了。 他何时遵从过她的想法? 楚逐看着拾九留给自己的侧脸,手指微微施力,本想着将她的脸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忽地一想,又将手收了回来,不再勉强她。 “所谓的婚事,不过是长公主散布的谣言罢了。”沉默片刻,他启唇缓声道,“先帝已逝,幼帝还是三岁小儿,长公主的婚事无人做主。若要与我定亲成婚,只能是我去跪请幼帝赐婚,或者她借幼帝的手颁布赐婚圣旨。而若是后者,则天下人皆知,她等不及要嫁与我,长公主心高气傲,断不肯做这么丢脸的事。近些天坊间流言盛行,不过是长公主借着这些传闻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早日将此事提到明面上来罢了。” 楚逐性子沉稳内敛,向来惜字如金,很少这般长篇大论。 在以往的那些年,他总是高高在上下达命令的那一个,他做任何事都无须向拾九解释什么,拾九只需要照他说的去做就行。 这是他第一次在拾九面前逐字逐句地解释,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简直可以用很生涩来形容。 “之所以瞒着你,只不过不想让这些无稽之谈打扰你。过了这阵子,此事便无人提及了。” 楚逐眼眸微眯,只要他不去请旨,墨萝嫣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她越发触及他的底线了。 “长公主千方百计地将流言传入你耳中……”楚逐眼里杀意渐腾,却在重新望向拾九时消散殆尽,语气甚至暗藏几分温柔,“不过是为了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拾九思量片刻,只觉好笑。 一笑楚逐向她解释,二笑墨萝嫣实属多虑。 离间关系? 她与楚逐之间的关系……还需要离间么。 这句话从楚逐嘴里说出口也有几分好笑。 她看向楚逐,一双眸子明亮如昼,却不带一丝情绪:“长公主已至婚嫁之年,本就该考虑终身大事。而王爷才俊出色,长公主温柔可人,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若真有婚讯,是整个大墨朝的幸事才对。” 楚逐眉眼顿沉,哑声低问:“若我果真与长公主成婚,你不在乎吗?” “拾九只会祝福。” “好……好!”楚逐似乎被她这短短的六个字气到极致,在一阵秋风里咳嗽不断,他起身欲走,走了几步却又顿住,复折返回来。 他看着如僵木一般的拾九,直直地看着她。 拾九也不惧,微微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在对视的短暂时间里,两人似乎都有了更深的猜测,却谁也没有再开口。 最后,是楚逐后退了一步,召来长行:“送拾九回去休息。” “谢王爷。”拾九淡淡答谢,又问,“那夏婶……” “仗责已免,逐出王府。” 拾九低声应道:“是。” 楚逐用人的原则一贯便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出了这事,夏婶必定不能留在王府了,对于这个处理结果,她不算惊讶。 好歹免了责罚,已是格外开恩,她也不能想着得寸进尺了。 “另外,明日我会再给你找个丫头。”他道。 拾九登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连珠儿也要赶出府? 夏婶是一回事,珠儿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珠儿压根没有参与,她看得出来,她也相信珠儿的品性。 “为何?”拾九急声驳道,“祸不及家人,王爷你明明也知道,珠儿并未参与!” 若珠儿也参与了,那么今日被押在行刑凳上的,就不止夏婶一人了。 “珠儿乃夏婶之女,我无法保证下次夏婶是否又会为人所诱,利用珠儿对你做出不利之事。” “不会的,我相信珠儿。”拾九命自己冷静下来,但语气依旧坚定。 从前被安排执行各类危险任务时,她从未得到过如此“珍惜”,现在她也不需要了。 “你一定要坚持?”楚逐眉头紧皱。 “夏婶不过一时糊涂,珠儿也是懂事理的,拾九相信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况且珠儿只负责我的起居,纵然心有恶念,也掀不起太大风浪,最多不过谋害拾九一人罢了。拾九愿赌她品性纯良,若是赌输了,生死与王爷无尤。” 拾九说得云淡风轻,却未见楚逐袖下的手已是紧了又紧。 与他无尤? 跨进鬼狱那一刻的记忆又冲面而来,楚逐顿时心口绞痛,呼吸不畅。 他没有露出异样,只是默默稳住了心神,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既然你不愿让珠儿走,那便留下她吧。” “拾九替珠儿谢过王爷。” “该谢的是我?”楚逐自嘲一笑,她心里明明很明白,他不过是舍不得她不快罢了。 他向她妥协了。 拾九却是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他这句话,行了一礼后便跟随长行回去了内院。 珠儿并不在内院,长行说珠儿今晚照顾夏婶去了,拾九这才放心,让长行也早些回去休息。 没过多久,长行却又匆匆赶了来,脸色焦急:“拾九,王爷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跳入了荷花池里,不许我们任何人打扰!” 拾九蹙眉,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他又在发什么疯?转而淡讽道:“许是天气太热,王爷下水凉快一下。” “拾九!”长行又急又气,“现在什么季节?再过一个月便要入冬了,凉快什么!” “秋天的湖水不凉,冬天的雨水才冷呢。”拾九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和他都倒上一杯茶,没有前去查看的意思。 长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眼。 蓦然想起拾九这些年受过的责罚,大冬天淋雨挨冻都有过,别说只是秋日了。 忽地明白了王爷这番折腾是为何。 也许……只是为了尝尝拾九当初尝过的凉和苦。 “唉。”长行轻叹一声,便绝了请她前去劝说王爷的心,又被拾九拉了一把袖子,只得坐下来尝她递过来的茶。 “王爷既然说不许任何人打扰,我们便不要去打扰。”拾九自己也喝了一口,“这是我刚刚泡好的茶,味道没那么好,但是可以宁神,你喝了之后快些回去睡觉,别烦心了。” “拾九……”长行犹豫几番,终究开口道,“拾九,我们也好久没说过心里话了。” “唔。”拾九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其实知道,方才长行送自己回来时,就有好几次想开口了,不过最后都咽了回去,她也就假装没看到。 今晚长行围观了她与楚逐针锋相对的场景,定是有话要说的,内容猜都猜得到,所以她并不是很想听。 早知道便不请他喝茶了,拾九心叹。 现在是躲也躲不掉。 于是只好听他徐徐说起:“拾九,我们都是孤儿,不过我是十岁那年被王爷带回来的,那会儿你才五岁。 “十岁以前,我是街头流浪的乞儿,每日忍饥挨饿,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吃,最怕的就是过冬,那冬日的风雪能夺走人的性命,我每天睡觉前最担心的事,就是明天再也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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