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把这件事架在她面前的,逼迫她去思考这个问题,但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于是她一送客,他便也不再多留。 回到摄政王府,平黎上前禀报:“王爷,老爷来了,在书房等你。” “好。”楚逐脚步未停,直接朝书房走去。 走进书房,楚昂正背着身看向窗外,背影有些寂寥。 楚逐道:“父亲。” 楚昂转过身,对楚逐道:“下朝许久,你为何现在才回王府?是又去长公主府‘喝茶’了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早已知道,楚逐每每下朝都要去长公主府走一番,哪怕前些天因为檄书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一旦稳定下来,他又往长公主府去了。 只不过,之前无论楚逐有多宠爱那个所谓的“长公主”,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只要不耽误正事,以后收了她都是可以的。 但是,在那个今月长公主偷偷送走幼帝后,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这次楚逐回来,他本以为楚逐会处置那个今月,却没想到,楚逐竟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为此,他怒斥了他一顿,可是他不为所动,只是坚持表示,此事不会影响大局。 他气得几乎晕死过去。 多年来的谋划,他不允许有一点纰漏。 出现幼帝失踪这种事,还叫不影响大局? 后来,他在夫人的劝说下,终于平息了情绪。 幼帝既然已经被送出去,现在便是处死了今月也无济于事,不必因此与楚逐生气,何况楚逐还受了重伤。 在这动乱之时,他们更应该团结才对。 只是幼帝的下落,恐怕还得撬开今月的嘴巴才是。 没等他让楚逐撬开今月的嘴巴,檄书便横空出世,他这才知道,原来今月竟是将幼帝送去了敌方! 这已彻底触怒了他。 却没想到,楚逐非但不处置今月,反而今天在朝堂上提出了一个让她“将功补过”的办法—— 那就是让她登基为帝。 这样,两边便都代表了“正统”。 想到这点,楚昂已怒不可遏,他若当时在朝堂上,非得给他一拳不可! 他几步走到楚逐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怎么会提出这么荒谬的想法啊!让她登基为帝到底是为了战事,还是为了私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楚逐沉默不语。 楚昂松开手,狠狠叹气。 “你到底在想什么?儿女情长有那么重要吗?”楚昂眼底一片血红,目眦欲裂,“老臣不懂啊!” “你就算真的放不下拾九,真的把那个今月当成了她的替身,想要补偿她,也不必拿江山皇位当儿戏!”楚昂痛心疾首,一字一句几乎呕血,“你可还记得先帝先皇后枉死的场景?那场景我光是听你说起,已是锥心刺骨之痛,何况你亲眼所见?现在正是复国之时,请太子殿下以国事为重,切勿再任性妄为!若太子殿下执意立她为女皇,老臣愧对先朝,只能以死殉之!” 楚昂说完,便抽.出腰间的佩剑,往脖子上抹去。 楚逐眼疾手快,自是第一时间阻止。 他本可以毫不费力地夺去这把剑,但他却选择用手握住了剑刃。 豆大的血珠一点一点地沿着剑刃滑下,掉落在地上。 楚昂瞠目,看向楚逐。 “父亲。”楚逐依旧唤他父亲,“我明白——我不会再拥她为帝,她也拒绝了。” 楚昂慢慢冷静下来,松了握剑的手。 楚逐便也放开了剑刃。 佩剑“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发出脆响。 楚昂再度叹气,语气柔和下来:“老百姓本就不信服长公主的身份,你扶她为帝也难平悠悠众口,反而会显得做贼心虚,越发落了下乘。” 他缓缓道:“不如——就此昭告天下,你就是卫国太子!” 楚逐垂眸不语,似在沉思。 楚昂道:“卫朝本就是正统,墨朝才建朝不到二十年,百姓心里其实仍旧对卫国怀有感情,只是都以为卫朝彻底湮灭,又被墨慎之的雷霆手段所慑,因此不敢再提及卫朝。现在正是名正言顺推翻墨朝、光复卫朝的最佳时机。” 他说完,便看着楚逐,静待他的回复。 好一会儿,楚逐才开口,却是说道:“父亲,此事容后再议吧。” 楚昂大为不解:“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楚逐避而不谈,只道:“现在秦少安已带兵攻打峡口郡,若是让他过了峡口,京城就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任他长驱直入了。我准备率军前去峡口郡击退他,先解除眼下危机。” 楚昂蹙眉,他心里明白,昭告天下之事与击退秦军一事并无冲突,反而会在楚逐处于不利的时候起到助力。 他为何迟迟不愿昭告自己的身份? 楚昂暗忖一番,却没有把疑虑说出口,他知道楚逐的性格,打定主意的事很难更改。 他看着楚逐的胳膊,担忧地问道:“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这个时候去战场,会不会……” “没事,都神医医术高明,用的药膏有奇效,我已经感受到伤口在慢慢愈合。”楚逐用右手抽.出自己的佩剑,这还是当初他和拾九相继完成的那把剑。 他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刃:“我一只手,也能赢。” 楚昂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好,那你尽快前去,否则让秦军闯过了峡口,事情便麻烦了——” “至于京城,你可以放心地交给我。” 楚昂眼中露出一丝冷意,心中有了主意。 * 楚逐不日便火速离京。 拾九知道楚逐离开后,心中更乱。 自从他那天把“希望谁赢”这个问题摊开在明面上后,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整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现在,随着楚逐前去对阵,这个问题甚至具体到了,在峡口郡的这场战役中,她希望谁赢? 若是楚逐和秦少安在战场上短兵相接,她希望谁毫发无伤? 她不知道。 只是不禁在想,楚逐的伤才养了短短数十天,根本还没好,现在又带伤上阵,难免吃亏…… 她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吃过晚膳,拾九离开膳厅,准备去沐浴。 今天晚膳吃得晚,这会儿天色都已经黑了,隐隐有几声闷雷传来,似乎一会儿就要下大雨。 宫婢正在四处点灯笼,套上琉璃罩。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拾九眉头微蹙,心上忽然涌出一阵不安。 正准备前去一探究竟,来人已经闯入了长公主府内,一时间偌大的庭院都被举着火把的侍卫填满,宫婢和太监们吓得乌泱泱跪了一地。 拾九这才看到,竟是楚昂和楚老夫人带着楚府的侍卫闯入了她的府邸。 “老爷——”她习惯性地像以前那样称呼,连忙改了口,“楚大人、楚老夫人。”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端起了长公主的架子:“你们擅自闯入本宫的府邸,是想做什么?按照律例,你们可是犯了重罪!” 楚昂并不把她这点虚张声势放在眼里,冷声道:“长公主通.敌.卖.国,将幼帝送入贼人之手,才是罪无可赦!今日老臣特来审问长公主,若证据确凿,即可送入大理寺,按律例正法!” 拾九不禁悄然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明白了此刻的情况。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楚逐压下了这件事,便真的无人追究了。 恐怕楚逐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却没想到,楚昂会趁着他离京之际,前来找她兴师问罪。 拾九意识到,自己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楚昂明摆着借此机会一举除掉她。 现在这长公主府全是楚府的人,她宫中这些太监宫婢又不顶事…… 等到楚逐回来,一切尘埃落定,楚昂到底是他父亲,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楚大人虽然早已告老还乡,但想必应该知道墨朝的规矩。”拾九尽力与他周旋,“楚大人若是怀疑本宫通.敌.卖.国,应当先提交证据给大理寺,让大理寺提审本宫。楚大人并没有私自审问本宫的资格。” 此时,借着灯笼摇曳的光,楚老夫人忽然看到了那今月长公主手腕上戴着的玉镯。 玉镯在灯笼烛光的映衬下,泛出晶莹剔透的水波。 楚老夫人一震,连忙拉住楚昂的袖子,低声道:“老爷,您真要背着逐儿处置这个长公主吗?您看,逐儿竟将那玉镯送给了她!” 楚昂定睛看去,她手腕上确实是那个玉镯。 那玉镯楚逐曾经给过拾九,也只给过拾九。 如今,却把那玉镯又给了眼前这个女子…… 说明,楚逐对她的看重,能与拾九等同了。 楚昂回想这段时间楚逐对眼前这女子的纵容,甚至已经超过当初对拾九了。 “那就更不能留!”楚昂下定了决心,看着楚老夫人,“此女子一定会祸害逐儿的,在这最后关头,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大计,大不了我以命相抵。” 楚老夫人眼中盈泪,不再多说什么。 天边不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是大雨将至的前兆。 “长公主现在还不明白吗,这资格并不由你决定。”在这一声接一声的惊雷声中,楚昂的声音也像惊雷一样传入拾九耳中,“你这个祸国妖姬,真以为能逃过今天吗?” 祸国妖姬? 拾九一诧,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被冠以这样的头衔。 她悄然握紧了拳,观察着四周。 眼下,长公主府的内院已经布满了楚昂带来的侍卫,不知外边还有没有更多人。 若是楚昂真想在这里杀了她,她便只能暴露自己会武功,硬闯出去。 只是,楚府的侍卫她是知道一点底细的,功夫并不比王府的暗卫差多少,而自己则很久不曾动武了,武功生疏不少。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她根本没几分胜算…… 然而,事情已容不得她多想。 楚昂一声令下:“将她拿下!” 霎时间,满庭院的侍卫都朝她动起手来。 拾九眼疾手快,迅速朝离自己最近的侍卫出手,快速夺了他的剑,与扑面而来的侍卫拼杀起来。 惊雷一声响过一声,竟在此时下起倾盆大雨来。 楚昂见她竟会武功,立刻下令:“屋顶布防,不得让这女子离开庭院半步!” 楚府侍卫训练有素,迅速排开天罗地网之势,将拾九紧紧包围在庭院中。 楚昂和楚老夫人则退到了廊下躲雨,一列侍卫将他们护在中心,让拾九连擒贼先擒王的机会都没有。 拾九咬牙硬抗,很快就负了伤。 在雨水的冲刷下,她的伤口血流不止,雨幕也阻隔了她的视线,她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楚府侍卫,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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