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遂恢复了联系。 秋云夕告诉她,当初在得知幼帝“意外身亡”后,他们便猜出其中定有内情,于是气冲冲地去了峡口郡,找楚逐“要人”。 楚逐虽没告知他们内情,却也好生招待了他们,在言语中透露了她平安无事的讯息,此后便将他们“请”出了军营。 他们知道,楚逐能透露这点已是极限,接下来他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静待事情发展了。 于是,他们便回到了吴水镇,等她主动联系他们的那一天。 没想到,竟等到了。 拾九看完信,已不知不觉落泪,有这么一群至交好友,实在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她亦提笔回信,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和准备带着成越游历四方的计划。 于是,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她每去一个新地方,都会给他们寄去书信一封,和他们分享大千世界的美好。 三年后,当她带着成越回到吴水镇时,他们还特意办了一个接风宴。 那日,久别重逢的几个故友,一起喝酒畅谈到深夜。 * “拾九姐姐,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呀。”一声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拾九核对账本的思绪。 拾九不用看都知道是绣娘小荷。 小荷来衣铺也有大半年了,不但做事干脆利索,难得的是人还非常勤快,总是来得很早。 “嗯,今天起得早些。”拾九笑笑,招手让小荷过来,准备让她守着柜台,自己去织衣间清点一下布匹。 小荷快步走了过来,却在靠近她时压低了声音:“拾九姐姐,窗外有个人一直在看你。” 有个人一直在看她? 拾九疑惑地顺着窗子望去,便在那四方阁小窗中看到了一个五年未见的人。 恰时四目相触,微风拂过。 拾九面色未变。 那一刻,心头并没有什么惊涛骇浪,只是恍惚了一刹,便恢复原样。 此时的她,比五年前在小田村,还要更加平静释然。 “没事,你去织衣间清点一下布匹,这里交给我。”她回过神,语气如常地吩咐小荷。 “哎。”小荷安下了心,点点头,便往楼上走去。 此外,屋外的人也跨过了门槛,慢步走了进来。 他的面色亦如平常,似乎和拾九一样平静自然,只是在方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一切的情绪都被他霎时握紧的双拳收拢了。 “今天生意如何?” 他走进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见她手中拿着账本,便脱口而出这六个字。 不像五年未见的人,倒像是隔壁串门的邻居。 只是这寒暄未免太生涩了些。 拾九噗嗤一笑:“今天还未开市,你这话问得太早了,只怕到了晚上我才能回答你。” 楚逐眉间一舒,心上涌起些许欢喜。 他构想过无数次再度见到拾九的场景,他想她或许不再理会他,或许假装从来不曾认识他,或许如普通百姓一样,将他当成天子叩拜,以身份之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没想到,她能如寻常一般,与他谈笑。 仿佛两人只是许久未见的故友—— 故友。 楚逐怔住了,看着说完这句话又低下头继续核对账本的拾九,他的心忽然往下坠了一分。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要的,绝不只是故友而已。 若是两人之间真的成了“故友”,那么他的坚持将没有任何意义。 一时间,他恍然明白,他面临的,其实是最糟糕的境地。 沉默间,倒是拾九先开口了:“平黎已经到了么?按说他应该后天才能到,竟是提前了?” “没有。”楚逐摇头,“他还在路上,只是我——” 只是我迫不及待,日夜兼程地赶来了。 拾九“哦”了一声,也没问他戛然而止的下文,只道:“那你去楼上坐坐,我让小荷给你烧壶茶来,琐事缠身,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楚逐看着她:“我不想喝茶,我——我就在楼下看看,挑两件衣服。” “好,请便。”拾九一副招待普通客人的样子朝他看了一眼,便又接着忙自己的事了。 会再见到楚逐,其实在她的意料之中。 因为,秋云夕和平黎要成亲了。 说到秋云夕和平黎,也不知是他们俩瞒得太好,还是当初有太多更紧要的事缠着她,让她无暇顾及身边的人,所以一直到了前年年末平黎突然出现在吴水镇时,秋云夕才向她坦白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原来早在五年前,他们便在数次交集中暗生情愫,只不过那时候两人都没真正意识到,直到秋云夕离开京城后,平黎才忽然明白自己的心,于是便追来吴水镇,向秋云夕表白心迹,两人终于决定在一起。 只不过,平黎尚属王府的人,父亲也在京城,这之间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于是平黎在吴水镇住了一段时间后,便先赶回了京城。 之后,便又恰逢她与秋云夕通过书信联系上了,秋云夕知道她与王府之间不愿再有瓜葛,于是便未将平黎的事告知她,亦未将她的事告知平黎。 如此过了约莫三年,待她结束游历,带着成越回到吴水镇后,秋云夕便不得不开始思考她与平黎之间,她该选择谁。她知道,她不可能在两人之间瞒一辈子的,迟早要做个决断。 思前想后,秋云夕选择了她,向平黎寄去了诀别的书信。 平黎不明所以,怎么回了一趟京城便被“休”了?明明说好处理了京城的问题,便会再回来迎娶她的啊! 于是,平黎又匆匆忙忙赶来了吴水镇,这才让拾九知道了一切。 知晓前因后果之后,拾九又心疼又歉疚。 她不敢想象,秋娘为了她经历过怎样的纠结与痛苦,更不愿秋娘为了她,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 何况,平黎也是她的哥哥呀,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平黎痛失所爱之人。 若只是为了能遂了她的心愿,与楚逐再无任何瓜葛,便要牺牲掉他们两人的幸福,那她宁愿不曾回到这里。 “其实,走不出过去的是你们,或者说,以为我走不出过去的,是你们。”她拉着平黎和秋云夕的手,郑重地将他们的手叠在了一起,“放心,我早已释然了。” 释然的最高境界,不是刻意避开,而是,即便面对面相见,也能云淡风轻。 她早已不在乎楚逐在天边或是在眼前了,旁人又何必因为她避讳什么呢。 在她的再三坚持下,秋云夕和平黎终于不再顾念这一层关系,和好如初。 于是,她也便默许了,平黎再度回到京城后,会将自己已回吴水镇的消息带给楚逐这件事。 好在,那之后楚逐并未来找过她,生活重归平静。 而平黎和秋云夕也在这两年间冲破重重阻隔,终于获得两方长辈的同意,开始筹办婚嫁之事。 这次,平黎便是从京城专程过来娶秋云夕的。 他们打算在吴水镇成亲,而后在此定居。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除非入赘,否则婚嫁都是女子嫁到男子家中,从未有过男子随到女子家乡来的。 不过,平黎是个例外。 一则,秋云夕的家人朋友都在吴水镇,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中很是不舍,远嫁千里之外,往后便很难时常回来了。平黎看在眼中,心中也有所思量。 二则,楚逐登基为帝搬入宫中后,平黎自然也跟去了皇宫,可是在皇宫待了一段日子,他终究更为喜欢王府,于是又向楚逐请求回到了王府,接替父亲的职责,守着王府旧邸。 在守了整整五年后,他终究渐感迷茫,加上秋云夕远在江南,不由得开始思索自己往后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而项叔这几年见楚逐大业已成,便了却牵挂,将王府总管事一职交给平黎后,彻底卸下了担子,唯一的执念便是看着平黎早日娶妻生子,过上宁静幸福的日子。 他在老家早已没有熟人,原打算就在王府度过人生最后的日子,在知道平黎心仪的姑娘在江南后,便随平黎来了一趟江南,哪知来了一趟后便爱上了这里,当即决定以后便在吴水镇颐养天年。 这其中,有几分是喜爱江南,有几分是对儿子的成全,无从知晓。 总之,既然从小相依为命的父亲都选择了在吴水镇定居,平黎便决定,往后便搬来吴水镇了。 至于楚逐那边,拾九没问过平黎,但她知道,楚逐必定也是支持平黎的,否则平黎不可能顺利辞去王府的事务,一身轻松地前来吴水镇。 而在就在平黎那边启程好多天后,拾九才收到快马加鞭先到达的书信,原来楚逐随他们的队伍一起过来了,说是顺道前来微服私访。 所以,对于这次的重逢,她心中其实是早有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拾九阖上账本,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方才那句琐事缠身招待不周并非为了避嫌而胡诌,的确是实话。 因为最近秋云夕忙于婚事,所以安乐衣铺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她一人,她忙得晕头转向。 加之现在正是入秋之际,很多人都要换秋衣了,因此衣铺比往常还要忙碌些,每天早上开门不久,便会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一直到天黑她才能有片刻喘息。 她睁开眼,往楚逐的方向看了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不刻意打探,天子的一举一动还是会落入她的耳朵。 她知道,这几年楚逐将卫朝治理得很好,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莫不心悦诚服。她不由感到欣慰,自己当年的决定没有错,若是幼帝掌权,不知道还有多少年要面对外臣子干政,朝堂倾轧,天下岂能享如此太平。 她也知道,楚逐这几年常常微服私访,体察各地民情,揪出贪官污吏,整治欺压百姓。只是,五年间从没来过江南一带。 江南乃富庶之地,又是边境,重要性不言而喻,怎么说也是时候来暗中巡查了,那么微服私访大抵也不算托词。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探寻他的想法,正好账房先生和伙计们陆续到了,她招呼着他们干活,准备上楼去。 那边,本在专心致志看衣服的楚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侧:“我看你一大早就在忙,或是没吃早膳罢?不妨歇息一下,随我一道去吃个早膳。”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也还未吃早膳。” 似有几分期许。 拾九正欲答话,看门伙计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紧张兮兮道:“掌柜的,婶子又来了!” 拾九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院跑去。 楚逐蹙眉,一时不明情况,便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后院。见她躲进一个房间,便趁她关门之际,也挤了进去。 拾九一时无言,他来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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