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洗澡,后洗头,等洗好了头发,边用火烤着湿发,边用热水泡脚,等头发烤得半干,脚上的死皮也差不多就要泡开,这时候,就能请老周头用工具给他们修去脚上的死皮,长出来的鸡眼,以及长的嵌入肉里的脚指甲,要是确实最近累得慌,还能让对方给自己捏捏肩,按按穴位呢。 这一整套下来,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似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只觉得哪儿都舒坦的很,而且花费也不多,一个人也就是半碗米——仅仅是半碗米就能让劳累到极致的身体松快松快,将自己这具使用到极致,各处都泛着小毛病的身体修补一番,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这种心态来源于越过越好的日子,过往别说一个人半碗米了,就全家人半碗米,他们都得犹豫好半天,非得等到忍不了的时候再来。而现在,上澡房甚至被大家当成了一项娱乐活动,有人还会带上自家酿的酒和炒熟的咸豆,边洗边聊。 蔡盛总算是知道这笑声怎么回事儿了,他又往已经走过的房看了几眼,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有地方清洗身体哎! 如今还没有公共澡堂,蔡盛也不敢在驿站洗漱,自己都觉得自己馊的不行,若是能清洗清洗,那…… “至于病患家人也有说有笑,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病大多能治,那些不能治的,又怎么还会在这里呆着呢?” 提前来这个,陶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她叹了口气,道:“住舍到了,瓦婆,有人过来住宿!” 伴随着陶鹊的呼喊,一个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走路的老妇人提着一串钥匙走了过来: “你们要多少房间?” 住舍也都是两排的大通铺,住进去十个人都不成问题,但他们家儿媳和家仆的,总不能挤一间房,蔡彭直接道: “两间。” “奥。”瓦婆点了点头,将两把钥匙从钥匙串上拿了出来,递给对方。 “一间房一天十五钱,后面有水井,柴自己拿,不要浪费。” 好低的房价。 曹良快速的数出来三十钱递给对方,又命令家仆停好车,三个大人一对视,便发觉好像都有事儿要忙。 蔡彭想去拜访一下韩羽,蔡盛打算去澡房看看,曹良想去买些肉食做点好吃的,三个人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曹良便将目光看向蔡汶,大人都走了,她怎么办? 结果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蔡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小宁玩到了一起,正踢着鸡毛做成的玩具呢。 好像不太需要担心女儿会不会遇到危险? 也是,还有家仆在这里看着呢,肯定没事。 曹良放心的向陶鹊打听起来本村谁家的鸡要卖,这可是问对人了,陶鹊当即推销起来魏裳养鸡场的限量焖鸡,顺带着还安利了一波咸鸡蛋,以及本村的黄豆酱,酥油饼,豆腐泡,鱼丸子等等。 傍晚,三口人全都满脸吃惊的看着一桌子的吃食。 这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第159章 外邑嫁娶 不得不说,这是全家自赶往宛安县来,吃的最满意的一顿饭。 饭菜热气腾腾,进入口中,从口舌一路暖到胃里,油盐加的恰到好处,鲜美又不遮掩食物本身的味道,不像途中为了食物保鲜和提高味觉,使劲儿的加盐加油,压根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舒舒服服的吃完饭,屋内已经黑蒙蒙的,豆大的油灯左右晃悠,可见度极差,看父亲想要离开,蔡盛赶紧说道: “宛安县小半天就能到,都已经到这儿了,也不用急,我们要不在这里休整一天再去?” 蔡彭从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一直在往澡房看,甚至还专门打听,肯定是洁癖犯了,想趁这个机会清洗一番,他没有点出来——自己今日没有见到韩羽,正觉着遗憾呢,也就顺水托舟的说道: “那就修整一日,后天再去县城吧。” 医院居住环境和饮食都算不错,但不是独门独院,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曹良心里不太喜欢,好在只休息一天,也在她的容忍范围内,不过她还没说话,蔡汶就高兴的欢呼起来: “好啊,我要和何宁继续踢毽子,玩木头人!” 幻想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蔡汶终究没玩上毽子和木头人。 上午的何宁还有识字功课,找过去的蔡汶跟着背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呦呦鹿鸣和采薇,好不容易两个人把字认了,诗也背下来了,终于能玩的时候,说好话又使钱,好不容易拿到今天澡房名额的蔡盛,直接把她提拎走了。 澡房温度还算适宜,但光着身体,体感还是偏低,隐约有鸡皮疙瘩正快速出现,蔡汶皮壮的像牛犊,但曹良还是担心冷久了会生病,戴上新买的‘搓澡巾’就对着蔡汶使劲儿搓泥,她手不熟练,蔡汶身上泛疼,立马开始左闪右躲,就是不让母亲动手。 看母女两个人都不熟悉的样子,旁边的大妈不免劝道:“小孩皮嫩,你别用那么大的劲儿啊,再说,这身上没泡透呢,怎么搓的下泥?你先用湿布多擦几下嘛。” 说着,大妈还亲手示范给曹良看。 曹良道谢,两人不知不觉间便聊到了一起,旁边的儿媳也跟着搭话,再加上其她的成年人,话匣子打开就止不住,从曹良说外地的风土人情,聊到各自家里的老少男人,最后又扯到女儿的婚配,听的曹良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拖到十五先结婚,再从自家住个三年再去夫家……这是什么婚俗? 曹良跟着夫家,每隔两三年就要换新地方居住,以年为单位的搬迁,足够让她了解一地的风俗,婚嫁就是其中之一,她十多年来辗转的地方也不少,都是家中的女儿早早的被嫁出去,年龄越来越小,有些极端的,新婚夫妇年龄甚至不足十岁! 其实,若是十四岁,还未出嫁前的曹良,对此还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是封建女性教育,也就是孝敬公婆,服从丈夫,绵延子嗣等等。 不过她的公公,也就是研究医学的蔡彭明显不能以常理论之,对方喜好专研养生,提出来各种新理念并拿自己尝试,其中就包括了生育时间,他认为天葵和通精出现只是阴阳之气显露,并非鼎盛的时刻,要等到二十和二十三岁才是恰到好处的年龄,这时候生育的小孩才会健壮、长寿。 为了验证这点,蔡盛和曹良成了他的实验品,蔡盛是他和妻子在正好的年龄生育,身体果然极好,就是妻子受不了到处流浪的日子,离婚再嫁了。而曹良,她当时还只是一个嫁入夫家的小姑娘,即便是心里惶恐不明白,也得服从安排,就是蔡盛这个混蛋,年龄到了忍不住,让她没等到二十岁,提前两年就怀了孕。 即便是这样,晚孕的时间也能够让曹良感受到区别,蔡汶打小就能折腾人,现在大了,更是精力旺盛的让人头疼。 而除了小孩,她的身体也不一样,曹良对医术不感冒,但耳闻目染间总会学上一些,再加上那些权贵妇人不便让丈夫和公公诊治,那她就成了最好的中间人,曹良得以见到大量的其她女性,都在被生育带来的疾病折磨,身体差的出奇,而她呢——大冬天的跟着家里人远行,除了疲倦外能吃能睡,还有什么比这更直观的例子? 曹良越发相信公公,她也想让女儿晚几年,再差也得到自己当初的年龄生育,可这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夫家? 这件事一直让她犯愁,甚至随着女儿越长越大而即将成为一块心病,她怎么也没有没想到宛安县的风俗,正好能让女儿在十八岁后生育! 只是,不知道为何,曹良听这些妇人们随口说的‘尽孝’,总觉着心里不是很舒服。 那是一种难以表述的感觉,不是这个理由的来源是模仿男人守孝,背后有暗指活人当死人守的晦气,而是……好像尽孝三年之后,自己的女儿就不再是自己的‘女儿’,她还完了母家的养育之恩,从此就这么归入夫家,再也没有了瓜葛似的。 曹良不喜欢这种想法,她皱着眉,边给蔡汶穿上衣裳,边听得身边的大妈骂起来最近上门求亲的人家。 “我呸!都是牲畜养的东西,我留女儿三年干点活儿又怎么了,还想要钱,可真是想的美!” 旁边的老妇人接话道:“害,话不能这么说,夫家肯定觉着亏嘛,等我儿大了娶新妇,别说留家了,赶紧过来干活才是要紧的,蚯蚓田鸡场和豆坊哪个不要人手?去了就有钱赚的!” “数数都不会,儿媳能进去个屁?咱们俩的女儿才算聪明嘞,管饭还每天都有钱赚,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管事,给几厘的分红呢,新妇去当个小工也就是混个饭吃,哪有女儿赚得多?” “就是!以前哪有这些事?就是想过来抢钱,不要钱的,又想让儿子学楮五,也就是嘴上说着学,心里还不是想抢我女的工位,说什么新妇是婆家的人,三年孝都尽完了,那就该把工位给他儿……我可去他的吧!” 角落里,有个年轻点儿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妇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 “想得美,也不看魏裳同不同意,就左一个徭役,右一个兵役的。一年能有半年不在家,她疯了招个男人当正式工?” 听到这里的曹良眨了眨眼,她突然发觉,本地三年尽孝的规矩,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是长期传下来的婚俗,而是因为村里三个支柱产业正在产生的斗争与博弈,博弈的对象,是父家与夫家在争夺对女儿的控制权。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其实务工的女性得到的收益算不上多高,普通女工一年下来,也就是比成年男性劳作收入多上个五百来钱的样子,但一个十三四的少女能够达到这样的收益,足够让父家和夫家重新审视她的价值。 很明显,双方都想将这份价值吞噬殆尽,不过工厂无法容忍女工每天大量的时间浪费在赶路上,两里路走一个来回都得小半个时辰,更不要说两个村之间,一旦嫁人,她基本上就不能继续从事本村的工作,这多出来的价值就会消失。 一部分夫家是不介意这点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得到这份多余的价值,只要求她的劳作和生育。 不过,父家对嫁女儿损失的收益是非常不满的,尤其女儿的损失的收益无法依靠娶进来的儿媳快速弥补。现在招人要求的学识越来越多,儿媳不一定竞争得过她人不说,还弥补不了时间的差距——除非特别厉害,魏裳和韩羽都是优先提拔老人。 面对损失,父家便希望通过三年尽孝之类的手段再继续多拿些,但女儿本身的发展极其难以衡量,魏裳、韩羽这样的自己女儿肯定当不了,可在她们手下当个年能落个两三千钱的管事却还有很盼头的,这才两三年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要是女儿嫁出去,把职位舍了,到时候突然增加管理岗位她没排上……那可真是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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