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大爷的忤逆不孝,他忍这个除了坑儿女什么都不做的父亲已经很久了,先揍了再说! 诡异的是,挨了好几下的顾侍御史一直未曾叫嚷出声,若非对方还在挣扎反抗,顾迟还以为他这几下已经将人送走,连拳头落下的速度都慢下来不少。 顾侍御史是真有苦叫不出。 青年人力气本就大,顾迟又不是和同龄人玩闹长大,完全不会收力,就算是冲着背腿这些非要害的部位去,挨上一下照样和烙铁落下似的,疼的人恨不得直打哆嗦。 可即便是疼成这样,顾侍御史还是不敢叫人。 家里已经没几个仆人,想要制住这发疯的逆子,恐怕得吵的全家都知道,晚上闹这么一通,左邻右舍光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有律法制裁,脸面也别想再留下了。 毕竟如今还未到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时候,再维护传统的‘公序良俗’,旁人看他们家这一双儿女,女儿宁愿半死也要与男人私奔,离了他活不了的儿子顶着死罪也要打,心里怎么不会疑虑他这父亲到底怎么当的? 玩鹰的被鹰啄了眼,顾侍御史也是没逃的掉,终究是栽在了自己的脸面上,好生的挨了一顿打。 不过,顾迟也是不敢下死手,旁观者的看法有时就是这么微妙,他若真把父亲打死了,舆论又得转个风向,顾迟的死法肯定惨烈不说,顾琬的名声也会牵连着往恶了走,搞不好一家人都得地下见,现在还未到真正的绝路,顾迟没必要将事情做绝,见顾侍御史不动,他也慢慢停了下来,见人还活着,那就仍地上不管了。 反正现在这个天在地板上睡上一夜也死不了,若是感冒生病—— 实话说,它来的实在是有些晚了。 对于这份从未有过的漠视,顾侍御史一反常态的适应良好,第一天不仅没躺在床上哼哼,人还能继续站起来走动,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就是脾气也也不发了,光板着张脸,看谁都像是欠他钱似的。 在家的钱缨和顾迟没人愿意搭理他,直接去了另外的院子吃饭,女儿不在,钱缨依旧有些食不下咽,勉强果腹之后便怎么也动不了筷子,看着桌上的肉羹忍不住垂泪。 “什么时候才能将琬琬接回来?她现在一身伤,在外面怎么能修养好?” “好不容易出去了,再回来才是要她的命。” 顾迟心中也是担忧,可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还不如继续走下去。 将帕子递给母亲,他故作镇定的说道: “外界议论太多,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参,若能维持职位,那小妹回来又要受他掌控,倒不如撑过这段时间,尚院署各处都不完善,城内不行,别县或许还有机会,京医院里面的女医可都是韩尚院带来的,谁知道她们背后有多少联系?若能引得她们怜惜,说上两句,不仅名声不会有碍,说不定还能碰到机会,直接离城出仕呢。” “你这话怎么和琬琬说的一模一样?” 钱缨拧紧眉头,表情极为不悦:“出仕出仕,为了做官连命都不要了,这和……算了。” 她叹了口气,整个人极为无奈: “你们大了,主意也多,我管不了了,反正最多不过是个死,齐整的走也没什么不好,还不用愁你以后怎么办。” 顾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母亲的话里还是有些埋怨。 这怪不得母亲,毕竟他们做的事不仅害了自己,还将全家都推向了极为危险的境地,母亲没有拦着已经是万幸,可人总归是贪心的,顾迟清楚,自己自己能活这么多年也算是够本,死……也算是无所谓吧,但小妹走到这步是真的亏,未来更是一片黑暗,比起来还想出仕是为了做官,顾迟更觉着,她只不过是在给自己一个努力活着的理由和方向。 人总是需要点儿盼头的。 只是母亲根本想不到这点。 顾迟心中不免多了几分遗憾,他想和母亲说几句实话,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暴露自己和小妹弱点的结果,必然让不够坚定的母亲重新站回父亲身边,那样的结果,绝不是他们兄妹一人想看到的。 这一刻,顾迟甚至明白了为何父亲经常保持威严的沉默,那并非威严,只是想要主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露出来慌张,因为哪怕自己只表露出三分慌张,周围跟着的人便能将这慌张变成十分…… 心中叹息,顾迟转移话题道: “母亲若是担心的话,明日再派仆人去看看便是。” 这句话总算是安抚了钱缨心中的焦虑,逆不过倔强儿女的她,勉强应下安排,又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 “行吧,那些心大、被要走的仆人走了正好,剩下的这些都是忠心的,再送过去两个照料着也好,那闾里哪有在家安全?这些人也得分给他们些钱傍身,不能寒了这份忠心,之前攒了这么多的钱,谁承想会用到这儿?算了,现在不用,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呢。” 不需要再操持儿女婚事,给顾琬的嫁妆攒钱,以及侄子家那边的事情,家里的仆人再少两个也能周转的开,不过担心女儿的钱缨宁愿自己人手紧点,还是硬挤出来三个,也就是两个健壮男仆和一个婢女去照顾她。 这么打算的钱缨没有想到,正是自己的决定,险之又险的将女儿从死亡绝境中救了回来。 逐渐扩大的私通案能吵的地方太多,很多人拿着道听途说的理由来为自己的观点增加获胜的砝码,能站在顾琬的角度编她已经死来博取同情,也能凭空多造出‘顾侍御史还是很在意女儿,赶出去还给了她大笔钱财’的开脱假话,而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嘴上娱乐,可架不住某些作恶的人将其当了真。 赶出家门的孤女、有钱、还只住在防护不严的闾里,这么好的肥羊,不去捞一把实在是太可惜。 于是,在钱缨派人前去照顾女儿的档口,一伙匪徒也趁着仆人打水、只有一个婢女照顾顾琬的时候,翻墙进了家里,将婢女打晕,控制住了顾琬,肆意翻找家中值钱的东西。 可顾琬离家匆忙,哪里来得及带钱?甚至就算是带了,这么多天早就藏到了别处,只翻找出来一两千钱的匪徒自然不满,对着顾琬就要动手逼问,其中还有人说要用强,正当危急之时,钱缨新送来的仆人和外出打水的仆人赶回了家门。 仆人吓了个半死,赶紧上前救人,这伙能大白天闯入家中劫财的匪徒更是胆大包天,不仅没跑,还敢拿出刀剑和仆人对砍,被挟持的顾琬处于战火中心,根本跑不掉,身上直接多了两窟窿,幸好她用手臂挡了一下,都没伤到要害。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左邻右舍和宿申还靠的过的兄弟拿着家伙跑了过来,人一多,总算是把能抓住的匪徒抓到,没抓住的吓跑,闾里中又有个会接生的老媪,跟着女医学过怎么包扎止血,又得了女医的授意,药和干净的绷带不计成本的全给她用上,处理好伤口便赶紧往京医院送,这才堪堪将人救了回来。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处在宫中的众人并不知晓。
第340章 九卿之争 对于呆在官署的中底层官吏来说,平时的日子并不算多舒服。 官暑整体占地够大,可分到个人头上的却不多,完全比不上家里,周围不是同事就是上司,行动上更不敢太过随意,以免惹的别人多嘴和上司不喜,连过上五天这样的日子才能休息一天,任谁都会觉着精神疲惫。 没办法,大家总得找点能让自己放松的东西。 比如,闲聊。 不限制人员场地,不会有多余的器皿惹人注意,兼顾时刻停止和随时开始的特性,只需要控制好话题,那放松效果简直不是一般的好。 而最近几天,各官署的闲聊显然已经变成了顾侍御史的家事。 其实这点家事传不了这么广,可架不住不少官吏自己儿子也跟着凑了热闹,所以各官署之间,往往是从‘我家那不省心的小子’开头,巴拉巴拉一通,最后将锅往顾侍御史一甩,表示都是他做的不行,若非他没教导好女儿处理好事情,自家儿子怎么会掺和进去呢! 能在宫中官署中做官的,基本上都不怎么年轻,做父亲是起步,当爷爷的更是一抓一大把,统一的身份,让他们看待这件事上的态度也很一致——女儿又蠢又坑,顾侍御史处理不好事情更是可耻,就这点能力,还做什么官?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恶意往往比同情更多,当顾侍御史露出破绽,嗅到伤口的鲨鱼闻着味立刻就来了,没过多久,这件事就传到了九卿的耳朵里,甚至还被太常给提了出来。 彼时刚刚下朝,列卿正各自往自己的官署走,官署不在丞相府的和另有要事的已经走远,人不多,只有薛丞相、御史大夫张欧和其他几卿在场,提及此事的太常面带笑意,仿佛就像是随口提及的一件不起眼小事: “最近官署中倒是有件趣闻,不知各位可曾听说,侍御史中出了位能人,手都伸到京兆伊府中去了啊。” 别人不好说,太常一提,韩盈瞬间亮起了雷达,正准备迎敌呢,御史大夫张欧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席太常消息好生灵通,我都不知道这么有本事的属下,倒是先被你知晓了?” 御史大夫回话中的火药味太过清晰,这让韩盈微微挑了挑眉毛,的确,太常所引话题的指向性太强,直接攻击的御史大夫属下与其它部门有所私交或者胁迫,跟婚龄压根没什么关系,最该急的不是她,而是张欧,不过…… 这罪名可不算小,比之前阻拦她的政策还要严重,几乎等同于开战的前兆,不撤掉对方官位不罢休程度,他们两位也未曾有过生死矛盾,太常失心疯了还是怎么回事,突然和御史大夫开撕? 不清楚情况,韩盈直接闭嘴,只静静的旁观起来。 “那你的消息可真是太不畅通了。” 被讥讽的太常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是笑眯眯的说道:“张御史,你手下的人看起来可不怎么上心啊。” 这完全是张欧最大的痛点,做为皇帝提拔上来的御史大夫,不少事情上皇帝对他的器重程度还不如他的属下,以至于更底层的属下对他态度也极为微妙,这种事情自己处着已经够难受了,如今还要被太常指出来嘲讽,张欧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可下一秒,他却调整好了表情,极为疑惑的说道: “这样的事情,我还真未听说过,按理说,若真有侍御史与京兆尹府勾连,哪会传到你耳朵里?真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不过是一个侍御史而已,延尉早就拿着证据上报了,也不知席太常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若只是道听途说……” 说道这里,张欧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这等偏听偏信,可不是席太常你会犯的错啊,这可不太正常,像是,像是有些老年痴呆之相,这可是疾症,可得及时去治,正好,韩尚院也在,你给太常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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