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终究是对韩盈产生了些影响,她的情绪波动更加丰富了些,只可惜现在不能做更多的事情来打草惊蛇,卫青连写三遍的慈不掌兵让韩盈长叹一声,她看着汲廉,似乎有着为难的继续开口: “你这……都已经到了本官眼前,总不能不做处理,郝郡守,可有狱掾?让他去看一看,秉公处理了便是。” “狱掾不太适合。” 比起来韩盈,郡守郝贤知道的明显更多一些,至少,曹肥的死绝对不会是后宅争斗,他可是招揽了不少贾商,当然,叫走私行商更对,若是别的时候,郡守郝贤绝不会放过这么好抓住长史把柄,让他以后为己所用的机会,但现在,在韩刺史在的这段时间,这些事离他越远越好。 不想让韩刺史发现什么,也不想让此事暴露的郡守郝贤仿佛极为顺从韩盈意思似的,找起来理由推脱: “汲廉是一府长史,这如何能由狱掾审理?应交由长安延尉官署来才是。” 韩盈直接被哽住了。 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的最大境界,西汉是要求下不可审上,但那只在职位更高的王侯,以及长安城内准守,而地方上很难达到这个要求,大多时候都是采取狱掾审讯,判决权在中央的办法,别说这审的不是汲廉,就算是,狱掾也有资格去审问,可郡守郝贤这么一说,好像在场没人能审问他似的! 智商还在平均线以上的曹舒总算是反应过来,她看着韩盈和郡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死了人,郡守却说他们没法审,她想尖叫质问,可在这些人面前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挂着哭花妆容的脸,极为呆愣的看着这些人。 看到这幕的韩盈心下直摇头。 只不过,此刻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怜悯这个傻姑娘了,这郝贤可真是不留余力的想将她拉下水啊! 没人能审,是她能拿来不接此案的‘台阶’,反正面前这年少妇人也不懂,糊弄过去就是了,可这又何止是台阶?还是她的把柄呢! 在场这么多人,也就这年少妇人一个不懂的,其他哪个不是官吏中人?今日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包庇过去,那这些人必然会觉着她也不过是一个送人送礼就能庇护他们的上官,继续送就能有好处可言,韩盈收还好,大家一起当烂泥吃的肚满肠肥,满嘴流油便是,可若是她若是不再继续收,还不庇护,那此事就会成为她犯罪的证据,被人拿来上告了。 随时随地有坑等着,实在是险恶至极,即便是韩盈此行有迷惑人的打算,也不可能答应这样对她未来,对现状都不利的提议,好在她过往既然一直坚守底线,此刻翻脸也不会令人觉着异常。 故此,韩盈眼神咻的凌厉起来,对着郡守郝贤警告: “这不难,本官虽不是延尉,却也有审监之责,自可任命人来审理!” 从进城开始,韩盈便一直以和蔼可亲的形象示人,而在她让荣穆在身边侍酒,现又将人带在身边的举措,在让郡守郝贤觉着稳了的同时,也不免在潜意识中生出了几分轻视,觉着她不过尔尔,这才说出了那样的话,此刻见这如利剑般刺过来的眼神,整个人只觉后背一凉。 好警惕的反应!她怎如此凶悍?! 而等韩盈说完,郡守郝贤只觉着自己当真是作死,竟错把猛虎当山狸,现在好了,刚刚她都要放过去了,现在被自己一刺激,岂不是又要认真起来? 郡守郝贤很想再找些理由推脱,可看韩盈那不容抗拒,不容违逆的眼神,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 “是,上官安排便是。” 本来韩盈还愁不知道什么理由跟进了解这件事情,此刻有送上门的理由,她不用白不用,收回视线,韩盈逐渐恢复了之前那半醉的姿态,语气和缓的继续说: “人命大事,还是要审过,知晓是谁所为,如何为之才好,此事既然状告到本官面前,也是要看上一遍,不知郡中可有擅——” “韩刺史!” 还未说完,有官吏突然从郡府后方走了出来,他直接行礼道: “卑职乃延尉署治狱史,姓杜,名延,奉命前来核查粮饷一案,先将押解罪犯回长安于断案也有几分所长 刺史若是不弃可由卑职审理此案!” 杜延。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只是韩盈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但对方明显带着山阳郡口音再加上延尉署很难不让韩盈联想起来一个人。 那个她不知道名字却是将白药倒卖女医失踪事件报上来佐证边疆将有战事的狱吏。 如果是他那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只是这调动……忘了延尉张汤压根不知道此事上哪儿通知她这更像是陈寿的手笔若非如此杜延何必沾这个烫手山芋? 既然知道内情应该会见机行事。 心思百转千回间韩盈已经下了决定她点头应道:“可就由你来审一遍。” 这下汲廉的脸色是彻底灰败起来他低着头眼中克制不住的生出对郡守郝贤的恨意。 他刚才都要糊弄过去了若非那一句话怎会引来杜延审问! 办完此案就走的外官又不怕得罪他敢站出来查定是要把真相都扒出来不可尤其是这杜延过来查粮饷的事情一直觉着这里面还有问题之前就在试探现在有了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该死的贱人若非她过来报官自己根本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这一家子都是来害他的! 跪坐在地上的曹舒还在高声感谢韩盈待人走远了一回头冷不丁的看到了丈夫那扭曲的面孔猛的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在往死里得罪丈夫可是如果没人给她……给哥哥出头留在后宅中的她也是会生不如死都不用什么阴私手段只让她不停的劳作两三年好颜色就要消失没有了容貌丈夫更不会在意她更不要说有孩子傍身奉养未来就是和奴仆一样劳作累死不是会比奴仆更惨的命奴仆可不像她那样得罪过如君! 她一点儿都不想过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显然高高在上的汲廉并不会在意这么一个用来维系关系妾室究竟有什么想法反倒是杜延以前做为查案的狱吏经常遇到案情关键突破点在小人物身上的情况在注意到曹舒反应后他快步走此女面前又招呼着郡府吏过来高声喊道: “这可是人证必须要保护好了若是出了事小心你们的性命!”
第373章 局势危急 曹舒的性命暂时不用太忧心,倒是汲廉还被恐惧充斥着内心。 时间太短、变故太多,现在他被困在这里,连吩咐人做些准备都做不到,只能看江应的反应。 其实,只要主家不太苛责,大多数奴仆都是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江应这样为主家处理阴私的心腹,更是能享受巨大的好处,过往汲廉不仅没有亏待他,还赐予他赏金和美人为妻,在汲家,江应的日子不比外面的中小官吏差,而他本人也极为伶俐,只要汲廉带着人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肯定清楚,自己认下杀人是最好的选择。 而有人顶罪,将此事定在后宅纷争上,那真相便可以隐瞒掉,汲廉也会恢复安全,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麻烦的是,杜延是能在延尉署做官的治狱史,断案那是基本能力,没点本领是胜任不了的,果然来了之后大家伙就见识到了此人在审问上的本事,要不是大家当机立断,直接弄死了那人,谁知道他能再扒出什么东西?而现在他去审问自家,这点时间,江应如何编出能骗过对方的口供?若是骗不过,被他死揪着不放,那就捂不下去了啊! 审案久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汲廉的惶恐不安,杜延心中冷笑,若非他遇上宋琳,又被陈侍中提前指点过,一点儿都不会给他留手,现倒好,还得边找证据,边想着如何放水又放的对方看不出来,当真是谁遇上谁烦心。 一行人心思各异的去了汲家,汲廉快速的叫来了管家将此事说开,让他赶紧带着府吏去抓人,明着是抓,实际上却是要管家通风报信,想要阻拦却来不及的杜延黑着脸,只能看抓来的江应一口咬定,这就是如君指使的。 不过,江应只说,如君是要他抓人将曹肥等人绑起来打一顿丢出去,他还奇怪为什么没找到曹肥呢。 这样的回答别说杜延,汲廉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江应在搞什么,见其他人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情况,杜延只能叫来如君对峙。 这位妾室比曹舒大了十岁有余,平日里管着家事,思维比曹舒清晰敏捷了许多,当即否定了此事,还说了自己今天做的各种事情和人证,表示压根没时间见到江应,根本不可能指使他打人。 自辩很有说服力,但曹舒根本不信,叫嚷着这是假话,还差点打上去,而如君也不甘示弱的对骂起来,两个泼妇看的周围人眼直抽抽,纷纷斜眼看汲廉,不知道他怎么在自家后院养了两个这样性格的妾室。 杜延有些无奈,他先将这两人分开,又向汲廉和管家询问关于这两个妾室的情况。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事情便开始对着如君不利起来。 汲廉的发妻还在,只是她早年一直没有生育,没办法,在公婆的示意下,只能再给丈夫再聘了一位家世不错的妾室,也就是如君,如君进门后没两年就生了个儿子,是汲廉的长子,后来又生了两儿一女,其中一个儿子没有立住死了,不过三个孩子在身边,那底气足到都能拿自己当正妻看了。 而汲廉的发妻命就不行了,在如君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她总算是也有孕了,还生下了一个男孩,按理说这总算腰杆子能挺一点了,结果却因为生育落下了病根,下身不爽利,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是时常流血不止,这不仅不能再生育,能活多久都不好说。 现实也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汲廉发妻身体越发不适,卧床不起,无力料理家务,只能将其交由如君处理。 在男人的视角来说,这只是正常的事务变动,但从这些后宅女人的角度,尤其是汲廉发妻来说,她的权力、地位都在逐渐消失,更恐怖是,她连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也无法保全,一郡长史的家产可不是普通的丰厚,更不要说汲廉身上是有爵位、有土地的,这些在正常的国法下,可是要给嫡子的。 如君怎么可能接受那么多的财富,都要被嫡子分走,自己孩子只能拿对方剩下的那点儿! 这是赤裸裸的利益之争,而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想养死不要太容易,汲廉发妻自然得为自己再做点什么,所以,她开始亲近后纳的曹舒,这个背后家世也勉强可以和如君对垒的妾室,并带着她亲近自己的孩子,试图将对方在自己死后扶正,以保证自己儿子未来的承继。 年纪不够、阅历丰的曹舒还未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用心,不过,曹舒是你对我好五分,我对你好十分的性子,见夫人这么优待自己,她自然也乐得去夫人那边,想办法逗她开心、忧虑她身体如何,甚至在宋琳到来后还专门去求过对方给夫人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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