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你弄这么好干什么!” 韩盈连忙拦住: “别欺负韩虎,这是我让他做的。” 这下,韩羽更不敢动筷子了,她脸上带着严肃,对韩盈说道: “婴,之前你救我一命,又把我带回来住在这里,这样的恩情对我来说已经很大了,实在不必这样准备饭食,我又不是贵人,哪用得着这么娇贵?” 韩盈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 说白了,就是太穷了,穷到生活水平比过往高个三四层,韩羽就开始不安,担心这样吃下去败家。 指着饭菜,韩盈说道: “鱼是从河里用鱼笼捞的,放了笼子就不用管,担水的时候看看就行。豆芽是用豆子在炕上发的,也就是耗点水。至于粟米,家里最多的就是它,也就鸡蛋稀罕点,就当是补补身体,羽姐你放心吃就好了,吃不穷我的,大不了,你以后好了,给我纺布还我就是。” 韩虎也笑道: “阿姐,这捉鱼的笼子还是我编的呢,家里不缺鱼,你吃就行。” 这样说,韩羽才放松几分。 但她还是不太敢动手。 只是太久没吃到好东西,那咸鱼香味儿诱惑的人理智都没了。 我就吃一点点,尝尝味道。 韩羽端着粥碗,实在是忍不住,拿筷子夹起来一块鱼肉。 鱼香刺激着身体对蛋白质的渴望,鱼肉的咸香凝聚在口齿之间,稠厚的米粥,爽脆可口的豆芽和腌萝卜,都是平时根本享受不到的美味,韩羽刚开始还能矜持,吃了几口便忍不住了,风卷残云般的把准备的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她吃的肚皮又重新鼓起来,撑的靠在墙上直打嗝。 身下的火炕还在散发着暖意,从脚到腿乃至屁股都暖烘烘的,再加上胃中的饱腹感,舒适的让韩羽差点没呻吟出声,和以前比,这样的日子堪称是神仙也比不上啊! 要是以后都过上这样的生活,那该有多好? 与韩羽幻想未来这边不同,徐三的日子仿佛在苦水中撒了两斤黄连还觉着不够,又往里面加了无数冰块。 总结起来,就是又苦又累又冻。 东河村是个持续了上百年的老村子,各项建筑还算是完备,还有专门臼米的米房,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可问题是,现在乡下农家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木制茅草结构,防风防寒能力嘛—— 也就比不在外面吹冷风好一点。 徐三被拉过去又不是为了享受,自然没人给她备火盆,她拿着米杵,捶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反复抬胳膊抬到麻木,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腰背也没好到哪里去,酸痛的连弯腰都做不到了!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徐三终于能坐在米房角落里休息会儿,她想着歇息一下,回家吃碗热豆,烤烤火,就见到儿子拿着自己的被褥过来,对她说,以后就住在米房,别回家了,他每天过来送饭。 看着儿子曲谷,徐三顿时心凉了半截。 她压着火气,又惊又恐,口不择言的对自己儿子质问: “是不是你家里那个窜使你这样做的?啊?!” 曲谷露出来苦涩的表情: “她受不了指点,回娘家了。” 徐三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刚想骂什么,便被曲谷打断: “阿母,您做下这种事情,有什么理由怪她?” 被这样质问的徐三心里一肚子火。 都是一个家的人,徐三做的再隐蔽,能瞒得住外人,却不可能瞒住家里。 减少韩羽口粮,家里人其实都清楚,只是徐三撒了谎,说是韩虎那边送了不少吃的,韩羽吃不下,这边少送一些。 也就两个月多的口粮,对别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可对他们家来说,却能增加几分明年不欠债熬过春荒的可能。 可这个儿媳,若真有心,看着妯娌都快生了,去看一眼,什么都能知道。 她何曾多问一句? 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三满肚子的怒火想要倾斜,刚想说,却听得儿子又道: “阿母,别多想了,做出这样的事来,就别在意家里人在您没用的时候也抽手就走。” 曲谷的话,如同在徐三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她脸色发青,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 虽然没有听到指责,但出门就被人像瘟疫邪祟逼着的曲谷,心中同样有着对母亲的埋怨,但他不能说,也不能再做舍弃家人的恶事。 否则,他们家还有什么理由在东河村立足呢? 他放下被褥,诚恳的对母亲哀求: “阿母,就为孙子孙女考虑考虑吧!” 徐三沉默了。 她脸色灰败,像是突然老了十多岁,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还是应了声: “好。” 亲妈一答应,曲谷留下把煮熟的豆子就走了,走的像是有猛兽在后面追。 徐三看的心寒。 她实在是太饿了,抹去眼泪,吃起来豆子,只是自己一整天滴水未进,口渴难耐,干吃不下去,又没有热汤,想去别人家求恐怕也求不到,只能找了点冰水顺顺,一顿饭吃的是又干又难受,嘴巴更是冰的发麻,胃里更是难受。 等入了夜,徐三浑身又疼又冷,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她裹紧被子,仍被冻的瑟瑟发抖,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想到了以前。 这么冷的天,韩羽还怀着孕,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屋外的寒风还在呼啸,屋内呼气成雾,寒意轻而易举的穿透被子,透过皮肤往骨髓里钻,徐三牙齿打着架,心里升起来阵阵悔意。 她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两个月前,自己简直像疯了一样。 里正是她能学的吗? 只是现在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啊!
第10章 日常 徐三的下场,韩羽并不知道。 她这两天在外邑住的那叫一个舒服。 就是住的太舒服了,便有些坐不住,加上这时大家都没啥产妇的自觉,索性开始在炕上纺线。 和勤奋的韩羽相比,韩盈就比较懒了。 穿越之后,她丁点农活都没干过,尤其是遇上了冬季,整个人直接被低温封印,早晨八点之前别想起床。 不过今天不同,韩盈天一亮就爬起来了。 她得熬蛇油。 昨天傍晚,二哥韩硕去田里掏鼠洞,意外发现田地里还有蛇窝,索性都给掏了,本想拿回家加餐,可惜运气不好,被韩盈看到了。 蛇!拿来做防冻蛇油膏!能治冻疮的! 这年头谁没个冻疮,不管是自用还是售卖,都非常重要,她一说,六条蛇二哥一口都没吃到,全落到韩盈手里。 她忙着做蛇油膏,自然看不得别人闲着,又把二哥和韩虎一起赶去河边摸河蚌。 河蚌壳能分装蛇油膏。 这个法子,得益于韩盈小时候。 她奶奶用的蛤蜊油正是用蚌壳装的。 要不是有这个记忆,等蛇油膏做好了,韩盈又得发愁分装的事情。 谁让汉代瓶子也属于稀缺资源,没办法啊。 无奈摊手。 熬出蛇油,将蛇油从砂锅中倒出,加入碾成细粉的其它配药,疯狂搅拌。 搅到足够均匀,韩盈便盖上盖子,放在屋外,等着凝固。 暂时没事,韩盈便回屋上炕休息,笑眯眯的看二哥和韩虎干活: “二哥你手轻点,别掰断了。” “韩虎你洗干净,不然一会儿白煮。” “那个河蚌也太大了,肉剃出来,壳不要了。” 两个少年按照韩盈的吩咐干活,忙完,熬出来的蛇油也凝固成了膏状。 他们拿着板勺,小心翼翼的将蛇油膏装壳,势必不浪费半点。 韩盈拿走第一个装好的河蚌壳。 凝固的蛇油膏呈现出淡黄色,因为药材粉末不够细致的缘故,里面还有些褐色杂质,味道也带着一股中药味。 她将蛇油膏递给韩羽: “羽姐,你这两天手指不是痒的厉害么?抹抹试试。” 之前,韩羽住在草棚里,手上的冻疮没那么疼,可住土屋睡炕之后,温度一升高,冻疮又疼又痒,这两天忍不住挠了好几次。 她接过来蚌壳,对里面的膏状物极其好奇,要不是韩盈说了不能吃,恐怕直接要上口尝尝。 按照韩盈说的使用方法,韩羽将蛇油膏在冻疮上抹开,一开始没什么感觉,过了会儿,就发觉难受的痒痛竟然下去了不少。 韩羽有些不可思议,连纺锤都不拿了,反复看着自己手上的冻疮,对韩盈喊道: “婴!这蛇油膏可真是好东西!我手没那么难受了!” 韩虎韩硕听到这话,工具都没放下,就好奇的跑过来看。 可惜,肉眼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们只能反复的问韩羽,手真的不难受、不痒了吗? 真想不到,蛇油加上那些很贵的,不能吃的草和各种粉末,竟然能让冻疮不再疼痛。 这是什么鬼神之术? 即便是韩硕韩虎之前见过那些药材,也看到过韩盈用药救人,但他们仍然觉着不可思议,不可理解。 他们下意识的将这种技术,按照过往经验,视为神异者才有的手段。 韩虎敬畏的看着那河蚌中的蛇油膏: “感觉觋师都没有这么厉害,果然是神女才有的本事……” 他手中还拿着分装蛇油膏的工具,一时间突然觉着它像是金子做的,又沉又珍贵。 旁边,韩硕听得直点头。 等着韩羽反应的韩盈,终于放下心来。 简易版的蛇油膏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她听到了韩虎说的话,懒得纠正,而是对着韩羽说道: “羽姐你以后多抹着点,一两旬左右。冻疮就能消下去。” 听韩盈这样说,韩羽反而摇了摇头,她将河蚌递了回来: “这么好的东西,我能用一次已经可以啦。” 韩盈有些无奈。 韩羽恨不得处处都为自己节省。 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不过可以换个法子来。 她没收回河蚌,而是对两个哥哥说道: “你们也抹点儿蛇油膏吧,给我试试药,我这是第一次做,光羽姐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二哥韩硕和韩虎纷纷摇头。 蛇油抹手,太奢侈。 韩盈继续加码: “这蛇油我想卖出去的换钱回来的,你们试过效果够好,我才能卖出去。” 她指着装蛇油膏罐子,恐吓道: “我光加进去的药材就得四百多钱了,要是卖不出去,可就全亏了!” 用过蛇油膏的韩羽当即呆在原地,韩硕和韩虎更是直接懵了。 老天,这点儿东西值两亩中田种一年的粮食! 这可不能卖不出去,砸手里那得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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