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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要照顾地里，三舅小舅要上学，没有外出经验第一次到县城除了好奇还有胆怯。 好在有卖雪糕和卖啤酒的经验，舅舅们停在佟嘉月找的地方，拿出一个塑料袋子，将袋子铺在地上，又将西瓜铺在袋子上。 “卖西瓜喽，卖西瓜喽！陈寨的沙西瓜，又甜又好吃的头茬沙西瓜！” “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第33章 送西瓜 县里还真的没有人卖西瓜, 马上就有人来问：“多少钱一斤？” 二舅壮着胆子按照佟嘉月说的：“四分钱一斤！” “好家伙！去年不是两分钱一斤吗？怎么这么贵？便宜点，便宜点我就买一个。” “叔叔，四分不贵, 我们这是头茬西瓜, 给您吃个新鲜，我们家近十亩地就收十个瓜, 天没亮我们就起来大老远的跑到县城里卖, 就是为了挣一点辛苦钱，您说的两分钱的瓜还要再等等，等西瓜都熟了我们也两分钱一斤, 现在挣的就是辛苦钱, 叔叔我们真不能便宜，对不起啊！” 呦！ 这么小的小孩这么会说啊！ 旁边一老太太就问二舅：“是不是你家城里亲戚啊？这孩子真乖，还跟亲戚一起卖西瓜。” 二舅一看, 可不是, 他家嘉月穿着爹给做的新裙子，背着新书包, 头上还有两个红色小发夹, 抹了爹买的烫伤膏之后, 那些被烧火棍烫的黑漆漆的地方颜色变淡了，再抹个一管两管说不定就好了，白白净净不比城里小姑娘差。 在这一刻，二舅心里有一个声音特别的清晰！ 他没有别的本事，他只会种地只会种西瓜，从今往后他一定要更勤快的伺候家里的地, 一定种出好吃的西瓜，他要给嘉月攒钱, 要把嘉月供出来，嘉月就该吃商品粮，就该是城里人！ 他望着附近的商品楼，心里坚定的认为，以后我们嘉月也要住在这样的楼房里，穿着光鲜的衣服，坐在办公室里上班，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上下有楼梯，脚底下还不踩泥巴路。 带着这样的想法，进了城开始胆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二舅，头一回挺直了肩膀，他骄傲的跟老太太说：“大娘，这是我外甥女，我们是农村人，我外甥女可聪明了还没上学就认识好多字，她还会算账，以后我外甥女好好上学长大了就是城里人了。” 老太太被二舅脸上的笑意感染：“往上数谁还不是农村人来着，丫头啊！以后好好学习，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 周围人也说：“对！好好学习，你会算账啊那我买一个西瓜，你来给我算算多少钱。” “我也买一个，你也给我算。” 佟嘉月感受到大家的善意，笑着说：“好的，谢谢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照顾我们家生意。” 三舅和小舅等人选好，用胶丝袋子裹住西瓜，方便二舅把秤钩子勾上去，家里卖西瓜称一向给的很足，高高的称就算个别觉得买贵的，看着就心里就平和了。 佟嘉月带着微笑给大家算账，围着一圈的人不管是买西瓜的还是凑热闹的，全都很惊讶， “你这孩子太伶俐了，算的又快又好。” 不光又快又好，佟嘉月还负责收钱找钱，一点都不带出错的。 十个西瓜一口气卖光，她忙忙碌碌的收钱找钱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还没有发现，自从回来以后，她笑的越来越多，笑意也越来越轻松，那些紧紧裹着佟嘉月一点点吞噬着她试图将她拖下深渊的噩梦正在一点点离她远去。 就像谭医生说的那样。 回到老家，回到最初的地方。 这里有最疼她的姥爷，还有舅舅们，姥爷和舅舅会帮她重新获取正常生活的能力。 伤害曾经击垮了她，但是爱会给她力量。 九点多的时候二舅妈往地里送早饭，姥爷刚吃完没多久，三个舅舅带着佟嘉月回来了。 一起来地里给姥爷汇报好消息。 “这么快就回来了？都卖完了？” 二舅的惊喜维持到现在：“爹，都卖完了县城好大，要不是嘉月脑子好使记得路我们根本转不明白。” 三舅和小舅羡慕的看着佟嘉月。 就因为嘉月聪明家里卖西瓜离不开她，所以嘉月可以选择先不上学，等卖了西瓜再去。 就因为嘉月聪明，她不上学也能学会，高老师考她之后，再也没有坚持把她马上弄到学校上课。 三舅懊恼啊，为啥他出生的时候没有多塞一点脑子呢，他当然知道好好上学吃商品好，这不是学不会嘛！ “嘉月，你可真聪明。” “对啊，嘉月可聪明。” 双胞胎一人一句，充满了羡慕。 姥爷满意的扯了扯嘴角，知道羡慕就行。 佟嘉月把自行车篮子里的梧桐树皮用叶子包好紧了紧拿出来，正儿八经的跟两个舅舅说：“没文化，很可怕！这就是知识的力量！知识改变命运！” 又来！ 俩舅舅怂了，接过她手里的梧桐树皮往瓜棚里走，不在地头待着不跟她说话。 太气人了！ 叛徒。 佟嘉月的话姥爷爱听啊。 二舅也爱听，今天那老太太也说了，他没记住，但是看吧嘉月听一遍就记住了，知识改变命运！ 二舅初中毕业，他成绩也不好，但是他没有复读的机会。 姥爷一个人顾不了那么多的地，家里两个妹妹长大了要嫁人了，俩小的又没长大需要人供，二舅不站出来接过家里的担子，还能指望谁呢？ 难道指望陈念珍和陈丽玉两姐妹不嫁人，拖成老姑娘一直为娘家吃苦吗？ 姥爷做不出这个事，不管是陈念珍还是陈丽玉，姥爷没打过他们的注意，只能委屈二舅。 二舅不觉得委屈，他本来就不聪明，文武和双全是家里最后的希望，他跟爹一样，愿意供弟弟念书。 希望有一天，文武和双全也跟嘉月一样，都能上出息，就算他俩没嘉月聪明没有大本事，只要吃上商品粮就行。 不要跟他一样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家里种地的有他一个就行了，弟弟们要有出息，嘉月也要有出息。 骑了几十公里的自行车，二舅又瞬间充满了干劲，他弯腰整理瓜田，黝黑的手臂斑斑条条的都是划痕。 佟嘉月心疼二舅：“二舅，走，我们回家吃饭，吃了饭再来。” “不了，我不饿。”一来一回多耽误事，中午一起吃算了。 “我不，我就要坐二舅的自行车回去。” “那好吧。” 二舅把手里的西瓜拖着移了一点位置，又把新长出来的瓜纽子掐掉，不让小瓜抢大瓜的养分，他捡了一个稍微大点的瓜纽子双手一起使劲，挤爆掰开递给佟嘉月。 “尝尝？” 是了，佟嘉月一直都知道，他们种瓜人也许是吃西瓜吃的最少的，吃烂掉的，被老鼠掏的，卖瓜的时候人家吃掉的瓜皮也捡回来，削一削炒菜吃。 还有，他们卖了那么久的啤酒，姥爷和二舅竟然一瓶也没喝过，卖了那么多的雪糕和冰棍，二舅只咬过一口，是她硬塞的，三舅和小舅呢，一人只吃了一根，也是她剥了包装硬塞的。 佟嘉月一把拉过二舅的手，也许是小时候吃的不好，也许是早早帮忙干农活，二舅的个子不高，但是二舅的手掌很厚实，这是一双朴实的勤劳的劳动人民的手。 佟嘉月牵着厚实的手掌，触到手里的老茧，她小小的手指头试图握着，仰着头说：“二舅，你想不想喝啤酒，后天三舅小舅过生日，我们割肉包饺子再买两瓶啤酒好不好？你一瓶姥爷一瓶。” 佟嘉月给二舅的一百块钱二舅花完了，再花钱他就不当家了，看向姥爷。 姥爷以为佟嘉月馋肉，孩子营养不良又贫血，别说想吃饺子割肉，就是割他自己的肉他也愿意，直接跟二舅说：“后个你们卖了西瓜回来割两斤肉，啤酒我不爱喝，你买一瓶自己喝。” 三舅和小舅过了生日才十五周岁，根本不用考虑他俩，二舅打算买一瓶，他不喝，到时候给爹喝。 是他做的不对，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挣钱，白天晚上的卖雪糕卖啤酒，后半夜又跑到地里收麦子，一累脑子竟然糊涂了，没想到给爹带回来一瓶啤酒。 他给爹补上。 二舅往瓜棚里喊：“文武，双全，回家吃饭！” “哎！来了！” 三舅把桶里的灰烬倒掉，往里添一点梧桐树的皮，把剩下的放在姥爷睡觉的板子下头。 地里蚊子多，姥爷舍不得点蚊香，蚊香多贵啊，一斤西瓜才卖两分钱，哪有闲钱买蚊香，这么多年姥爷一直在瓜棚里放一个铁皮小桶，晚上睡觉前往里丢一点梧桐树脱落的皮，慢慢烧着烧出的味能驱蚊。 刚刚回来的路上，佟嘉月看到公路上一排梧桐树的皮要掉，非要弄一车篮子带回来，他们人多，干催把三个车篮子都弄满，都给姥爷送地里，够烧到西瓜罢园。 三个舅舅带佟嘉月回去吃饭，二舅丢下饭碗就向地里赶，他不让三舅小舅还有佟嘉月跟。 “你们在家好好看书写作业！” 三舅和小舅很想罢工，甚至想过把书撕了不念了，但是他们知道爹和二哥在地里多辛苦，只要一想到这种辛苦，撕书的冲动便没了。 尽管满身抗拒，还是跟佟嘉月一起坐在桌子上，看不进去书他们只好继续练字继续抄课本。 嘉月的小伙伴在上学，不上学的几个看到她在看书就没有进来。 “爹，都在家里看书呢。”二舅跟姥爷说。 姥爷嗯了一声，找了一个又大又好的西瓜摘掉，抱到瓜棚里面，然后又摘了一个，凑一对。 二舅不解的问：“不是晚上找好位置数好数，早上再摘吗？爹你咋现在摘？” “等放学的时候你带嘉月一起给高老师送去，以后辛苦他教嘉月咱又吃了人家割的肉，该谢谢他，你跟他说吃完了咱还给他送。” 姥爷脚上的鞋子烂了一个洞，大脚趾顶在鞋子外头，缝了又开缝了又开，这么节约的姥爷自己都舍不得吃西瓜的姥爷，一口气送出去两个大西瓜。 姥爷的爱很含蓄，他不会用语言表达，不会温声细语，甚至有些时候还很严厉，但是姥爷愿意做他能做的一切，只为了让孩子们好。
第34章 走丢 高老师收到西瓜的时候很意外, 也很惊喜。 他找到佟嘉月存了私心，自觉有点亏欠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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