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一旦开始把脉便是全神贯注,并未注意到陆泾的目光,她的手指搭在陆泾的手腕处,细细地感应着,陆泾的脉搏,在不被陆泾察觉的情况下,渗透进些许灵气,探查着陆泾体内的山峦湖泊。 但随着灵气探入越来越深,沈清却忍不住蹙起纤细的秀眉来。 不太对劲儿…… 她仔细探查后发现,陆泾体内的气运竟在倒转,有倒转外泄的迹象。 一个人的气运和命数相连,一般都是正向运转,伴随着生老病死、年岁渐大而逐步衰竭。 但再衰竭,也没有这种气运倒转的情况啊! “怎么了?是不是我的病又严重了?”陆泾看到沈清皱起的眉峰,心里便是一沉,但他不想沈清担心,还在安慰她,“没事,这些年天天拿着汤药吊命,我都习惯了,如今多活一日都是偷来的,不用担心。” 他说着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你要是担心我死之后,对你名声有损,我可以跟娘说,请族公来帮我们俩和离,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全你的名声,不耽误你……你来日再嫁。” 陆泾说到最后四个字,心里莫名有点不太舒服。 但他知道,女子一生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终身,既然嫁人,自然希望可以有人依靠终身。 沈清刚嫁进来不久,他若是死了,沈清难免和莫氏一样,背上克夫的名声,而且她和娘家也闹掰了,担心自己往后的日子也很正常。 陆泾在这方面能做得也不多,只能尽量替她周全。 只是一想到,沈清会另嫁别人,他心里便忍不住有些许的微妙。 沈清听到他的话,抬眸看他,收回手,道:“想多了,你身体并无大碍。” “……” 陆泾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她,“那你方才……” “没什么,那只不过是我思考时的一贯小动作,不必放在心上。”沈清见他嘴角干燥起皮,应该是洗完澡连水都没来得及喝。 她起身给陆泾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他,道:“喝点水,润润嗓子。” 陆泾一颗心猛地稳定回原位,他接过来茶杯,察觉到自己的心莫名雀跃起来。 沈清重新在小杌子上坐下来,看他一口一口地喝着水,道:“陆泾,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陆泾将茶杯放下来,嘴唇上染了些水渍,没有刚才的干燥,反而有一丝莹润,他点点头,道:“你说,想问什么便问,你……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他都这么说了,沈清便当真没有再客气,她直截了当地问道:“陆泾,你和你兄长陆平的关系好吗?” “啊?” 陆泾握住茶杯,有些许茫然,大概没料到沈清为什么会这么问。 对上他茫然的双眼,沈清补了一句:“你就当是我们俩闲聊。” 陆泾下意识地相信沈清,并未多想,便道:“好啊,大哥很照顾我,他也比我大得多,可以说我是他带大的,虽然大嫂这两年不太喜欢我,但早些年她嫁进来时,对我还是不错的,如今起了变化,也很正常,情理之中。” “你和陆平,毕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很难保你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嫌隙。”沈清闻言,垂下眸子来,淡声道。 陆泾却摇了摇头,道:“大哥对我是真的很好,他待我如父如兄,没有比他更好的兄长了。” 陆平和陆泾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两个人年龄差距巨大,说他是陆平的孩子,勉强都可以说通。 当年,莫氏先从外面嫁进了陆家村,嫁给了陆平的父亲,很快便生下陆平,当时他们一家人日子过得也不错。 但那些年,大庆朝和边境羌胡部落,长年战火不断,徭役苛重。 陆平的父亲,便在那时候被抓去当了壮丁,后来便再也没回来过。 莫氏带着陆平,孤儿寡母,日子自然难熬。 而那时候,陆泾的父亲陆行云,因小时候遇到个算命先生,说他命硬,刑克六亲,又小小年纪丧父丧母,坐实了命硬的传言,便一直没有娶妻。 再加上他本人不爱说话,性格木讷,哪怕长得不错,却还是没有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他。 当时陆家的族叔们,瞧着莫氏一个人带着陆平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陆行云又是形单影只,迟迟没有成亲,便动了心思,干脆撮合他们俩‘拢家’,凑在一起过日子。 陆家村里的村民,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陆家族叔这举动,也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陆行云命硬娶不来妻子,莫氏又刚好成了寡妇,正合适。 陆行云和莫氏以往在村里,也见过几面,但没说过几句话,并不太了解对方。 在陆家族叔的撮合下,两个人见了几面,说话也多了起来,渐渐了解后,都觉得对方还不错,没多久便结为夫妻了。 那时候,陆行云是个老大难,也有些年纪了,莫氏也是。 她带着陆平嫁给陆行云时,陆平就和现在的陆泾差不多大,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 嫁进来之后,莫氏和陆平的日子,大约好过了一阵子。 陆行云这人虽不爱说话,但处处体贴周到,不仅如此,他对陆平也是视若己出,丝毫没有将陆平当成旁人的孩子。 村里有些小孩儿嘴碎说闲话,骂陆平是个拖油瓶,陆行云一旦听见,一个素来不爱说话的人,都会张口骂人。 莫氏和他的感情,便也越来越好。 过了没多久,莫氏便冒着高龄风险,生下了陆泾。 陆泾从小到大,几乎是被莫氏和陆行云、陆平三个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他小时候也很顽皮,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子,莫氏有时候还会佯怒地训斥他几句,陆平和陆行云对他却是纵容至极。 一家人的日子,说说笑笑,别提多和美温馨了。 但好景不长。 陆泾六岁的时候,大庆朝边境和羌胡部再起战火,在全国境内大肆征兵。 陆行云家当时除却陆泾和刚出生不久的陆旭两个奶娃娃外,还有两个成年男子,按照徭役规定,他们家必须出一个人上战场。 第四十八章 刘家的厚礼 以年龄、体能各方面来说,当时的陆平,都比陆行云更加适合去战场。 可是,陆平当时刚娶妻不久,才刚有了孩子,妻儿都离不开他,陆行云也不想让他去犯险。 毕竟上了战场后,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不敢肯定。 陆行云犹豫再三后,还是毅然决然,自己去了战场。 没过两年,陆行云战死的消息,就传回了陆家村。 官府的邸报说,陆行云所在的先锋营,主帅计算失误,被敌人诱敌深入,最后三万将士全部葬身在羌胡部境内的冰河,尸骨都找不回来。 消息一传回来的时候,莫氏便险些崩溃了。 那时候起,便有不少人说她命硬克夫,前后两任丈夫,才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他乡。 那一年是最艰难的一年,陆泾一下子好像长大了一样,没有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忽然变得沉稳起来。 可他毕竟年纪小,那一年,几乎是靠陆平撑过来的。 他照顾莫氏,抚养陆泾,无微不至。 因此,陆泾才说,他几乎是在陆平手里长大的,陆平对他来说,如父如兄。 后来莫氏缓过来了,当时陆行云是战死的,官府有不少抚恤和偏向,莫氏便在官府的帮助下,以低价包下了后山那些坡地,种成药田,陆家的日子便渐渐好过起来。 陆泾那时候读书也争气,早早变成了廪生。 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就要越过越好,莫氏也可以扬眉吐气,在陆家村众人面前抬起头的时候,陆泾忽然抱病,且多年缠绵病榻。 “这几年,我吃药花费便是不小,也是大哥体恤,才撑了下来的。”陆泾说起小时候,眼里透着怀念的光,提起陆平,又满是信任,“要是换做心黑的,或许早就提了分家,才不愿意管我这个病秧子无底洞。” 沈清闻言,坐在那里,朝窗外看了一眼,声音淡淡:“是吗?可人是会变的。” “?” 陆泾不明所以地看她,总觉得沈清这话里有话,他坐直身体,皱眉问道:“沈……沈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沈清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随便。” “沈清。”陆泾闻言,便唤着她的名字,问:“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总觉得,你这话不太对。” 沈清收回落在院子里的目光,转头看他,意有所指地道:“人的感官有时候会欺骗自己,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陆泾望进她那双沉沉如水的眸子,心里猛地颤了一下,隐约察觉出来什么。 他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沈清的袖子,急不可待地追问:“不……不是,沈清,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沈清微微一扬眉,低头看了看他抓在自己袖子上的手。 陆泾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他倏然地收回手,尴尬道:“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不碍事。”沈清淡笑,直接略过了陆泾方才的问题,好像没听见,又好像被岔开了似的,她起身道:“你身体并无大碍,有我在这,保你长命百岁,放心吧,往后照常服药即可。” 语毕,沈清便提步走了出去。 陆泾跟着站起身来,想要喊住她,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和沈清相处时间不久,却也看得出来,沈清不是一般人,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不肯告诉他。 而沈清这样的性子,若是她自己打定主意不肯说的话,那么就算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沈清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陆泾只好拧起眉来,自己心里犯嘀咕。 沈清离开房间后,已经过了日中。 莫氏正好在这时候回来了,看到沈清已经回来,她连忙将手里的箩筐和小锄头放下,一边擦着手上的泥土,一边欢喜地过来,道:“闺女,回来了?” “回来有一会儿了。”沈清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莫氏拍了拍身上的土,瞧着沈清那水灵灵的模样,问道:“闺女,刘家的人今天来了,还送来了好些东西。他们说要去找你,你可知道了?” “嗯,已经见过了。”沈清见莫氏有些担忧,冲她安抚地一笑,“不必担心,没什么事了,往后刘家不会也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莫氏闻言,却没有多么高兴,只是更加意外,“闺女……”她有些欲言又止,“你……刘家这是怎么回事?那刘老爷可不是轻易低头的人。”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您就别担心了。”沈清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 她转而问道:“刘家今日送了厚礼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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