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等到他醒来时,身旁早就空了下来。 陆泾偷偷摸了一下旁边的床铺,都已经没有温度,可以看出来,沈清已经起来很久了。 陆泾连忙起身下床,在屋里找了一圈,却发现沈清不在屋里。 他有些愕然。 心想,是不是他昨晚睡着后,做了什么不好的举动,把沈清吓跑了? 陆泾莫名有些慌,作势便要出去找一找沈清。 他慌里慌张地打开门,正要往外冲,却见沈清端着两个人的早饭,正好要走进来。 他太紧张了,动作也快,险些和沈清撞个正着。 幸而沈清反应速度快,见他往外跑,她迅速往旁边退了半步。 同一时间,腾出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陆泾的胳膊,诧异地道:“这么一大早,你这么慌里慌张地要干什么去?” “我……”陆泾有些慌乱地看她,眼里的情绪太饱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就这么看着沈清,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就是以为你走了。” 看到他眼里那样饱满的情绪,沈清不由一愣,心里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觉。 但她很快把那感觉压了下去。 “我走了?” 沈清松开手,面上轻松地一笑,“这么一大早,我能去哪儿?我就是去拿了些早饭回来,今天早上在屋里吃饭。” 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又说:“我还以为你这么一大早慌里慌张要做什么,就因为以为我走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陆泾沉默地跟在沈清身后,也觉得自己太紧张太荒唐了,没好意思出声。 沈清将早饭放在桌上,回头看着他那局促的,不好意思的模样,“没事,别担心,我不会走的,先过来吃饭吧。” 陆泾微微点头,在桌边坐下来,还是有些放不开。 沈清看着他,眼前回想起,陆泾刚才在门口看她时的模样,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饱满了。 饶是在感情方面迟钝如沈清,都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来。 她朝陆泾看过去,陆泾却低着头,吃起早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沈清的错觉。 沈清蹙了蹙眉,一时间也没有说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坐下来同陆泾一块吃饭。 陆泾一直低着头,看也没看过沈清。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见他狼吞虎咽地,沈清打趣地一笑。 陆泾险些呛着,他慌乱地抬起头来,看着沈清,“我,我饿了,就这样……” “知道,只是让你慢点吃。”沈清温声道。 陆泾嗯了一声,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人也逐渐平复下来。 沈清没再提起刚才的事儿,太尴尬了,她便说起来一些旁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今天醒得早,我就去看了一下叶二少爷,又下楼拿了些早饭回来。” 听她好像是在跟自己汇报自己都干了什么的小妻子一样,陆泾心跳得更加厉害,他面上还装着沉稳地点点头,说:“我都知道,不用跟我解释。” 他当时就是刚醒过来,脑子有些混乱,脑抽了,才会去做那些事情。 现在想一想,沈清这样的性格,怎么会突然说走就走? 他这时候也回过神来,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正因为如此,他方才才不好意思抬头去看沈清。 沈清闻言,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就安静地吃饭。 吃完饭后,沈清才说:“今天你可以在客栈好好看书,午后我会去一趟杭家,晚些时候就回来,不必担心我。” “我跟你一起去。”陆泾闻言,想也不想便道。 说完,他一顿,略有些紧张地补充道:“我正好去向杭大人请教一些课业上的问题。” 他都这么说了,沈清便点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陆泾见她神色如常,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沈清会下意识地,时不时地观察陆泾的神色和小动作。 第一百零八章 山长屈弘文 午后,沈清和陆泾同苏大夫等人,一道吃过午饭,两个人将陆旭托付给苏大夫照顾,便一同前往杭大人府邸。 或许是昨日沈清派人来打过招呼的原因,他们刚到门口,便瞧见杭家的管家,正在门口等着。 远远地看见他们过来,管家杭兴便迎了上来,“陆公子,沈娘子,老奴是府上的管家,在此恭候多时了。” 沈清略略颔首,“杭大人在家吗?” “在的,我家老爷一早便在等公子和娘子过来呢,两位快请进吧。”杭兴做了个请的姿势,面上带着亲和的笑。 沈清和陆泾便跟在他身后,进入大门。 杭家内外今日都挂着白幡、白花,瞧着就是一副要大办丧仪的模样。 里里外外鲜少有人走动。 偶尔走动的丫环小厮身上,更是披麻戴孝。 整个杭家都笼罩在低气压之中。 不过沈清和陆泾今日过来,却没看见高僧。 想来是杭大人也知道忌讳,已经将那些高僧遣散走了。 见她打量着左右,杭兴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 想起来杭大人的吩咐,他便小声地道:“娘子莫要生气,昨日是家奴不懂规矩,请高僧来为小姐超度,昨夜一晚诵经过后,一早那些高僧便离去了,应当是不妨事的。” “不碍事,我只是随意看看。”沈清早已猜测到,今早那些高僧会离开,所以才选择过了正午后,再来杭家。 再者说,过了这一夜,哪怕今日来对上那些高僧也无妨了。 阿葵的魂魄应当已经安稳下来。 见她好似真的没有生气,杭兴便放下心来,引着沈清和陆泾便去了昨日便布置好的灵堂上。 杭大人和杭夫人昨天在灵堂待到了后半夜,回去草草地休息半夜后,今日一早又回灵堂上守着了。 杭家之女要大葬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从昨天起,便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前来吊唁。 杭兴引着沈清和陆泾进入灵堂时,便见有人在同杭大人和杭夫人说话。 那是一个男子,瞧着年纪和杭大人差不多,一身文人打扮,气质更是温文尔雅,和善亲人。 见有人在,沈清和陆泾便远远地停下来,没有靠近。 杭兴站在两人身边,小声地解释道:“陆公子,沈娘子,那位是曲阳学馆的山长,屈老爷,与我家老爷是同年举人,关系一向不错,听闻消息后,这次便专程过来吊唁的,还请两位莫要往心里去,老爷等会儿空下来,必定会见两位的。” “无妨。”沈清不在意这个,先来后到,没什么好说的。 陆泾听得杭兴的话,却稍稍来了些兴趣,“曲阳学馆的山长,可是那位叫做屈弘文的大儒?” “正是。”杭兴微微笑道:“陆公子听说过?” 陆泾点头,神采奕奕地道:“听说他和杭大人是同届的举人,本来应该一举夺魁,中了状元的,却主动请辞,回来开办了曲阳学馆。” “就是他。” 沈清听得他二人的对话,有些好奇,“中了状元却请辞了?” “是。”陆泾对这些还是比较了解的,同沈清小声地说起来。 屈弘文算是当世有名的大儒之一,颇具才名,听说早些年在殿试时,本来是被圣上钦点为状元的,但临了,他自己却不干了。 他说,他参加科举,并非为了要进入官场,他只是想证明,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陆泾后来便听说,屈弘文家境贫寒,小时候爱读书,却读不起,好不容易攒了点束脩,去拜访一位举人老爷,想拜师。 结果却被明嘲暗讽了一通,言明他这样的贫寒之家,是读不出来的,他根本读不起书,又说他天资愚钝,读书也无用。 其实,古往今来,寒门出贵子的例子,屡见不鲜。 但仔细探究,那些寒门出贵子的例子,家境其实并不算多么贫寒,至多算是一般人家。 但,屈弘文家是真的贫寒,他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只剩下祖父祖母守着一亩薄田,照顾着他,家里经常连饭都吃不上,饥一顿饱一顿的。 更遑论读书了。 读书确实是一件太烧钱的事情,拜师、文房四宝、名人诗集古书等等,都需要大量的钱。 这年头还未有印刷术,市面上售卖的书,都是人工亲自誊写而成,数量稀少,物以稀为贵,价格便更好。 想读书,真没那么容易。 屈弘文虽然喜欢读书,但他压根买不起书,也上不了学堂,都是在学堂外,偷偷听里面的学子念书,跟着学那么一两句,加上他开蒙晚,起初确实也显得愚钝,对很多基础的文学,都不通晓。 祖父母好不容易省吃俭用,各种操劳,为他攒下点束脩,将他送去举人老爷府上时,他便被那人说了一通。 这话,就一直记在屈弘文心里。 当日殿试之上,他便说,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是有当状元的本事的,但他不愿意当状元,与其进入朝堂蝇营狗苟一生,他宁愿回到老家,开办学馆,让更多的人能够读上书,做有用之人。 所以,他推掉了状元的名号。 这件事,在当时可以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绝大部分人读书,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有个好前程,来日做大官。 屈弘文却反其道行之。 当日,因这一番话,圣上颇为喜爱屈弘文,并未治他不敬之罪,反而赏赐他百两黄金,让他回到曲阳府,开办了曲阳学馆。 曲阳学馆时至今日,有这么大的规模,成为远近有名的学馆,其中除却官府的扶持外,便是屈弘文的坚持。 这些年,屈弘文一直坚持着他自己的初心,无论是什么样的孩子,哪怕身有残缺,只要是真心想读书的,他都会收。 曲阳学馆因此与其他学馆私塾,以培养出朝堂可用之人不同。 旁的私塾学馆,拼命想要养出来举人、大官,乃至丞相。 曲阳学馆却只想,让所有人都能识字读书。 也因为这样,曲阳学馆不怎么收费,这些年基本上都是屈弘文拿着当年的赏钱和自己的积蓄往外倒贴。 陆泾从前来曲阳城的时候,听杭大人说起过屈弘文的事情,对屈弘文颇为敬佩。 没承想,今日在这见到真人了,便有几分激动。 第一百零九章 谁人背后无人说 “陆公子是饱学之士,自然理解屈老爷。”杭兴听完陆泾的话,叹息道:“但旁人就不那么觉得了。这些年,在曲阳城里头,我听说过不少难听的话,有人说屈老爷就是哗众取宠,故意吊高了卖。也有人说,屈老爷压根没什么才学,当年只是侥幸进入殿试,自己知晓自己的本事,才说什么推了状元名头,唱高调,否则的话,他回乡开办学馆多年,怎么没培养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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