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研究高产作物和大规模机械生产就没有意义了。 种地跟烹饪是一样的,只要炒菜,香味就一定会飘散出去,你既想让尽可能多的人接触,却又不想让尽可能多的人接触……本身就自相矛盾。 种子类作物尚且可以通过特殊手段处理,让下面的人即便拿到了果实也种不出来,源头牢牢把控在朝廷手中,外国人自然没办法偷。 但很多根茎类作物不一样,它们的果实、根茎,甚至一点根须都可以作为新植株的来源! 如今朝廷正在通过药物控制,让市面上的红薯没办法发芽育种,但只能保证成功尽量低,却不是百分百。 也就是说,某种概率下,市面上流通的粮食本身就能作为种子! 只要对手的时间和人手足够多,慢慢筛选,如果足够幸运,他们甚至可以通过正常的市场交易取得“种子”。 因为红薯正在作为一种普通作物流通,你总不能不许人家消费吧? 显然足利尝试过这种方法,但因为需要掩人耳目,采集的样本不够多,实验时间不够长,育苗失败,所以才将主意打到那些还没上市的果实身上。 奈何目前红薯等作物还在推广阶段,大家对田地里的看管比较严,外人难以接触,足利等人拿不到,需要一个中间人。 他们最终选定了曹威。 作为太学农科的学生,曹威日常学业接触的就是这些,他去拿,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他的伯父就在农研所,具备丰富的育苗育种经验。如果能够与曹威建立足够亲密的联系,他们或许还能进一步取得照料、培育作物的方法。 但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呢…… 这件事最幸运的地方在于,目前民间推广的都是农研所培育好的红薯苗,下地前就泡过药水了,哪怕足利拿到了那些根块,大概率也发不出二代芽来。 但随着推广的深入,早晚有一天他们会遇到泡过药水后依旧发芽的红薯,然后因为某种契机发现可以利用发芽的根块、藤蔓来育苗。 待到那个时候,秘密也将不再是秘密。 纵观人类历史,物种不就是这样流传到各国的吗? 秦放鹤曾经熟悉的那段历史上,我国的红薯也是这么偷渡来的。 从国家政治层面来说,依靠概率保密,听上去就很不靠谱。 但遇到这种繁殖能力极强的藤蔓类块根植物,还偏偏就只能祈祷概率! 你可以通过训诫,要求在职官员和官员预备役保密,但随着推广铺开,同样的准则能应用在农民和商人身上吗? 不可能的。 他们没有那样的觉悟和敏感度。 说句难听的,哪怕没有现在的足利,哪怕大禄朝再如何严防死守,等到全国上下真正推广的那一日,也就是泄密之日。 从全人类延续的角度来看,确实应该全面推广,但单纯从各国争霸来说,秦放鹤不觉得也不希望自己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和觉悟。 他需要在尽可能长的时间内保证中国的先进,以便在未来对其他国家形成碾压,立于不败之地。 盛和帝思虑片刻,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张口下旨,“曹威泄密,剥去其太学生、举人资格,终身不得入仕。曹威之父教子无方,官降三品。曹恬不能及时察觉,为官有失,夺其学士头衔,立刻离京,前往定北省主持开荒。” 无论曹威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大错已然铸成,不杀他就不错了。 可惜的是曹家满门,仕途全是完了。 曹父爬了半辈子才好歹在六部混了个五品,如今一口气撸了三品,连最末流的县令都不如,也只好去哪个穷乡僻壤做个县丞、典史之流,一生心血毁于一旦。 曹恬毕竟是难得的人才,盛和帝不舍放弃,打发到北边去,也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但如今的北方仍属荒凉之地,曹恬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是贬官,只怕此生便要老死边疆了。 “另外,当日受伤的那几个太学生也要查一查,但要委婉些,不要太过强硬。再者平时与足利有往来的师生,也不要漏掉……” 外间的翰林飞快地写好圣旨,捧过来请盛和帝用印,立刻就有内侍拿着往曹家和吏部去了。 “是朕疏忽了,”盛和帝叹了口气,再次命人拟旨,“自今日起,国子监内工科学堂迁入工研所,农科学堂迁入农研所,命工部协助,十日内迁走,人员同往,不得有违。另外,各部要引以为戒,尤其各大机要衙门,官员不可轻易回家,出入报备,下辖学堂、诸科学生也是如此……凡有过错,族人连坐,决不轻饶!” 涉及到这么多人“搬家”,自然是大工程,工部不光要协调旧址,还要尽快选定新址,并准备好用来安置的宿舍、上课的学堂,这里面就又需要户部拨款、兵部护送。 “陛下圣明,”秦放鹤领旨,“也是臣的疏忽,臣甘愿领罚。” 盛和帝摇头,“此事到此为止,这样的话不必再说。” 真要论起来,此事不能全怪盛和帝,也不能全怪秦放鹤,但他们也确实都有责任。 这些年大禄朝发展得太快了,说是撒开四蹄狂奔都不为过,各处千头万绪,诸事繁琐,百密一疏也在所难免。 太学学科健全,工科、农科历来就有,但一直不受重视,直到先帝在世时,秦放鹤一力推出工研、农研二所,这才令作为二者预备役的太学两科地位扶摇直上。 所以此事若真要追究其责任来,先帝也要被拖下水,子不言父过,只能盛和帝起头领了这个哑巴亏。 秦放鹤对此心知肚明,这会儿开口,也是在分担盛和帝的压力。 他们确实尽力了,平日也耳提面命,但人这种生物本身就是不可控的…… “还有,”盛和帝示意秦放鹤坐下,“太学那边大动作,足利必然有所察觉,但此事拖不得,值得冒险……” 秦放鹤明白他的意思,若此事为倭国官方制定的计划,那么一定有人接应;若为足利本人的冒险计划,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尽快离开。 无论是哪一种,大禄都不能放他们离开,必须抓住这次机会,给倭国一记重击。 秦放鹤表示记下了,理由也想好了,“西方诸国又如何呢?” 正说着,有禁军统领来面圣,盛和帝压根儿没让秦放鹤回避,直接把人叫进来问了。 来的是监视足利等人的,说足利今天还想去找曹威,但没找到人,“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足利没有停留,很是行色匆匆的样子。中途还望一家酒楼去了,因距离太近,出入人员太多,足利又很警惕,卑职无法靠近,并不知道他是否与人交换情报。” 白天大街上监视难度极高,很可能足利发现了苗头,准备要跑。 “大约是有接应,”秦放鹤说,“不然他没必要挑这个时候往酒楼去。” 酒楼、食肆,青楼楚馆、戏园子之流,向来人多眼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传递消息太容易了。 双方甚至不必接触,可能是人群中看似不经意的抖抖衣服、摸摸鬓角,也可能是坐到特定某张桌子的某个位置,按照某种顺序点某道菜…… 盛和帝倒没有迁怒,只让他们继续盯着,接下来说起法兰西等西方国家时,语气甚至轻快了几分。 如此看来,足利等人还没来得及脱身,甚至可能只是察觉到不对劲,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 只要倭国人不回国,一切事儿都不算事儿。 因近些年与各国往来频繁,大禄境内多有番邦百姓、贵族常驻,大禄朝不仅向内接待,也需要时常向外,与诸国具有话语权、能代表官方立场的官员交涉、对话,而以如今动辄往来以“年”计的周期来看,临时传话肯定是不现实的。 故而几年前就单独划出一条街,让各国官员、使者驻扎,形成了酷似后世“大使馆”的格局。 前几天一出事,“大使馆”所在的那条街都跟着不安稳,今儿各国使者代表也都入宫了,正在与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交涉。 见盛和帝有所放松,秦放鹤适时插科打诨,语带笑意道:“想来陛下已有决断,倒是臣瞎操心了。” 盛和帝跟着笑了几声,戏谑道:“如今你也会说这些没用的话了。” 还怪好听的。 到底忍不住,顿了顿,盛和帝便道:“此事妙就妙在,不止一个国家……” 他们不知道这是阳谋,是借机狮子大开口吗? 知道! 但是没办法! 本就是外国学生先动手,一开始就不占理,只要他们还想继续跟大禄朝友好往来,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弱国无外交! 若此事只涉及到一国,反倒没什么发挥的余地,最多把人撵走,以后进一步收紧准入法则。 但几个国家一起遭殃,大禄朝又隐晦地表示,起码要有一个国家负责,那么……有好戏看了。 大禄朝这些年的强硬他们早便领会了,死犟没有任何出路,所以只能联手推出一个牺牲品。 如此一来,大禄的双手依旧干净:我没逼你们啊,我给过选择的,是你们的好邻居,昔日同盟,非要推“你”出来送死啊! 说到这里,盛和帝兴致上来,带秦放鹤去内室,中间大桌上摆着的赫然就是现今已知的诸国和各大陆版图,连新大陆的都有。 虽然稍显粗糙,可能也有很多误差,但放眼望去,仍极其震撼。 君臣二人就开始美滋滋盘算,啃西方哪个港口好。 “以臣之见,葡萄牙国、苏格兰、法兰西国西、南海岸都不错,正好衔接往来新大陆,又可作为我朝与西方诸国交易、往来的据点……” “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朕觉得这个,这个什么罗马联邦南部也不错,远离各国纷扰,距离我朝也近,若水路不通是,北上登陆往东,走陆路也使得,过天竺之前再转水路……” 哎呀,看哪个都挺好。 几家欢喜几家愁,盛和帝与秦放鹤盘算着从别国身上啃下肉来,被迫面谈的各国使者却不免心情沉重。 大禄方面明确表示了,参与闹事的几名学子要么赔偿后立刻遣返回国,要么就留在大禄朝,接受大禄朝律法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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