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了个巴子的,给你脸了是不是?是不是真以为老子是读书人不会动手?狗日的!老子……”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脸上甚至仍带着笑! 若有外人在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是两名秀才在互殴! 鲜血横飞,满口脏话,简直与街头泼皮斗殴毫无区别! 众人被他狂野而血腥的攻击方式惊呆了,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欲要上前又怕被波及,只好伸长了脖子七嘴八舌喊出声: “停手!” “停下快停下,他已经挨过打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 狗屁的不动手,刚才怎么不说? 齐振业拧着眉头,回头冲那厮就是一脚,“去你的!” 慷他人之慨,老子偏要动手! 眼见郭腾抵抗之力越来越弱,可秦放鹤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有几人欲上前阻拦,孔姿清没有说话。 他甚至看都没看,只是随手将鞭子往旁边一甩,几滴液体似乎也跟着飞了出去。 “啪!” 这熟悉的声音叫众人都是一抖,就见一旁的草尖上赫然沾着一串殷红的血珠,被风一吹,沿着草叶边缘滑落,消失在泥土中不见了。 那是郭腾的血。 于是所有人就都不动了。 罢了罢了,自作孽不可活…… 动完脚的齐振业循声望来,好像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平时跟自己闹的孔姿清确实是收敛着的。 他收敛爪牙,伪装成普通人的模样。 现在的孔姿清身上,有种齐振业曾经非常不喜欢的冷漠和高高在上,好似身边站着的不是甚么活人,而是无关紧要的草芥。 啧,有点陌生。 孔姿清的感官意外敏锐,齐振业只多看了几眼,他便望过来,眼神淡漠,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哦,齐振业微微怔了下,然后就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两排白惨惨的牙,冲对方比了个大拇指。 这小子,够劲儿! 孔姿清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终于把头转回去。 虽未发一言,但周身的冷硬却好似柔和了些。 另一边。 天气不错,山长便趁着学生们上课,亲自带人来藏书楼晒书。 明亮的阳光均匀洒落在书页上,偶有微风拂过,那些书页便似振翅欲飞的蝶翼般刷拉拉颤动起来。 暖融融的空气中浮动着淡淡墨香,混着最原始的草木芬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嗯,就是这个味儿! 啊,多么平静美好的一天! 祥和的书院,可爱的学生…… “山长!不好啦,不好啦!” 粗噶的嗓音打破宁静。 祥和戛然而止。 山长拧起眉头,颇为不满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来人,“做什么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来人跑得脸通红,汗水顺着鬓角和脖子往下淌,背心都湿透了,洇出老大一块深色印记。 “不,不好了,”他面上满是急色,狠命咽了口唾沫,喘着粗气道,“有,有人坠马了。” 坠马这种事,只要真心想学习骑术的人都免不了,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出,故而山长听了,也只是问:“可受伤?” 来人抓着袖子擦汗,闻言可疑地停顿了下,表情似乎有些纠结,“这,这个,坠马之人倒是无甚大碍。” “哦,”山长才要放心,却突然意识到甚么,“什么叫坠马之人无甚大碍?难不成还有旁人受伤?” “呃,”那人小心翼翼道,“今日坠马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胡闹!”山长听了,果然大怒,原地兜了个圈子,又补了一句,“简直岂有此理!” 故意为之,岂不是说明他的学生之中有歹毒之人? 不知想到什么,山长的愤怒突然一滞,“莫非受伤的是……” 来人点点头。 何止受伤啊,简直惨不忍睹! “简直胡来!”山长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从这只言片语间已然拼凑出部分真相,必然是害人不成反被报复呗。 他匆匆放下书卷,又吩咐人继续翻动,自己则快步下山,朝马场方向赶去。 边走,还不忘继续追问细节,“对了,坠马之人是谁?动手的孽障又是哪个?” “动手的是乙班的郭腾,坠马的是今年的小三元,秦放鹤秦小相公。” 还他娘的排名都挺靠前。 山长:“……” 他的脚步猛刹,那报信儿的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 “混账!”山长用力跺了跺脚,很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骂道,“最要紧的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讲!” 妈的,前头知县大人才吩咐了要照看着些,这才几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害得坠马了? 得亏着没受伤…… 骂完人,山长抬脚继续走,走了几步又有些不放心,上半身扭转回来,眯着眼睛看,“该不会你还有什么没说完吧?” 那人:“……”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心一横,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吐露出来: “当时有人大喊杀人,应当好多人都听见了。孔家的少爷当众鞭打郭腾,都见血了,之后小秦相公缓过神来,亲自上阵殴打,力竭之后还扬言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对了,丁班的齐振业也因有人拉偏架动了手……” 山长:“……” 莫非是老天觉得我之前的日子太过安生? 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胸闷,歪歪斜斜扶着路边一株大柳树站下,用力捏了捏眉心,开始疯狂思考。 所以就是姓秦的小子没有大碍,还能跳起来打人,然后孔姿清也出了气…… 嗯! 还有救! 其余的人? 不重要! 都不重要! 简单粗暴地理清利害关系之后,山长觉得天晴了,雨停了,他自己又行了。 “少年人气盛,”他清清嗓子,顺手整理下乱糟糟的长袍,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见一次打一次什么的,十有八九是赌气来的……” 谁年轻的时候没放过狠话! 听听也就算了。 然后就听来人幽幽道:“……方才小的上来时,听说小秦相公在医馆那边碰到了郭腾,真的又扑上去打了一顿……” 他没有在开玩笑! 山长:“……” 算了,辞官吧! 县学聚众斗殴,甚至还涉及到蓄意谋害,如此大事,山长不敢隐瞒,当天就亲自手书一封,递到县衙去了。 然后又修改下措辞,另写一封,递到孔府。 写完两封亲笔信的山长整个人活像老了十多岁,浑身上下透着疲惫。 造孽,造孽啊! 他非常用力地叹了口气,好似将体内气息悉数挤出一般,人迅速瘪了下去。 山长瘫在圈椅里缓了半日,颤巍巍起身,来到另一间屋子,燃起香烛,朝供奉的孔孟圣人相拜了几拜。 “圣人在上,保佑弟子无灾无忧……” 拜了一回,到底不放心,见四下无人,忙走到另一边,打开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柜子,露出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来。 山长依样点香,也拜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无灾无忧……” 做完这一切后,山长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 可走出去几步,他又觉得不妥。 此事涉及拳脚,乃是武斗…… 他转回来,快步来到另一只多宝格前,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竟赫然是红脸绿衣的二爷! “关圣帝君宝诰,焚香拜四方……”山长又点了香火,左手持香,先中间后左右,恭恭敬敬拜了,熟练祷告。 做完这一切之后,山长长出一口气,心下安定。 文武兼备,天地皆有,妥了! 周县令和孔老爷子接了书信,打开后映入眼帘的第一句都是: “……秦放鹤令孙文武双全……” 周县令:“……” 孔老爷子:“……” 当天晚上,周县令连夜传唤了县学一干人等。 因都有功名在身,并未开堂审理。 见到郭腾的瞬间,周县令确实有些茫然:那脸上开了染料坊的猪头是谁? 实际情况就是,在衙役去县学传唤时,郭腾还被闻讯赶来的肖清芳带人堵在宿舍里不敢露头。 肖清芳也不知从哪儿摸来的木棍,带着一群甲班的人,气势汹汹去堵人。 “岂有此理,你算甚么阿物,也敢动我们甲班的人!活得不耐烦了么!” 郭腾自知有难,把门窗俱都反锁了,在里面堵得死死的。 肖清芳拍了几把,纹丝不动。 后头几个同伙,不是,同窗已经开始撸袖子,不耐烦道:“肖兄,同这厮废话什么,依我看,打进去!” “说得正是,打进去,好好教一教这厮做人的道理!” “呸,眼里没有尊卑上下的东西,胡某耻于与之为伍!” 肖清芳眼睛一亮,觉得可行! 提前跑出来的牛士才都快吓疯了。 这都什么人呐!山匪吗?! 若非衙役来得及时,只怕这伙暴徒便要破门而入,强行教道理了。 饶是这么着,被护送出来的郭腾也被人趁乱踢了好几脚,肖清芳等人仍是意犹未尽。 再看受害人秦放鹤,嗯,全须全尾,没破相,就是行走间微微有些不顺,估计是扭着筋。 “你身上不好,坐吧。”周县令和颜悦色道,又叫人上茶果,还叫了大夫来验伤。 后头的孔姿清也坐了,余者都站着。 亲耳听大夫说没有大碍之后,周县令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好好,没有大碍就好。 秦放鹤道了谢,才要开口,却见周县令一摆手,“你有伤在身,不必多言。” 又看一派坦然的孔姿清,“……” 算了。 最后,周县令的视线落到齐振业和牛士才身上,“你们细细说来。” 郭腾还试图狡辩,然人证物证俱在,全然无用。 周县令本就因之前种种对郭腾感官平平,如今又闹出如此荒唐大事,更是厌恶至极。 今日他因嫉妒便对同窗痛下杀手,来日若对自己不满,难不成也要杀了本官? 况且那秦放鹤才入了知府大人的眼,你就要在本官的地界上见血,岂非要陷本官于不义?! 着实可恶! 周县令用力往桌上一拍,指着郭腾臭骂道:“你枉读圣贤书,屡屡受挫不思自省,竟胆敢当众做出这许多伤天害理的混帐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如此下作,留你不得!本官会亲自向知府大人请罪,必要革除你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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