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没有法官,没有书记员,只有三位身着白色圣袍的主教和九名黑袍嬷嬷,他们戴着纯白的面具,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 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他们也看不到她脸上的恐惧。 嬷嬷们低头祷告,主教则齐声宣读着自己曾经的罪恶。 当宣读完毕之后,宗教警察到来,为她套上了白色的头套,带着她离开审判庭,将她送入一个黑漆漆的空间中。 没过多久,黑漆漆的空间开始移动,她才意识到,这是一辆车。 她不知道自己在车中沉默地过了多久,只知道再次看到这个世界时,印入眼帘的已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山,而青山之下,是延绵不绝的江水——自己正站在峡谷边上。 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要遭受什么样的惩罚。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关于自己的黑历史,那其实是一个黄君山并不想回忆太多的过去。 她的故事很简单,就像是成千上万南上务工的小城市家庭一样,父母将孩子留在年迈的老人身边,夫妻携手去大城市闯荡,每年过年拿一笔钱回来,大年初七又急匆匆回到大城市去。 有的父母辛劳一辈子,但只是挣到了辛苦钱,于是拿着仅有的钱在老家盖了新房子,也落下了一身疾病,接着换子女去大城市闯荡,重复着上一代曾经的人生。 而她们家则是幸运的那个版本,父母在大城市闯荡挣到了第一桶金,然后拿着第一桶金去了合肥创业,很快就有了还不错的成绩,于是她们举家搬去了合肥,买了大房子,拥有了崭新的生活。 可是,安逸的生活总是真正考验人性的开始,贫穷的时候被迫抱团取暖的父母即使有再多花花肠子也只能收着,如今富裕起来就纷纷按耐不住搞起了外遇。 最终,父母各自乱来的婚姻以父亲的小情人生下儿子打破了原本平衡的状态。 父亲天天嚷嚷着要离婚,说要对给自己生下儿子的女人负责,母亲则死活不肯离,说这家店铺是两人共同的劳动成果凭什么给后来人坐拥成果。 法庭调解时,据说父母就店铺的财产分割问题一次都没有谈拢过,还都争着抢着要她的抚养权。 直到最后一次,父亲胜出得到更多店铺的所有权,也得到了她的抚养权。 母亲在调解结束后就直接玩起了“活人消失术”,父亲则带着她来到了和小情人的新房。 那天淅淅沥沥下着雨,房子大门打开,里面是一脸不悦的小情人,还有个在阳台地垫上蹒跚学步的小男孩。 “不是说好这孩子让她妈带走吗?你倒是带回来干什么?我儿子以后多尴尬啊家里多个陌生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打算马上把她送回老家我父母那里去……” “你要送快点送,别让人看笑话……” “知道了知道了……” 那之后,父亲和小情人在隔壁卧室里谈话,她则被父亲安排在客厅里看电视。 忽然,窗外飞来几只麻雀,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一直在阳台玩耍的小男孩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攀爬飘窗。 没想到,小男孩还真的爬了上去。 那一刻,她忽然站了起来。 年仅十一岁的她,笔直地走到阳台,拉开纱窗,直接将小男孩从十七楼的高空推了下去。 …… 回过神时,宗教警察为她穿上了防护衣,戴上了头套,然后给她脚上绑了绳索,嬷嬷们依旧在她身后吟诵,主教们则继续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齐声道:“你将下坠100次,每一次下坠,你需要在心中默念你的罪过,直到你的罪恶被你所承受的罪恶所抵消。” 主教话音刚落的瞬间,她就被执行者从悬崖上直接推了下去。 身体一瞬间失去支撑点的恐惧让她的大脑顷刻一片空白,直到腿上的绳子将她的身体狠狠地拉住并回弹,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只是,自由落体让她头脑发胀,双目充血,浑身发抖,而头盔轻轻砸入水中所带来的冲击感,让她的头骨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觉。 这样的刑罚像是蹦极,可又远比蹦极残酷。 因为蹦极不会故意制造落地的触觉,也不会一次性让一个人至少蹦100次。 还来不及消化这份残酷,她的身体就被绳子拉着缓缓上提。 她眼睁睁地看着头颅下方的的世界越来越小,恐高感和倒钓的颅脑充血感让她的精神几乎崩溃,而就在她即将哭出声的那一刹那,绳子瞬间被松开,她在尖叫中被再一次丢下了悬崖。 头罩再一次撞向水面,剧烈的痛觉让她几乎晕厥,可是她就是无法真正晕过去。 因为宗教法庭巧妙地设计了她触碰水面时所承受的力度——既不会让她不痛不痒,也不会让她疼痛致死,他们要用一百次这样令人窒息的痛觉,还原出那个人死亡瞬间所经历的一切苦痛。 瞬间,一缕鲜血从她的鼻腔里流了出来,滴落在透明的头罩中。 而此时,她的身体再一次被慢慢地提起,再一次感受着高空的恐惧和倒钓对身体产生的撕裂感和压迫感,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小,再一次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的时候,再一次被丢了下去。 这一次,更多的鲜血从她的鼻腔中涌了出来,彻底染花了她的头罩,她连外面的世界都看不见了。 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和头颅剧烈的刺痛让她无法呼吸,她太疼了,甚至因为疼痛,逐渐连恐惧都感觉不到。 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幻觉,她感觉自己马上要死了。 但是与此同时,她却由衷地感觉到幸福,因为,她马上就要解脱了。 她的意识仿佛在此刻又回到了过去。 …… 那天,将那个小男孩丢下楼的那天。 走出公安局的那一刻,早就守在外的小三歇斯底里地喊着凭什么不给她判刑,却被警察和父亲拦了下来。 她杀了人却没受到任何惩罚的事很快就变得人尽皆知,街坊邻里害怕极了,后来惊动了街道办,几个工作人员亲自上门拜访,请求父亲将她送去别的地方居住。 那之后的某天,父亲独自开着车,带她从合肥返回蚌埠。 路上,天色灰青,云层密布,无风,高速公路的两岸一片荒芜。 父亲说:“君山,这几天其实我反思过,有些话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讲,我原本觉得你是个孩子,让你活在童话里挺好的,可是……哎……有些话,不说出来,孩子是不会明白的……” 父亲点了支烟道:“你知道你妈为什么和我抢你的抚养权吗?因为我们咨询了律师,谁得到你的抚养权,谁理论上就能分到更多那家店的所有权。但其实你妈根本不想要的你抚养权,你看你闹出这么大的事,你妈连出现都没出现。 法院里的人不想让你伤心,所以给你说你妈和我都太爱你了,抢你的抚养权,好像给你造成了一种如果不是君海出生了,这个家还能因为你和好如初的感觉,你就把气全都撒咋了君海身上…… 可是其实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和你妈当初在一起就是村上撮合,说穿了就是人穷搭个伴过日子,大家都缺少一个过自己小日子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你妈早就忍不住了想过更好的日子,那我看她那样,自然也想过更好的日子,你也十几岁了,我当初你这个年纪已经下地干活了,可我还在供你读书,你为什么就……就……” 父亲说到这里,突然哽咽了起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就要害死君海……那是我儿子啊……那是我朝思暮想的儿子啊……你为什么就这么残忍……要害死我唯一的儿子啊……” …… 听到父亲泣不成声的怀念死去的小男孩的那一刻,她的感觉,就像是此刻一样窒息。 君海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可是她又何尝不是父亲唯一的女儿。 她确实有很多幻想,以为杀死君海,就能挽回父母对自己的爱。 可是她突然又很释然,感谢父亲说出了真心话。 这样,她就不用继续自责,以为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才让她的家庭走上了万劫不复。 就如同现在这样,被吊在悬崖之下,即将迎接死亡。 她终于不用戴着面具活在那个噩梦里,她不用害怕,不用痛苦,不用彷徨。 可是,就在她即将解脱之时,有人却偏偏在一片混沌中叫醒了她—— “你们疯了吗?怎么可以用惩罚新人类级别的刑罚去惩罚一个圣女!她和我们能是一个体质吗?!” “可是她的情况没有适用的宗教法律……” “圣女的宗教法律不能适用她吗!” “可是圣女不会犯下这种罪行,只有新人类会……” “如果这么折磨100次,你觉得她还是活着的吗!放人!给我立刻放人!” “可是……” “放人——!!!” 嘈杂声中,她的身体终于在一遍遍下坠之后,重新接触到了大地。 一个温暖的怀抱立刻将她已经冰凉的身体拥入怀中,只听那声音对着眼前所有人咆哮道:“如果你们不擅长执行宗教法律,可以申请辞职,而不是在这里用这么变态的方式惩罚我的繁殖契约对象!” 那之后,她被这份温暖紧紧地环绕着。 她的耳边响起那个人的声音:“没有人能原谅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但是我能理解当时的你做出那种事的理由,换做是我,我的脑海里也会产生类似的想法,你只是比旁人都要大胆,做出了想象中的事。” 那一瞬间,她哭了,久违地,哭得像是个无助的小孩子。 她知道她错了,但她真的很想很想听到有人对她说一声:孩子,不是你的错。 …… 将低迷的思绪从回忆中抽了出来,黄君山叹了口气。 她不想再回忆过去了,她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可以被往事纠缠,她要向前看,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晚是她的“圣行为日”。 她和帕洛于一周前缔结为繁殖契约对象,契约登记过后,帕洛在着手搬家的事,而自己则因为宗教审判一直卧病在床。 这些日子两人虽然已经成为了“夫妻”,但黄君山一直住在医院,接受着嬷嬷们的培训,帕洛因为工作调岗十分繁忙,顾不上来医院探望自己,两人没有过什么像样的沟通交流,两天前才住在一起,至今关系还只停留在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的程度。 所以说,今晚将是她和帕洛第一次履行圣行为。 想到这里,黄君山顿时紧张了起来。 而回到新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二人的新家位于袤都和科都交界处的一处景色盎然的人造湖畔附近的大别墅,家里配备了8台机器人和14个旧人类仆人,其中4个是模样比女人还要漂亮的中间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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