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但是后来其实也没几个人知道自己的崽子是谁,因为当时国家刚刚建成,百废待兴,繁育不像现在这样公开透明,而且咱们新人类有时候七八个月就早产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跟谁生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卡登道,“尤其是咱们新人类的毛色、瞳色和种族又很随机,完全是Z染色体自由发挥决定的,所以当爹的想认出亲生儿子很困难,只有女儿相对好认。 而且,后来‘二发事件’出现,当时的大总统因为担心世袭制又回来了,不是又进行过一次人口洗盘?这次等于是彻底洗乱了,但是这些血统很明确的女儿都没有洗盘。一方面是长得太像了,要洗盘还要给她们整容,太麻烦了;另一方面是,这些女儿如果没有新人类扶持是没有能力篡政的,她们连选票都没有怎么篡夺政权?所以保留她们的血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女儿……”奥彬呢喃着。 “怎么?” “感觉这个词很陌生也很遥远……“奥彬垂眸,将手头的烟抖了抖道,“别用这个词形容圣女,会让我莫名的胸口不舒服,觉得人类这种生物比动物残忍多了。” “啊?我们人类多善良啊,动物可不会给老弱病残发养老金。” “动物的残忍是一种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无差别的残忍,但很公平。”奥彬道,“动物既不要求后代养老,还会无条件照顾所有健康的幼崽,远不比人类的功利心和算计,却偏偏让最卑鄙的人类成为了地球霸主。”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是。”卡登摊手道,“对了,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说到“安排”,两名警务系统的领导人对看一眼,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行吧。”奥彬问,“你那边怎么样?” “目前所有旧人类和圣女封在原地待命,我们的人跟着防疫部门的机器人已经挨家挨户进行消杀排查。”卡登一脸悠哉道,“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和可疑物品,不过别着急,他们哪儿也去不了,隐藏的恐怖分子谁也别想逃掉,抓到这些兔崽子是迟早的事。” “圣女不会拦着你吗?”奥彬问,“以前处理一些案件,很多圣女很在乎隐私,要求同为圣女的检查员去检查,非常麻烦。” “别闹了,没听疾控中心说嘛?致死率90%的超级病毒!她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们对她们的房间进行一切检查,这可是为了她们的生命着想!” 奥彬没说话,只是又狠狠地吸了口烟。 “你那边呢?”卡登问,“有什么进展?” “封锁的第一天晚上对全大圣园内所有出入的新人类进行了排查,没有发现可疑物品。”奥彬道,“目前园内所有新人类每天出入任何地点都要智能登记和消杀,如果有半脱政者想偷偷搞事,他的流调会第一时间出卖他,现在园内新人类少了7/10左右,很安逸。” 奥彬深深吸了一口烟,吐了几个烟圈后,略显疲惫道:“虽然我们的人巡逻的时候被不少家伙唾骂,但还真是没有什么比病毒更好的理由让这些新人类乖乖接受监视了。”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搞定圣女研究部那边的?”卡登道,“想让那些科学家为你提供病毒,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奥彬闻声,他又猛吸了几口烟,然后将烟头捻碎在窗口,来到桌子前坐道:“都是给国家做事,互相帮助情理之中,善意的欺骗对大家都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次做错了,这个做法会埋下隐患……” …… 时间回到新年的第四天。 为了确保大选期间的大圣园不再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卡登向奥彬起了个馊主意—— 找到圣女研究部,拜托他们向大圣园“投毒”。 之所以要找圣女研究部而不是什么旧人类研究部,是因为一定要确保这个病毒对圣女的伤害是精准且有限的,至于旧人类会受到多大伤害……那不重要。 但即便如此,奥彬起初也不愿意,因为投毒这种行为其实是很危险的。 即使一个病毒在实验室里面很安稳、很无害,但没有人敢保证它在离开实验室之后一定会顺着科学家们的预测方向发展。 一旦发展失控,他们又没有及时隔离病毒,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今年大选来势汹汹,左教和右教的战争已经白热化,旧人类的高压锅袭击又没完没了,之后的恐/怖/袭/击一定会一波接着一波,奥彬实在不想得罪他们中任意一方。 于是,最终,奥彬只能同意了职场“老油条”卡登的建议:只要恐/怖/袭/击别发生在我们的地盘上,别影响我们升职加薪,你爱发生在哪里发生在哪里去! 奥彬并没有按照卡登的建议拜托之隐去找月伯,他觉得这种卑鄙又违法的操作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所以,他在六号一早,亲自飞往科都的法兰一园找到了月伯。 月伯并不在圣女研究部里工作,而是在附近的精神病院里。 据说自从那次宗教公开审判后,玄大千就疯了,短时间转了三四个精神疗养院都无济于事,最后月伯只能将她安置在中央科学院附近的新人类疗养院的特殊病房里,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 再一次见到月伯的时候,是在玄大千所在的VIP病房里。 看到床上那个已经如同一副骷髅一样的女人,奥彬很震惊,他所有的话噎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当初玄大千在宗教公开审判上明明已经胜出了,是自己和之隐的质疑又让她受到了二度创伤,如今玄大千变成这样的行尸走肉,月伯应该会把这比“账”算在他和之隐头上吧? “你来做什么?”月伯坐在床边,一边替那个可能连60斤都没有了的女人削着血橙,一边头也不回地问,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任何温度。 明知身后的人是圣都大圣园联合警防署的园责长,可月伯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想遵守了,很显然,是压根就不打算给自己好脸色看。 但是,月伯愿意见他,说明还有有机会商量一下的。 奥彬只能放下身段,硬着头皮道:“我想有件事拜托你。” “周四再来吧。”月伯却道,“她需要休息了。” 奥彬的话刚到嘴边只能咽了下去:“打扰了,我会按时来的。” 而等到周四再次见面,病床上的玄大千比之前还要瘦,她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堆机器人正在对她进行抢救,直到三分钟后,玄大千才睁开了双眼,表情扭曲癫狂,喑哑着嗓音道:“你干脆一剑杀了我算了……” 而月伯,就全程站在床旁,一言不发地沉着脸,守护着床上的“妻子”。 “抱歉,月伯元帅。”等玄大千身体状态稳定后,奥彬不自在地开口道,“有件事希望能和您单独谈谈。” “就在这里说。”月伯冷冷道,“你很清楚,我的妻子身体状况堪忧,我不能离开她。” 奥彬一时语噎,只能应着:“好吧,可以的,但是至少至少在场的只能是我们两……哦不,我们三个……” 那之后,奥彬简要地阐明了自己的需求和无奈。 月伯没说话,他走到床边,轻轻地抓住了玄大千的手臂,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对方已经枯如树枝的手指,半晌道:“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我的妻子累了,该休息了。” 又过了几天,月伯答应了奥彬的请求,交给他了一份实验室病毒。 “这是EJD894病毒的第9338型变异体,原病毒对圣女和旧人类的致死率高达91%以上,但该变异体已经没有了致死率,传染能力依旧。”月伯道,“除了圣女研究部的专门机构,外界针对圣女疾病的医院很难短时间发现这是变异体,会以EJD894病毒进行管控,如果病检送到圣女研究部,我会帮你压下检验结果,但只会压三周,在此期间你请便,过期不候。” “太感谢您了。”接过试验箱,奥彬一脸尴尬道,“希望我以后也能帮上您什么忙……” 话虽如此,但奥彬知道,月伯应该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了。 果不其然,月伯之后没有再说话,他一言不发地在玄大千的床前坐下,沉默地看着上方的监测仪器,像是生怕有一秒闪失,他心爱的女人就会离他而去。 奥彬抱着箱子转身离开,在出门之前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床上那个比骷髅还要恐怖的女人,而恰好那个女人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时,奥彬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不舒服感,于是立刻挪开视线,转身离开。
第246章 24518.82 怀抱着试验箱离开科都的法兰一园, 飞机上的奥彬,表情凝重。 他认为月伯即使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有所怨言,也应该分得清大是大非, 既然愿意偷偷协助自己帮助大圣园度过难过,那就不会谋害圣都的安危。 “预言之子”的身份是月伯的免死金牌, 连圣母大人唯一的使者教皇大人都说月伯不可能背叛耀星共和国,那么他一个凡人又能怀疑什么呢? 但是, 即便如此,奥彬的内心依旧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于是, 他用手机打开了宗教院的页面,在历代教会子的介绍中,找到了月伯的个人简历以及他身为预言之子的“预言”—— 「当圣洁之光熄灭,作为月亮诞生的预言之子就会被献祭。」 这句话来自于《创世论》, 根据教会的解释说,“圣洁”是一种神学概念,即所有的神明的所念所想皆能化为实体力量, 而教皇大人认为月伯就是名为“月亮”的预言之子的转世,当圣母的意念力彻底从世间消失时,月伯也会随之死亡。 由于《创世论》中关于“月亮”的死亡场景用的是“献祭”二字, 而其他相关宗教圣经在提到“月亮”时的态度都非常暧昧,宗教考古学家普遍认为白话文对该段内容中的“献祭”二字翻译并不准确, 应该是“殉葬”。 因为在旧人类时期, 向神明或者帝王贡献年轻貌美的童男童女殉葬是很常见的事。 圣母大人的原型暴戾、易怒、只手遮天, 她并非没有情/欲的神明,又在晚年力量虚弱时选择独居于高塔之中休养生息, 那么,这时的她需要美色调剂似乎合情合理。 所以, 当圣母大人离世后,将高塔中的“圣夫”殉葬也是情理之中。 圣母已亡,但耀星教认为她的灵魂不死不灭,曾经侍奉在圣母大人身侧的凡人因为沾惹了神意,会重复在轮回之中,从生而便知天命,但一生光辉灿烂。 所以,被神钦定了生与死、被宗教院打上“圣夫”身份的月伯,从被教皇大人接走抚养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人质疑过他对圣母大人以及耀星大陆的忠诚。 可是,神意如果能被凡人轻易看破,那就不是神意了。 奥彬觉得,一切还是谨慎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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