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逶迤的车队出了横溪县,风撩起路边细长的柳条,无端平添几分离别之情。 抬首回望古朴的城墙,萧沫心头涌上怅然,好像此行一别,就彻底告别了曾经来的世界,从此时空相隔,独在异乡为客归程无期。 初来时的懵懂,像被追赶着似的处理一系列事时的仓促,让她无瑕去思念,蓦然回首,已然是尘埃落定。 她真的回不去了。 突然的明悟冲上萧沫的脑海,内息翻涌,心法运转之下,《天霜心经》冲破第一层的禁锢,直达第二层——她突破了。 以萧沫的双脚为圆心,寒气迅速蔓延,吞噬了附近十几步远的土地,然后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凝结成霜,冰封了地面青翠欲滴的野草。 前方长长的队伍在等待,而衣袂翻飞的少女独自静立,在荒野中孑然一身。 静海深幽的男人凝视半晌,一步一步走近,在少女身后停下。 “公主,该启程了!” 萧沫侧首瞥来一眼,潋滟星眸如含了冰雪:“知道了。” 最后看了一眼城门,萧沫转身离开。 当少女身上柔滑的轻纱经过自己时,韩重元感觉到一股凉意,他的视线静静看了少女站立的地方许久,那冰晶闪烁的光芒危险又迷人。 男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眸子将所有思绪收敛,他转身上马,下令:“启程!” 车队启动,迎接公主回京的队伍朝着京城而去。 锦衣卫纪律严明,行动有序,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萧沫端坐在为公主准备的车架里,她不知道符合嫡公主身份的正式仪仗规格该是怎样的,但是眼下的这辆四轮马车无疑比她想象得要大,并不让人觉得紧促狭小到无可忍耐。 所以尽管她更想要骑马,但为了修炼内力,还是选择了呆在车中。 而也没有人来打扰她,秦嬷嬷冷眼任由公主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马车里,自己带着四个宫女另外坐了一辆马车。 宫女香兰不安地觑了秦嬷嬷一眼:“嬷嬷,我们不去公主身边服侍可以吗?” 虽然她们都知道萧沫这个公主份量不重,迟早是要被送出去和亲北狄的,但是尊卑有别,人家到底是公主,万一她发起怒来,她们也吃不消啊! 秦嬷嬷神色不动,眉眼冷淡:“不用理她,一个轻狂看不清身份的东西。一朝飞上枝头,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连宫中的皇后娘娘尚讲究规矩,慈悲悯下。她倒狂妄自大起来,连娘娘陛下身边的人都不放在眼里,更是对陛下娘娘出言不敬。” “娘娘派我来此,就是提防着她被乡下人教坏了,一身小家子气,不想果然如此。”她端着架子道,“先冷着吧,好让她知道我们敬着她,她才是公主。没有我们敬着,她也就是一个村姑。” 说到底,秦嬷嬷是记恨先前萧沫落了她的面子,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大失。 而且她嫌弃乡下简陋,几次三番催促早早启程返京,萧沫却置之不理,甚至没了踪影,气得她七窍冒烟,更是厌恶上了萧沫。 粗鄙,不知礼仪,缺乏对皇家的敬畏之心,连明珠公主的一根汗毛也比不上。 秦嬷嬷果然说到做到,除了在停车时派人送上一日三餐,其余时间连面都不露。 而且她也有足够的理由,是公主不曾叫人前去服侍。 她倒不是一定要将萧沫如何,只是想让对方学会低头服软,然后再乖乖地照着自己的教导学好规矩。 秦嬷嬷不担心事情有变,因为她知道有人比自己更想好好教训那个愚蠢粗鲁的公主。 队伍前方。 苗千户瞄了眼身后的马车,叹了口气,赶上自家统领。 “统领大人,我们真的不管公主吗?”他眼里有着同情,“好歹是公 主殿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马车里也太可怜了,这些宫里出来的刁奴也太过分了。”他打抱不平道。 韩重元淡淡道:“注定和亲的公主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这个道理我以为你懂。” 苗千户蹙眉:“可是,就算和亲也是为国尽忠,更何况是代人受过,没得这么糟蹋人的。” 糟蹋? 韩重元嗤笑一声,警告道:“不要提和亲之事。”他还想多等些日子,再来看公主殿下的反应呢。 而且,他挑了下眉:“谁能有这个本事糟蹋得了公主殿下?”除非是等不及上赶着找死。 苗千户突然想起了公主神秘莫测的身手,猛地打了个冷颤,对啊,自己这是杞人忧天吧? 萧沫不喜欢让人服侍,也不想被人打扰,只要她们能按时送来饭菜,有什么小心思也碍不着她。 刚出发的一两天还是正常的,路上吃食简单,但还是热饭热菜,甚至还有点心。 萧沫早有心理准备,也让自己去适应。 等到了第三天,送上来的饭食是冷的,一碗冷饭和一盘野菜。 迎着她的目光,宫女心虚地放下点心,低头下车跑了。 等到了第四天,送上来的饭食里掺杂了沙砾,这次连点心都没了。 萧沫的眼光冷了下来,她盯着送饭的宫女:“怎么回事,队伍没吃的了?” 她突然出声,让宫女吓了一跳,她低声道:“禀公主,饭食都是安公公安排的,只有这些了。” 队伍一应饮食供应都由锦衣卫准备,他们不但负责整支队伍的安全问题,也会将宫女等需要的食物分发下去。 而接收宫中人等后勤物资的人是太监安平,再经由他的手将东西分派下去。 比起秦嬷嬷,安平更恨萧沫,因为她打了对方一巴掌。 有些人就是不信邪,因为长久的被人奉承让人得意忘形,轻易就失去了警惕心。 安平得意地想,让你打我,打我,就算你是公主又如何,本太监有的是办法拿捏,让你有苦说不出。 萧沫单手支颌,星眸半闭:“那你让他过来,告诉他,要是不来,我就亲自下去找他。” 宫女小心看了她一眼,垂头应道:“是。” 说着溜下马车,跑去找安平。 安平正吸溜着咬下一口野兔肉,嚼着正香,那是锦衣卫好手进山打猎来的,他们这些宫人也分了两只。 听到宫女的话,安平反射性地觉得牙疼,想起了当初毫不留情地一巴掌。 自己好歹是陛下身边服侍的人,以前公主这个蠢货不懂,不会到了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不来讨好亲近还敢打自己一巴掌吧? 抱着这份自信,安平擦了擦嘴,大摇大摆地朝着公主的马车走去。 远处的秦嬷嬷瞥过来一眼,唇角翘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安平不走心地朝着马车一揖:“老奴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召见奴才何事?” 萧沫幽幽地盯着他:“见到我的饭食了吗?我赏你了,吃了它。” 安平身子一顿,他没想到公主会这么说,当下叫苦连天:“这是进献给公主的饭食,奴才哪里有这福气敢享用?公主莫要嫌弃饭菜粗陋,要知道这是在路上,除了干粮,要准备一口热食有多难,奴才是真的尽力了。公主要是为此生气怪罪,奴才哪里申冤去?” “我闻到了,”萧沫打断他,“香味,你才吃了肉,嘴巴还没抹干净呢,果然是公主不如奴才,你这是嫌弃我的饭食呢!” 安平嘴巴抽搐了一下,不自在地了动身子,鼻子嗅了嗅,真的有味道? “没有的事,公主闻错了吧!”他硬撑着不可认。 ‘咚’地一声,一只手快如疾风按着他的脑袋砸在车辕上,痛得安平惨叫出声,鲜血满嘴,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被砸扁了。 萧沫压低声音阴恻恻地道:“我是公主,你是奴才,那么告诉我,如此欺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惨叫声戛然而止。
第30章 周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被公主车架上发出的动静吸引。 按着自己的手如冰铁铸就,安平的瞳孔闪过惧意,他不明白萧沫怎么敢,又为什么敢朝自己动手? 他可是皇上身边服侍的人啊,她不该讨好自己,唯唯诺诺吗?为什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奴才冤枉啊,我怎么敢欺公主,您误会了。”安平边狡辩,边慌张地威胁,“奴才可是陛下派来的,公主不能对我动手!” “所以你想说这是皇帝的意思,放任一个太监欺负他的亲生女儿。”萧沫逼视他,“为什么?我可是嫡公主,除非是他不重视,不想要这个女儿,所以你们才那么狗眼看人低,来欺我辱我。” 她冷笑:“要不然就是这个皇帝是个蠢货白痴,连自己的女儿都庇护不了,势弱到连底下的奴仆都敢肆意践踏他的亲生骨肉。你说,他是哪一种?” 哪种都不是,不过是因为真公主是注定的牺牲品。 安平额头滴下冷汗,此刻他真的后悔了,自己不该脑子抽了针对萧沫的。 就算萧沫注定要被送去和亲,她也是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皇后为了明珠公主可以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一旦得知有人欺负慢待她,焉知对方不会心疼出手惩治。 他连声哀求:“不关圣上的事,都是奴才被猪油蒙了心冒犯了公主,奴才知错了,公主宽恕奴才这一次吧!” 不愧是宫中混熟了的,安平立马能屈能伸低头求饶,一切都等到返回京中再说。 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长在乡野的公主是有几分野性在身上的,一言不合就不顾体面的翻脸掀桌子,万一因此坏了让她代替明珠公主和亲的事,自己连九族都不够砍的。 秦嬷嬷皱着眉慢慢走近,不悦道:“公主,安总管有什么做得不对,你可以出言让人训斥,自己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一点皇家的体面也不顾。而且,圣上是你可以拿来挂在嘴上冒犯的吗?对陛下不恭不敬,也太没有规矩了。” 她抿了抿嘴角:“香兰,香草,你们俩个将公主扶进马车,好好说一下公主该恪守的礼仪。”接着斜睨了一下安平,“还不快把安总管搀下去。” 真是不中用的东西,连个乡下的黄毛丫头也对付不了,难怪被人丢出宫来,驱离皇帝身边。 秦嬷嬷一副自顾自说话的样子,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将萧沫放在眼里。 “呵!”萧沫低低的笑了。 她忽然直起身子,素色镶着金色花边的裙摆在风中飘扬,然后毫不留情地抬起脚踢向安平。 只听得安平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呼,直直地砸向秦嬷嬷,俩人顿时如葫芦似地滚成一团。 秦嬷嬷身子遭受重击,胸口一痛,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啊,秦嬷嬷!”几个宫女慌忙的去搀扶。 萧沫冷冷地看她们乱成一团,出声道:“你们恐怕还不了解我的脾气,我最讨厌有人对着我指手画脚,拿规矩来压我。要么,你们都给我安安分分的,大家和和气气地回京。要么,就全都给我滚,我要不起一群阳奉阴违,阴阳怪气的小人来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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