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能远观。”江寒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她,嘴角含笑,明显意有所指。 洛雪烟心领神会,登时火冒三丈,不再看他。 “江公子若是喜欢,我手里还有些追月的种子。”陈永志没注意到江寒栖和洛雪烟之间的别扭,他见江家兄妹都喜欢追月,便想借追月向江家献个殷勤。 “阿年想养吗?”江寒栖把问题抛给江羡年。 “这花不是不好养吗......”江羡年为难地看看追月,又看看江寒栖。 “那就是想要了。”江寒栖点破江羡年的心思,“劳烦太守了。” 洛雪烟在一旁看着兄妹和睦的画面,暗自感叹江寒栖演技真是炉火纯青。若非知晓他前期对江羡年抱有强烈杀意,她完全看不穿“温柔兄长”的真面目。 明明是恶鬼,却生了张人畜无害的脸。 “洛姑娘。”神游之际,陈永志忽然叫了她一声。 洛雪烟眨眨眼,发现三个人都在齐刷刷看着自己。她心虚地指指耳朵,摆摆手,示意方才没听。 “你教下江公子如何养追月。”陈永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让洛雪烟炸了。 教谁?江寒栖?那人心思千回百转,跟他来往无异于与虎为伴。她可不想去招惹他。 “洛姑娘她.....”江羡年看到洛雪烟做手势,惊觉她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洛姑娘口不能言。”陈永志替她解释。 “抱歉,我.....”江羡年怕自己心直口快戳到洛雪烟痛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难怪只是张了张嘴。江寒栖记得那晚她看到他手里的追月后嘴张张合合,没出一点声,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在骂他。 不远处的少女在对着江羡年笑,眼睛弯得像一弯月牙,五官在明媚的笑容里伸展开来,消融了身上的疏离感。 她见到他的时候可没这样笑过,不,别说笑了,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恼怒模样。 不笑就哭好了。杀意翻腾,眉间金莲瞬间变红,又立刻暗淡。
第2章 .上门 天色阴沉,乌云翻滚,纤细雨丝织成雨幕轻柔地蒙住地面的一切。瓦片泛着潮湿的流光,细流沿着屋檐落下,跳入积水的浅坑里。 洛雪烟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听着雨声,翻看淘来的话本。 看到男主折海棠花送给女主表示心意时,她想起江寒栖,一下没了往下看的兴趣。 那人的性子真的很恶劣。 她前日在庭院打理花草的时候跟江寒栖不期而遇,行过礼,转身欲走。哪知对方却伸手将她拦下。 “洛姑娘可有空教我养追月?”江寒栖笑意盈盈。 江寒栖被奉为贵客,她一个下人不好推脱,便压下心里的不痛快带他走到追月前,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下养追月需要留心的地方。 过了会儿,江寒栖不经意提起那晚摘花之事,问她是否心生芥蒂。 他问的时候,语气小心翼翼,问完见她不语,又低声下气检讨起自己的不是,说一句,头便跟着低下一分,鸦羽般的长睫不安地微微颤动。 她见那么漂亮的人示弱哪还能有什么脾气,心软得一塌糊涂,反过去安慰他。 江寒栖又问了一遍。 她连连摇头,正要在本子上写点劝慰话,却见他将手伸向开得最好的那朵追月,掐住了花柄。 护花心切,她想也没想伸手阻拦。 那手却松开花柄,点了点停在花上的蝴蝶。她的手擦过手背,按到江寒栖的手腕上。 “原来洛姑娘说的是违心话。”蝴蝶受惊飞起,眼波流转,四目相对。 江寒栖放下手,幽幽说道,“没想到被骗了。” 罪魁祸首垂下眼眸,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洛雪烟意识到江寒栖在耍她,不愿再跟他浪费时间,甩袖离去。 “洛姑娘是嫌在下愚笨,不愿教吗?”又是那种带着几分试探的小心询问。 又来了!装什么可怜啊!耍一次还不够,真当她是个好欺负的吗?她气极反笑,掏出纸笔,写下大大的“对”字,转身回敬。 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她以后又不会和江寒栖有什么交集。他当他的男主,她过她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然后,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陈永志,还有江寒栖狡黠的笑…… 江寒栖一出戏,害她被罚了三天禁足。 讨厌阴暗批。洛雪烟恨恨地把话本一扔,仰面朝上。 作为《无尽》的忠实读者,她深知江寒栖前期性子恶劣到什么程度。他过得不痛快,也见不得别人快乐。对妖,他像猫一样将猎物弄得奄奄一息,慢慢折磨致死;对人,他像蛇一样潜伏暗处,时不时冒出来下个绊子,然后退至暗处,欣赏倒霉鬼的狼狈模样。 他唯一的那点柔情都给了江羡年,虽然前期是装的。 江寒栖真身是一只从万人尸堆的死气中诞生的“无生”,不死不灭。江羡年的父亲江善林为了救受大妖袭击命悬一线的女儿将他带回江家,给两人下了生死结。江羡年在生端,他在死端。江羡年伤,他伤;江羡年死,他死。 只有生端的人自我了结才能解除生死结。 江寒栖杀不得江羡年,于是给她下了情蛊。只要江羡年对他动心,他就能操纵她自我了解,解开生死结。 明明恨不得千刀万剐,却要使出浑身解数求她真心。装着装着,戏外人成了戏中人,他先动了心,输得一塌糊涂,最后连命都交出去了。 胯骨又开始痒起来。 洛雪烟隔着衣服轻轻挠了挠,将手探进衣服里,触到一片硬硬滑滑的东西。 这两天下雨,气候潮湿,她的身上偶尔会生出鳞片。好在江家兄妹这两天外出捉妖,不在府里,否则她还得提防妖身暴露。 在抓到太守府里的妖之前,她若是藏不住妖身,恐怕百口莫辩。 敲门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拉回游离的思绪。洛雪烟坐起来,理了理衣裙,以为是隔壁给她送话本解闷的小婢女,打开了门。 江寒栖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他换了件烟紫色的圆领袍,发冠配的是银色并蒂莲,莲心含着一颗珍珠,浑身上下透着矜贵清冷。 洛雪烟推开门的时候恰好有风吹过,微风挟着雨丝涌到屋里,一并把他身上的气息也带了进去。 清新冷冽的青木香气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洛雪烟心一紧,胯骨上若有若无的痒意无声地提醒:他来得不是时候。她当机立断想关门。 门关到一半,骨节分明的手抓住门框。 江寒栖上前一步,以身抵门,慢条斯理地收伞,笑着说道:“听说洛姑娘因为我被禁足了,心里过意不去,过来看看。” 没有问句,慢悠悠的收伞动作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强迫。 洛雪烟心里没底,不敢贸然请他进屋,把着门跟江寒栖僵持。他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垂眸站在雨里。挂在长睫的雨珠砸下,落过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痣,留下一道水渍。 洛雪烟率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江寒栖前脚踏刚进屋子,手里就被塞了两个信封,一个写着“养花指南”,另一个写着“道歉信”。 洛雪烟挡在江寒栖身前,没让他继续往里走。她打开纸条,将早就准备好的悔过书展示给他看。躲是躲不过了,她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 【经过反思,奴婢自觉理亏,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三日自省后决意改正,今后一定对江公子毕恭毕敬,如再僭越,任江公子处置。还望江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奴婢计较。养追月要留意的地方都写在里面了,江公子看完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发问。】 “三日自省?不是才过了两天吗?”江寒栖看看纸条上的字,又看看洛雪烟。 洛雪烟猛地想起纸条是为三天禁足期满准备的,天数对不上。 【奴婢当天晚上做梦,梦里反省了一整天,糊涂写错天数了。】她硬着头皮圆纸上那个错误天数。 “洛姑娘的字,”江寒栖顿了下,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 洛雪烟停笔,看了眼一纸板板正正的字。她小时候练过毛笔字,怎么看也不至于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洛雪烟遂了他的话,没好脾气地乱写一通,一行字字扭曲歪斜,难以辨认:【家贫,自学写字。江公子见谅。】 江寒栖上下打量她一番,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含笑应道:“难怪,字如其人。” 炭笔笔尖断裂,纸面上留下一道刺眼的长痕。 【见笑了。】洛雪烟咬牙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这人果然一来就找茬。 外面狂风大作,潮湿的水汽灌进屋里,江寒栖的立足处顿时湿了一片。他轻轻咳了一声,默不作声地盯着洛雪烟。 洛雪烟自觉不让他进屋有些尴尬,但又怕直接赶走会被告状,沉思片刻,她挥笔写下:【江公子喝茶吗?】 江寒栖不喜喝茶,定会回绝,到时她再顺理成章地…… “有劳。”江寒栖把伞放到门边,带上门,绕过洛雪烟,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洛雪烟还没来得及反应,要拦人的手举在半空中。事已至此,她没法赶人,只得烧水煮茶。 梨花酥还剩半包。洛雪烟打开油纸,放到桌上,往江寒栖跟前推了推,装模作样地做了做招待人的礼节。 往茶壶里放了比平时多两倍的茶叶后,洛雪烟一边烧水,一边偷偷观察江寒栖。他拆了信封,坐在那里翻看纸上的内容,身子笔挺,宛如青松。听到纸张的摩擦声,她皱起眉。 她可不信江寒栖好心探望的鬼话。 一杯热茶出现在眼前。拿着茶杯的手五指尖尖,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凸起的骨节架起娇嫩的血肉,呈现出一种纤细的脆弱。 轻轻一折就会断掉。心里这么想着,江寒栖面上微微一笑,说道:“多谢。”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浓重的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苦得难以下咽。 【江公子可有哪里不懂?】 少女煮完茶似是转了性,笑意盈盈地写了张纸条给他。只是那笑怎么看都不是出自真心,笑意未达眼底。 “在下有一事想跟洛姑娘坦白。”江寒栖放下茶杯,咽下那口苦茶。 要搞事了要搞事了。洛雪烟听出江寒栖不怀好意,竭力维持体面的假笑,决定不管等下他做什么都微笑面对。江寒栖不喜欢折腾逆来顺受的人,因为无趣。 【何事?】 笑更假了。江寒栖心想。 “洛姑娘可知,那夜我差点就要动手杀了你?” 洛雪烟的笑僵在脸上。 “你突然出现,我还以为是府里作祟的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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