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身泥,他便知道他又是一晚上没睡。 但想到他是在假期,也没打算对他太多约束,只是低声提醒:“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可周宴礼像没听到一样,站在那里发呆。 周晋为不明所以,眼神逐渐生出几分担忧的疑惑来。 他关了火,脸色有些凝重的过来。 “哪里不舒服?” 周宴礼摇了摇头,他想开口,可胸口那里堵得慌。 他什么都记得,从一岁到现在的记忆,他通通都记得。 江会会从楼上下来,她说昨天海鸥叫了一晚上,她连做梦都在喂海鸥。 看到周宴礼了,她同样也愣了一瞬:“身上怎么这么脏呀。” 周宴礼挪不动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她。 直到她来到自己面前,打开浴室门,推他进去:“快去洗澡,别感冒了。换洗的衣服我待会让爸爸给你送去。” 她好像变了,是他记忆里那个熟悉的江会会,却又好像不太一样。 比起幼稚的十七岁,她多出了一种宁静的祥和,还有岁月沉淀出来的温柔。 周宴礼像是睡了一个漫长无比的觉。 他看着他们脸上的担忧和心疼。 是源于父母对孩子的心疼,是世界上最真挚的感情。 迟迟没有等来回答,周晋为便不打算继续问了,准备直接带他去医院。 可周宴礼却在此时一把抱住了二人。 他是有这些年所有的记忆的,等同于他又从头活了一遍。 可另一方面,他又好像才开始苏醒。 从江会会身边离开的瞬间,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他的不舍,他的痛苦,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平安长大的江会会,是这个样子。 原来没有经历丧妻之痛的周晋为,是这个样子。 原来父母双全,被爱浇灌长大的自己,是这个样子。 海风似乎吹散了头顶的乌云。 头顶又澄澈的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在平江,在废旧的教室。 周宴礼曾经和江会会许诺过,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窗外有飞鸟经过。 已经是春天了。 平江的春天,万物复苏,绿意盎然。 江会会看着窗外,不信他的话。 她总觉得,他会离开。 他又露出他那个标志性的,非常中二的笑来:“江会会,小爷我一直都是说到做到,我说不会离开,就一定不会离开。” —— 那时的飞鸟换成现在的海鸥。 屋外的朝向就是大海,江会会抬起头,能看见海鸥成群飞过。 风将海面吹出柔和的纹理状。 周宴礼用周晋为的衣服擦掉身上的泥,非常恶趣味。 后者早就察觉到他举动,却也只是无奈的纵容。 他一左一右,各抱一个,一碗水端的倒是够平。 一如既往的放浪形骸。 他笑的散漫肆意 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里。 少年的热血是叠加的,他的顽劣和中二也成倍叠加。 别人的重逢是喜极而泣的,他却嚣张到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最好搞个发布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他隆重的通知他们:“江会会,周晋为,小爷我!!!回来了!!!” 江会会恍惚了一阵,四周的时间似乎在此刻暂停。 她的恍惚同样也持续了很久。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眼泪在那个瞬间夺眶而出。 她抱紧了他,抱的很紧很紧。 千言万语似乎都抵不过一个拥抱。 “真好。” 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在周晋为短暂沉默的那几秒里,他同样也想明白了一切。 他伸手拍拍周宴礼的后脑勺,低声问他:“谁让你直呼爸爸妈妈名字的。” 周宴礼捂着后脑勺:“你公报私仇!” 他懒散的轻笑:“公报什么私仇,于公于私你都欠揍。” 周宴礼对他不爽,看到他了眼泪都不掉一滴,甚至还教训他。 偏偏他又没办法反驳,只能缠着江会会:“会会,你看他,又欺负我。” 一切都很自然,好像那个盘子并没有被摔碎,它在那个早上接住了她盛出的松饼,然后被端到餐桌。 他们三个人,不过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上午,吃掉了那些松饼。 用了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早餐。 海鸥沿着海平面低飞,灯塔七点半就开了灯,出海打鱼的人在欢呼今天的收获。 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无人机在上空飞行,时时刻刻观察着岛上的每一个角落。 在它的视角里,房子的窗户就是一个个小格子。 散发着温馨的光亮。 临睡前的小岛,无疑是热闹的。 餐桌前,家人小酌聊着天。 也有人争吵打闹。 昨天是十五,今天的月亮却更亮更圆。 所有的嘈杂被海风冲淡。 “我靠!占彤帮我洗过澡?那我不是被她看光了?!” “别说脏话。” “小礼,现在要叫占彤姨哦。” “秦宇都结三次婚了?我靠,牛啊,我当初看他那熊样还以为他女朋友都找不到。” “他第二次结婚的时候邀请过我,我带你去参加过他的婚礼。他摸了你的屁股,夸你的长得很Q弹……小礼,你去哪?” “我去揍那狗逼,老子的屁股都敢摸。” “周宴礼,老实坐下吃饭!” “周晋为,你别凶他。” “听到没,别凶我。” “……” 海岛上空的满月,似乎比昨天还要更大更亮一些。 听说,蒲草岛的满月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那就。 希望我们一家人。 永远在一起。 ——正文完
第86章 第八十六时间 大约是受气候因素影响,平江近年来很少下雪。 虽然经济发展起来了,可以往鲜活的城市却日渐变得破败。 每年江会会的忌日,周晋为都会提前两个月回来。 她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常年卧病,早年工作原因,导致肺有些问题。 为了方便照顾他,周晋为将人接到身边来。 可能是人年纪大了之后就会感慨和回忆往事。他最近总爱和周晋为讲一些在江会会从前的趣事。 在整个小区里,她是年纪最小的,整天跟着那些比她大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他们调皮捣蛋,很快就跑了。 她腿短,跑不快,每次都会被抓住。 往往那些大人们都会亲自把她送回来。年纪小,长得又可爱,那些大人都爱夸她。 “小家伙下次跑快点呀,怎么每次都被抓住。”爸爸学着当时那人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 周晋为听完后,笑了笑。 “她一直都这样,不过做什么都很慢。” 唯独只有死亡,她走在所有人前面。 走的那么急,那么快。 老小区原先被划在了拆迁的行列,后来被周晋为整栋买下,才留了下来。 她的房间也一直维持原状,包括她用来垫桌脚的草稿纸。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已经泛黄变得陈旧。无数次周晋为都想将桌子挪开,看看这张草稿纸里写了些什么。 但想了想,他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他希望这个房间一直维持原样,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这个自欺欺人的习惯,却被他坚持了十三年。 桌上的相框,是十五岁刚考上高中的她。 留着波波头,齐刘海,像卡通动漫里的人物。 看着镜头,表情还有些懵。 相机将青涩少女时期的她保留了下来。 这是她去世的第十三年,周宴礼十四岁了。 他也三十七了。 最近总在想,再多过几年,等他变老之后再去给她上香,她还认不认识他。 她记性那么差,会记住他吗? 他都三十七了啊,一转眼过去了十三年。 站在她的墓前,看到本该种满花的墓碑前,早已变成光秃秃的一片。 一直守在这里的管家叹了口气:“小少爷前段时间来过一次,在这儿坐了一晚上,把花全给拔了。花苗刚到,已经叫了人来,明天就可以种上了” 每次都这样,他来一次,这儿的花就会遭殃一次。 “不用。”周晋为接过铁铲,“我自己来吧。” 那些花苗的种类很多,都是江会会喜欢的。 她死之前说过,想睡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虽然活着的时候,她总想靠自己的努力走出这座小城。 可灵魂湮灭之时,她反而想回到故土。 大约是害怕吧。 她在独自面对死亡的时候,不过也才二十四岁,是一个小女孩。 哪怕她表现的再平常,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不哭,小为不要哭。”她笑着擦掉他的眼泪,“死了就不会疼了,是好事呀。”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花苗种上。 又独自在旁边坐了一晚上。 一直坐到天亮。 想说的话很多,每次都说不了多少,一个人坐在那里,等待天亮。 死亡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它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时间冲淡不了悲痛,它只会让痛更痛,让思念更思念。 周宴礼是第二天到的,他一个人坐车过来,头发估计是前段时间刚染的,衣服也总是穿的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他在学校是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典型。 前段时间刚因为打架被周晋为罚过,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看他刷卡的记录,在LA的酒店。 显然没想到爸爸也在,毕竟距离妈妈的忌日还有那么久。 他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男人低沉却极具威严的声音绊住他的脚步:“站住!” 他被吓到了,停在那里不敢动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大少爷唯一害怕什么。 那就是他爸。 饶是他这只孙悟空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他爸的五指山。 周晋为来到他面前,让他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帝都的学校,而不是在相隔万里的平江。 周宴礼眼神闪躲,闪烁其词:“我……” “说话!” 突然加重的音量将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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