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宋家办的白事……按理说这种仪式没有替外人操办的道理,所以肯定是自家的成员。 那究竟是谁呢? 时至如今也顾不得晦气, 她从宋朗山想到了宋贤, 从宋贤想到二姨娘三姨娘,又想到宋然…… 等等, 难道是宋姝? 不对!她嫁去了章府,如今已然不算是宋家的人了。 或许高门大户间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惨遭残害然后被休回母家了吗? 短短的一瞬,万千思绪如快马般在她脑中飞驰而过。 没错,那个家中还有另一位重要的成员。 宋辞不是脑筋不转圈, 也不是记性差。 只是……她实在不想将过世这种事和沈之宜联系到一起。 虽然她并非自己真正的母亲, 但她慈爱温柔, 本性良善, 对她更是掏心肺腑的好。 自打穿过来以后, 这样不计付出报以善意的人寥寥无几,相处着相处着, 久而久之,她竟也潜移默化的将沈之宜当成了“母亲”。 明明, 两人还约定好了,等她身上的伤势再好一些,便接她来食肆过好日子…… 对! 宋辞脑中霎时闪过一道电流,击得浑身上下酥麻紧绷,一阵阵泛起后怕:“娘亲身上还有伤!难不成……” 想到这,她果断甩开毛笔,提起裙摆慌忙地大步往出跑,快得近乎扯出了残影。 书房中,仅仅空留一支被抛下的笔杆,咕噜咕噜从桌上翻滚,最后清脆地砸在地上。 所到之处,无一幸免,皆晕染开泥泞混沌,与无尽的黑漆…… “福常,去牵马!快!” 为节省银子,同时宋辞也觉得以自己当前的身价,没必要摆谱,所以并没有置办出行的车轿。 不过食肆里有养马,平日用来运送货物,只是那车不太能坐人,她情急之下准备直接骑马前去。 “东家,我们也跟您一道去吧!”福常手中麻利地解下缰绳,问询道。 宋辞将其接过:“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那宋韵小姐和宋锦小姐呢?需要知会她们一声吗?” 宋辞短暂思考片刻,答道:“还没搞清到底怎么回事呢,先缓缓吧,别吓到她们。” 说罢,翻身上马。 曾经在现代时,她去草原旅行游玩,对于经典项目骑马自然也体验过几遭。 可那种骑术太过拙劣,不足以支撑她轻松熟练地独自出行。 一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她死死扒在马背上,抓着它两侧的毛发胡乱控制方向,屁股也颠簸的生疼。 终于,疯跑之下抵达小村的范围。 宋辞从马匹身上滑下来,牵着走到宋家门口,拴马的时候手止不住在抖,心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将马儿好顿好,她一溜小跑冲进院子。 那一刹,纸钱漫天纷飞,喧天盖地,密密匝匝地扑面涌来,厚实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宋辞的方向与哀雨相对,一时凌乱在其中,双臂下意识抬起,横着一前一后交叠挡在脸前。 将纸钱扑散,院内景象落入眼帘…… 一口薄棺静静停在正中,棺尾不远处燃着丧盆,一个披麻戴孝的身影跪坐,麻木地往里填着黄色烧纸。 屋前有人端坐椅上,有人跷脚坐着矮凳,还有的则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大肆交谈。 宋辞的闯入显然惊到了院内众人,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缄口默声,看向她…… 美眸流转,犹如恍惚的电影长镜头般,扫过在场那一张张脸孔。 宋朗山,二姨娘,宋然,烧纸的宋贤,虚弱的三姨娘,以及来吊唁帮忙的左邻右舍……没有人神伤哭泣。 而这中间,独独少了沈之宜的身影。 尤其,身为儿子的宋贤,披麻戴孝,那颜色深深扎入她眼睛里,那样的刺痛…… 宋辞顿感一阵晕眩,蹬蹬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急火攻心之下,就差直接瘫坐在地上。 还是邻居婶婶上前扶了一把:“辞丫头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刚我还跟你爹说你呢!你娘生前对你最好了,你说这……诶!” 随着一句“生前”,一抹叹息,宋辞仅存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她踉跄着爬过去,抚摸那口无甚样式的朴素棺木,痛苦地闭上眼,任泪水滑落。 母亲,为什么? 母亲…… 明明郎中说过,你的伤并不致命。而且由福常福存两兄弟交替着来家里送药,照看,他们分明说你马上就快大好了!我还当真以为你正在日益康健,还当真以为……我们马上就能团圆了。 却不想…… 等一下! 她骤然睁开眼,一个可怕的想法自脑中闪过,鬼魅般萦绕在她的心头,经久不散。 或许有些大胆,可事情发生的未免有些太过于蹊跷,令她越想越不对味。 为什么昨天福存来回话,母亲还好端端的,今天福常来换班,人突然就没了呢? 她扶着棺木站起身,发现四周已然用长钉死死钉下。若是往常,难道不是应该起灵的时候钉棺木才对吗? 他们在隐瞒什么?又急匆匆的想要掩饰什么? 被那股力量所促使,宋辞撑着站稳身子,径直来到所谓的一家之主,宋朗山面前。 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没叫人,语气也并不恭敬:“我娘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又是因何而过世的?” 宋朗山一向摆身架,爱面子,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教育或是追究,语气沉沉道:“今儿早没的,因为什么你不是清楚吗?她伤的太重了。” “不可能!”宋辞声线不由自主的拔高些许:“我给我娘请过郎中,人家说我娘的伤虽重,但大多都是皮肉伤,只有少部分伤及肺腑,根本就不危及生命,只要用心调理,很快就会痊愈!” “而且自打我娘受伤后,我每日都派手下的伙计来家里送药,照看我娘吃下,喂水喂饭。他们昨晚还来回话,称我娘的伤势大有好转,精神愈发的好,甚至都能自己下地简单活动了!怎么可能今天就过世了?” 宋朗山因自己的错失,执意送小韵去金府,到最后让沈之宜落到了那步田地。 为了避开内心的不安,近几日他都忙着外出做工。二姨娘三姨娘怕惹火他,又鲜少与他交谈,所以他对白日里发生这些事并不了解。 乍一听宋辞所言,他冷不防吓了一跳。 本以为这丫头一直没个响动,他们也没跑去食肆多嘴,想必是对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谁想到她竟全部尽收眼底,甚至天天派人来家里! 宋朗山恶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姨娘,然后转过脸来,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边彰显悲痛,边对女儿和言细语:“诶!小辞啊,你的孝心爹都知道,你娘她在天有灵,肯定也会感知到的!” “只是你还小,心思难免单纯。这外边儿的人怎么能轻易相信呢?你托付给他们了,可那又不是他们的亲娘。怎么说与怎么做,还不全靠一张嘴?” 说罢,他率先掌握上风:“你也是被人骗了,爹娘不怪你……但事实上,你娘的情况非常不好,即便昨儿个真的下了地,那也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少天了!” “直到今天早上,就,就……”说着说着,他大手掩住了前额,将脸埋在胸前,肩膀微微耸动。 周围的邻里见状不禁感到心酸,纷纷安慰道:“宋木工,你也别太伤心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是搞垮了身体,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你不想别的,也得想想你的这一群孩子啊!” 宋辞怔在原地看着他,忽然感到周遭这一切,这些人,这些事物,如此的陌生。 她好像一个局外人。 换一种说法,她本就是个局外人,从现代一睁眼穿到了这里。 在不长不短的半年之中,她设身处地身体力行,拼了命的去融入这个世界,融进这个家。 正当她自以为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的时候。 突然,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成为过“宋辞”。 她不了解每一个人,更没有秉持“宋辞”的脾气和理念生活下去。 此刻,看着宋朗山,她心底莫名生出不屑的一句“别装了”! 可转念一想,她是他的发妻,两人自幼相识,难道,他就真的不会有一丝悲伤吗? 应该也是会有的吧? 宋辞短暂的感到一阵乏味,突然找不到自己生存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一个又一个爱她的人离去,剩下的还要继续猜忌,提防,周旋,演戏…… 她丧气的喃喃自语:“我娘不在了,为什么没人去告诉我?难道我不是她的女儿吗?” 天知地知,她这句话没有带着任何的埋怨和戾气,只是对世事感到无力。 可听在宋朗山耳朵里,他抬起脸,有些阴阳怪气:“你是大忙人,知道你娘伤病在卧,还指派外人来照看,我们怎么敢贸然去打扰你呢?” 宋辞如鲠在喉,对宋朗山厌恶,反胃,同时又对沈之宜感到愧疚。 并非她不愿意亲自来照看,其一是她怕和宋家的人发生争执,其二是她要经营食肆走不开,其三……她总想着,自己还能与母亲有来日方长。 被他这句话噎的,宋辞一阵心绪郁结,周围的邻里们听了也暗地里向宋辞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管心底对沈之宜多么愧疚,可她自以为问心无愧,从没有刻意去躲避过自己身为女儿的职责。 所以,她坚决不会忍气吞声的,吃下这一记在邻里面前的恶意重拳。 宋朗山会装弱势,用亲情牌来压她,难道她宋辞就不会吗? “没办法呀。”她刻意摆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委屈道:“父亲将我逐出家门,我总得拼命去找营生,不然难道要喝西北风去吗?” 显然,她的话勾起了亲戚邻里久远的记忆。 当时大家都知道宋辞为什么被逼出宋家,更清楚她是怎样服下剧毒,从鬼门关侥幸被拉回来。 正当舆论悄然变幻的时候,宋朗山挖空脑筋想着该如何反击应对。 这时,自大门外走进几个男子,来到棺前行了个礼,随后来到宋辞身后。 “东家,我们来了。” “这一系列事且有的要忙呢!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的,您尽管说!” 食肆近期的生意不好,有许多伙计没事做,整日光待着。 他们听说宋家在办事,宁愿舍弃自己的闲暇时光,纷纷跑来给宋辞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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