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股劲头拿捏得恰到好处时,悠悠举起一只张开指头的手掌:“免了我饭钱,再赔给我五两银子。” “什么?”女子当即拔高音量,怒不可遏:“我拿你客气,你当我没脾气?五两银子?你穷疯了?活不起啦?” 混乱中,宋辞快速端详了一番那女子的相貌,再根据她的举止谈吐,判断出应是一个非常明快开朗,强悍独立的人,与西丘广为歌颂的卑顺婉约截然不同。 尤其她竟也和自己一样,不仅是厨娘,还自己开了家客栈…… 这不由得让宋辞感叹,虽然这安宁镇有着诸多令人不适应的地方,可毕竟还是临近京中,比起朴素劳碌有烟火气,却闭塞古板的边陲小镇,真的是开放新进了太多。 不论男女,每个人都有着无限的可能。 但比起可能性,她还是更相信人的多样性。 就像面前这男子,听闻女掌柜没有低眉顺眼赔钱的意思,立刻失了那股胸有成竹,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五两怎么了?我告诉你!让你赔五两都是便宜你了!这盘菜我吃到最后,都快吃光了才看到这虫子!要是碰巧夹在菜里没看到呢?是不是就一口吃进肚子里了?呕!我光是想想都要吐了!” “还有,我吃了你这炒进虫子的菜,不得去瞧瞧郎中吗?瞧郎中不花银子啊?” “行了行了,少废话,赶紧拿钱,否则往后我让你这铺面名声扫地!看谁还敢来吃饭!” 女子气极反笑,兴许是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明明嗤笑出声,但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说辞。 一时间,周遭议论纷纷,无形中也对她造成了很强的压力。 男人懂得抓住时机,让舆论站在自己这边,立刻起身抄起盘子来到门口,举到空中划个半圆,尽情给围观群众们展示。 “来来来,都看看这家黑店!菜里吃出虫子不肯赔偿!” “大家都给我评评理,这掌柜惯会欺负老实人!” 只见吃剩的寥寥几根菜叶上,一只颤颤巍巍振翅的虫子混入其中。 好像……还活着。 随着周遭一片吁声,纷纷嫌恶躲闪,宋辞也皱起了娇俏的眉。 “真反胃啊!我还没吃饭呢!这下子彻底没心情吃了!” “在她店里出了这档子事,即便不是出锅前混进去的,多少也该给点说法才是!” “她也没法确定不是出锅前进去的啊!万一她也没看着呢?” “就算在前堂里飞进去,那也证明店里不干净,以后谁还敢来啊!” 女子一字一句听进耳朵里,顿时急了,放下叉腰的双臂,解释道:“出锅时真的没有!而且你们放眼找一找,我店里干净得很,哪有这么大的虫子?” “分明就是他故意设计,想要讹我!” 男人自有百般诡辩的理由:“这是放进我自己嘴里的东西,我傻了?自己给自己加料?” 女子张了张嘴,欲言无词。周围群众们听了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谁会平白无故因一顿饭坑害自己呢? 风向悄然间极致倾斜,将女子陷入了很不利的境遇。 “你当然不傻。”一阵脆落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局面。 大家都在四下找寻开口之人……宋辞也不躲藏,安安稳稳站在原处,说道:“不仅不傻,反倒精明得很呢!” 男子矛头立刻调转:“你是什么人?”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路过罢了。” “恰逢听到争吵,有几点好奇。” “第一,你真的是吃到最后才发现这虫子的吗?” 男人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角色,听闻,不禁松了口气:“废话!早看到我还能吃这么多?” 宋辞向前踱步两下:“既然这样,那这第二个问题就来了……如果是早前没发现,那就证明虫子被埋在了底层。” “我想请问一道热菜,虫子被埋在下面,为什么此刻的状态仍旧硬挺,甚至还活着?” “如果说在上菜前误入,那就更说不通了。因为烹制蒸煮的时候,若虫子掉落,恐怕早都熟成一滩泥了,还怎么好端端的在这里扑腾?” “可见,很明显要么吃完后飞入,要么……便是刻意等自己吃饱喝足,抓起来放进去找事!” 一番话说完,场上众人顷刻间恍然大悟。围观群众们也随风倒,这边有理偏这边,那边有理就偏那边。 原本还为食客愤愤不平,眼下逐字分析宋辞的理论,又突然觉得这男子面目可憎,低声非议起来。 男子支支吾吾,想过继续狡辩,也想过狠言狠语恐吓她,将她驱离。 可女掌柜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慌神期间所幸得到了宋辞的点拨,顿时明白过来,大声呵斥:“好啊你!不仅想算计吃白食!竟然还敢讹我五两银子?看我不扭你去官府!” 男子自认为没理,贼头贼脑,慌张无措,趁着女掌柜反应不及,钻进人群灰溜溜跑远。 堂内堂外酣畅淋漓看完一场扶正祛恶,大为过瘾,纷纷拍手叫好。 而宋辞与女掌柜相视一笑,也因此次变故结识。 事后,她告诉宋辞她叫何盼,家里的爹娘兄姊都叫她盼盼。京城人士,因为喜好烹调,又不满意家中安排的亲事,从而来京郊安宁镇开设客栈,实现自己的愿望。 宋辞觉得世间事还真是巧。 她是厨娘,盼盼也是厨娘。她背负着原主毁亲的经历,盼盼虽没毁亲,但也是因亲事而离家。 她在找住处,碰巧盼盼的小客栈干净又整洁。且与女掌柜相处,想必在日常也会有诸多的方便和安全的保障。 于是宋辞简单说了一点关于自己的事,表明想要住宿。 当然,该说的说,比如自己也是厨娘,从北境而来,将家中情况和身世遭遇简单介绍,称是被朋友带来,也想在京中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铺面。 不该说的,她一个字也没吐露,例如穿越,和过多会让人轻视的家长里短。 何盼听得津津有味,并且非常喜欢这个比她小上几岁的姑娘。 她留宋辞在她的小客栈住下,因为帮了她大忙,所以在店中的住宿餐食费用全免,以示报答。 宋辞囊肿羞涩,遇到这种事自然觉得顺应心意。 但帮忙对她而言只是随口之劳,她不好平白欠这么大人情,提出多少还是要付一些银子,不能让盼盼亏空。 何盼性子爽直,想了想,也不来回推推搡搡,一口答漫画广播剧小说都在疼训裙4而2二午玖幺伺七应了,说如果这样能让宋辞觉得舒坦,那就象征的给一点,不必觉得亏欠谁,心里也能痛快些。 登好簿子后,宋辞便带着包裹到楼上的房间休息,何盼继续开张做生意。 待到傍晚,打烊后的何盼端着餐食来敲门。 两人在房中掌起灯,边吃边聊,言谈间一见如故,非常投缘。 烛火暖黄的光亮在夜幕中蔓延,她们的对话也随着时辰的推进,展开了许多许多。 提到带她来的一位朋友,不禁引起了何盼的注意和警觉。 “是什么样的人呀?” “不是我说话难听啊,京中有太多浪荡子弟,专爱玩弄小姑娘的感情,你可一定要打听清楚了,当心被骗!” 宋辞回忆起她与萧承钧的种种,回答的还算肯定:“他不是骗子。” 何盼摊摊手:“可别!那些人手段高明着呢!将人拐来要么抛弃,要么卖到风月场所,总之下场非常凄惨!” “你的那位朋友,姓什名谁?既然说要帮你开食肆,那肯定有点实力喽?是京城的几大世家吗?” “而且你肯从那么远的地方跟他来京里,那就说明你们的感情应该也很不错。” “呃……那个。”何盼有些难为情,看了看她,还是委婉的问出了口:“你……在来之前,到哪一步了?叫他得逞了没?”
第122章 客栈外的长街上传来头遭梆子的声响。 屋内, 两盏烛台轻轻摇曳着暖黄。 何盼用食完毕,将竹箸落在饭碗的边沿,注意力全部聚集到宋辞口中那位“朋友”的身上。 “啧!你倒是说呀!”她焦急道:“咱们俩都是女子, 你扭捏个什么劲!” 宋辞抬起眸:“我不是扭捏, 而是在想……我们之间应该算是到了哪一步?又是怎样的情况,才能叫做被他得逞?” 亲亲……也算吗? “还非要我说的那么直白啊?”何盼羞俏地白了她一眼:“譬如,拉没拉小手呀?他有没有抱过亲过你呀?再或是……” 宋辞在薄弱的火光下微微提起几分眉毛的弧度, 认真好奇的样子,显得真诚且乖巧:“或是,什么?” “噗。”何盼笑了:“看你那傻样!行了,你要这么问的话, 那我知道了, 肯定没被得逞!” 她身子向后靠了靠,长长松了一口气:“诶!幸好幸好!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要真是被他吃干抹净的带回来, 那恐怕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到时候甭说娶妻变成纳妾,即便是收成暖床的丫头, 咱们也别无他法,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默默接受。” “这都还是好的呐!至少能在京城落稳跟脚!万一遇到浪荡纨绔, 在北境一时兴起, 带回来突然失了兴致, 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那才是哭都找不着调子!” 宋辞平静地看着对方, 任字句钻进耳朵里,无论善恶好坏通通安然承受, 与何盼神情的激动形成两种反差。 她虽设身处地沉浸在萧承钧的情感里,但还没有一叶障目。 关于人性, 她在现代时所听到的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可莫名的,她偏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对他生出一种坚定不移的信任。 她相信萧承钧不会是玩弄她感情的渣男,甚至……她原还想用“朋友”继续欺骗自己。 想到这,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朋友会嫉妒吃醋吗?朋友会在夜半主动吻她吗? 不。 他们的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单纯。 而两人处理这段感情的方式,就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将其藏匿到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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