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留意到了宋辞,无奈场面要分清主次,不容他开口。 眼下时候正好,他将视线落在那二人身上,笑盈盈道:“承钧,今日你竟带了女眷,还真是稀奇啊!” “这位姑娘看上去颇为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让尘带着目的而来,听到他的问话,索性顺水推舟。 “陛下,这位是臣心许已久的姑娘,曾予臣许多帮助与关怀……今日带她来此,一为光明正大昭示我们的关系,二来呢,也斗胆想在御前请一道恩宠,望陛下能为我二人提笔赐婚。” 萧让尘说出这番话,皇帝并不意外。 他虽权势滔天,乃监国重臣,但上首者毕竟是真正的江山之主。 朝中众臣子有什么风吹草动,尤其是他,皇帝不可能全然不知。 老皇帝故作沉思。 他赏识萧让尘,希望他好,但同时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手握麟符之人,若权上加权,强强联合,难保不会威高震主。他对萧让尘这个表侄,宠是真的宠,防也是真的防,曾经多少个日夜,连大皇子二皇子加在一起,都不及他一个人更能构成威胁。 见他将心思放在一个毫无权势背景的民间女子身上,断了联姻氏族的后路,身为帝王,他心底首先是觉得放松,随后才是为侄子开窍高兴。 “哈哈,好!太好了!”皇帝身子虚弱,纵使大笑亦无生气:“承钧啊!你从这么高的时候,就同你祖父,你父亲四处征战,固土安邦。后又顶我朝脊梁数年,咱们西丘能有如此太平盛世,多亏了你的辛劳……” “朕身为君主,同样也是你的叔父,看你快到而立之年,家室还没个着落,心中总是不忍。” “现下终于要稳下来娶妻成家,朕怎能不应允?怎能不给你这份荣宠呢?” “朕不光要给你们赐婚,还要风风光光操办!你只管安心便是。” 说着,他看向宋辞:“这姑娘姓什名谁?今年多大了?” 宋辞看了看萧让尘,见他没有代自己答话的意思,只是用眼神鼓励自己,给她信心。 她知道她要学会成长,既然决定做他的妻子,往后这种事只多不少,她不能退缩。 大方得体地起身,她先是行礼请安,然后声音脆落,底气十足,恭顺答道:“恭请陛下圣安,回陛下的话,民女姓宋,单名一个辞字,北境人士,年岁刚满十八。” “嗯。”皇帝点点头:“十八,也不小了,紧是时候该成亲了。” “承钧能与你彼此相悦,是你们双方的福气,一定要好好珍惜。成婚后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帮承钧打理好他的内院。” 宋辞俯首:“谢陛下恩典,民女谨记在心。” “哎,不过……”皇帝突然想起什么:“原来你就是那个宋辞啊?” “朕曾听说过你,厨艺登峰造极,巧妙无双,连宫中的内侍婢女之间都广为流传。” “承钧这小子,真是有福气啊!” 萧让尘思绪一动,顺势接道:“天下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臣的福气托陛下而来,既然陛下称赞,那不如就将她留在宫中一阵子,让她作为侄媳,照顾您的饮食,正好也替臣尽一尽孝道。” 此话一出,宋辞诧异地看向他。 皇帝似乎也没料到他这一步,与他对视一眼,似乎读出了什么,咳嗽了两声,应下了。 “好,承钧夫妇有孝心,那朕这个做叔父的,也没道理拒绝。” “侄媳妇?那……往后就劳你辛苦,留在宫里住些日子吧,只是苦了承钧,再想见人,就得勤往宫中跑一跑喽!” 萧让尘谦辞,皇帝笑开,宋辞原地呆住。 仅仅三两句,莫名的,宋辞便不由自己做主的,入住了宫中……
第170章 宫墙内的冬夜, 静得落针可闻。即便偶有些见不得人的窸窸窣窣,也很快被淹没在高阁重檐的死寂当中。 角落里,几支含苞红梅悄悄舒展筋骨, 刚欲凌霜傲雪地抬起头颅……睁开眼, 面对的便是宫闱长久的落寞,与月色的清冽。 宫宴过后,宋辞暂且被安置到了掖庭, 与女官们同一片屋所居住,待来日得空,再选适宜的住所迁至太极。 寝殿内受炉火的炙烤,温暖如夏日, 榻上还有婢女特意为她抱来的一床柔软毛皮。 分明环境如此安逸, 不知怎的,她辗转反侧到夜深, 始终难以入眠。 披上外裳起身,她将预留通风的窗子缝隙支得更大些…… 霎时间, 寒气打着旋儿钻了进来,毫无章法,莽撞流窜。 她与天际时隐时现的明月对望, 轻叹, 不禁回忆起方才宴席上的情形。 萧让尘将她送进宫里, 难道还想让她从皇宫出嫁吗? 虽然她曾表露过, 自己不想在萧府或光禄大夫府出门, 他也允诺她,会为她另选一处更适合的地方。 但是…… 在他眼中, 如果更合适地方指的是尊贵,那她还真有点享受不起这份尊贵! 常言伴君如伴虎, 在承恩情的同时,也要时刻谨小慎微,否则一遭不留意,轻则丧命,重则牵连九族。 “看来往后的日子,恐怕是要艰难了……” 宋辞哀叹,试图抬头远望。最终却还是被高墙所阻隔,拘在了这华贵的囚笼当中。 —— 翌日清晨,由于心里揣着事,她很早便从浅眠当中苏醒。 芳菲她们没有随她进宫,昨日赴宴穿得又是极为正统的礼袍。 这种繁复的衣物仅凭一个人很难穿好,她只能自己简单裹一裹,去除挂饰,穿好后推开房门。 来到院子里,发现比她起更早的大有人在,已经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负责照顾她起居的女官迎面走近,俯身行了个礼:“宋小姐,您醒了?” 在西丘,未成婚的官家贵女都会被尊称为小姐,民间则是称呼某某姑娘居多。 因她还没有与萧让尘完婚,所以众女官侍婢知晓她的身份,却也只能称她为小姐。 宋辞多少见识过宫里的规矩,不敢冒失。在不及谄媚圆滑的份上,见人便尽量客气几分,免得无意中得罪了谁,被暗中使绊子。 “大人有礼,不知今日有何安排?” 她身份尊贵,待人处事又有礼有节,女官觉得受到了尊重,回馈给她的亦是和善与恭敬。 “小姐初入宫中,许多地方还没有完全适应,先歇歇吧,不着急。” 能在宫中当差的女子,无不生着一副玲珑心思。 她见宋辞不便,当即安抚,并给出了解决办法:“这样,您先回房,下官派人将水打到您房中,过会再差小厨房为您送来早膳。” “等巳时角门开了,小姐家的丫鬟带着换洗衣衫进宫伺候,您换了衣裳,再去给圣上请安。” 宋辞有些犹豫:“可我奉旨进宫照看圣上饮食,若不早早赶去侍奉,失了职责所在,不会遭到责罚吗?” “哪儿能呢!”女官被她逗笑了:“您是贵戚,又不是来做侍婢的!这宫中内侍婢女成百上千,饮食也有专门的膳司负责,怎能让您过度操劳?” “您只需隔三差五走个过场,这样圣上和殿下两边都过得去,您也不会太辛苦。” 见宋辞纯良的面孔愈发紧张,甚至还抿了抿唇。女官觉得她无甚心机,在这深宫之中难得一见,倒也不失为一种可爱。 “殿下临出宫前特意吩咐过,让下官好生照顾小姐在宫中的为人处世,下官难道还会坑您不成?” 女官亲昵走近,压低声音哄着:“您看您如此装扮,多有不便,就算到了御前也是失仪,还不如且等一等,待休整好了,妥妥当当的去面圣……咱们皇上一向仁厚,不会因此怪罪您的!” 宋辞第一次从旁人嘴里听闻关于皇帝的评价。 仁厚……? 但愿如此吧。 她将信将疑地回到屋内,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心中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接近午时许,芳菲果然提着包裹进宫来了。 她边换上常服,便听芳菲讲,原来在过去常有皇亲贵戚进宫的例子,有些是伴驾,有些是侍疾,还有的则是陪太后皇后解闷。 那些王公或贵妇们进宫后并不做什么伺候的活计,在宫外是主子,进了宫还是主子,多数只露个面。只要规矩全,别的什么也不用做,皇帝太后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宋辞这才安下心,静候皇帝从内朝回到后寝,到膳司取了份点心,亲自送去御前。 内侍通传之时,恰好皇帝刚睡下,殿内只有皇后一位主子在场。她没叫宋辞进去,也没说让她过会再来,只称皇上在午睡,后面便没有了下文。 宋辞一时不知怎么是好,足足晾了小半个时辰,身子都已经被冷风给吹透了,才听见漫不经心的一声传唤。 她半垂下头,屏住呼吸迈进大殿。 只见皇帝身着玄赤色相间的常服,头发没有束冠,而是随意的一簪,由内侍搀扶着走出寝殿。 皇后则华服凤冠,满脸威严地端坐在侧位之上。 她皮笑肉不笑,声音也是无甚温度:“在外侯了那么久,冻着了吧?” 宋辞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倒很诧异,边迈着步子边看她:“我午睡时,你竟一直在外侯着?” 他私下里称“我”,而非“朕”,足以见得西丘宫闱并非剧中那般压抑严明,身为君主,视下也很平易近人。 虽开明,但不代表她可以不拿自己当外人。 说多错多,宋辞懂得这个道理,微微一点头,答了声:“是。” “啧。”皇帝无奈:“你这孩子,也是忒实诚了点,外面这么冷,何苦傻等着呢?” 他瞟了眼皇后,责怪的话没有说出口,靠坐在椅子上,对内侍扬扬手:“去将炭炉取近些,让她烤烤火。” 一时间,宋辞落座烤火,皇帝垂头吃茶,皇后无声注视着她……大殿内有种诡异的尴尬静静流淌。 芳菲解下她的斗篷,抚平褶皱交给侍婢,任其到内室挂在架子上。 这边,皇后斜睨桌上的糕饼,不知是不是别有居心:“那盘果子,是你亲手做的?” “回娘娘,果子是从膳司取来的。” 皇后收回视线:“哦……我说嘛,凭你的手艺,怎么可能只做出这种东西来应付陛下。” 宋辞心猛地一提:“民女不敢。” “因昨日入住仓促,没有备好换洗衣物,今晨怕御前失仪,特意等丫头进宫,梳洗装束完毕才来给陛下请安,中途耽搁了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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