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殿,芳菲带人去抄录出入宫记档,还没有回来。其余宫婢们被刺杀搅合的,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皇帝那边,搞的屋里一片空荡冷清。 宋辞点燃炭炉,将窗子掀开一道小缝,随后爬进冰冷的被窝,捂了好久才渐渐恢复身上的温度。 本以为又会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没成想,思前想后的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看样子是真累了。 有心事不耽误睡的快,但总归还是睡得太短。 翌日她很早便醒来,见芳菲拄着脑袋打瞌睡,胸前的桌上捧着一摞厚厚的麻纸。 “嗯……”迷迷糊糊听见走路声,她朦胧着睡眼回头:“小姐醒了?” 宋辞走过去翻看两眼抄录,将手搭上她的肩膀:“昨儿辛苦了,快去榻上合合眼吧。” 说完,将重要的记档收放妥当,马不停蹄地赶去御前主事。 “奴婢不困。”芳菲揉揉眼睛,起身跟上宋辞:“最近不太平,奴婢得时刻跟着小姐,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 宋辞心疼她,边嘱咐她要注意休息,边沿连廊走到飞霜正殿。 见二人过来,下人们掀起珠帘,她微微低头踏入其中,问询了句:“皇上起身了吗?昨晚睡得如何?” 后边备茶处有三四个宫人在忙碌,听她问话,其中一个特停住手中动作,答道:“回小姐,皇上受了惊吓,辗转到天快亮才勉强睡着,现在还没醒呢!” “那咱们轻些,别惊动了前面,让皇上多睡会。” “对了。” 忽然,她细心的想起之前食肆遇到麻烦,整宿整宿烦躁不安,萧让尘命人给她带过一种香料,用来安神助眠,效果很是不错。 “殿内用的是什么香?” “回小姐,圣上一直……” “啪嗒!” 那宫婢刚刚开口,还没等说出什么,侧后方煮水的内侍手一松,将铜壶硬生生摔落在地上,里面半滚的热水泼洒了一地。 “哎呀!你看你搞什么名堂!手脚再这么笨就别留在御前伺侯了!” 伴随着数落,内侍慌忙跪在地上,连连叩着头,口不择言:“奴才知错,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知罪了……” 御前得脸的大宫女白了他一眼:“赶紧起来,耍什么宝呢?” 骂完,对宋辞一笑:“您别介意,他平时不这样,可能是昨天吓坏了。” “没事。”宋辞还一个尴尬的笑,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她不是宫里的人,往后也不会在宫里常住,所以有些关系和规则,她不想深入了解。 刚想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走……半路,无意瞥到内侍伏在地上颤抖的双手,她又注视了回来,渐渐蹙起眉头:“打碎铜壶,在飞霜殿是什么大罪吗?” 宫女摊了摊手:“小姐说笑了,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呢?又不是什么大错,怎么可能治罪呢!” “那他为什么吓成这样?” 随着她话中的指引,一屋子人不约而同看过去……那内侍非但没有就此放松下来,反倒呼吸急促,抖得更厉害了。 宋辞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踱步到他跟前:“你怎么了?” 不说还好,一跟他说话,内侍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霎时间向后爬着退了好几步,连连叩头:“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她隐约察觉出什么,回头问芳菲:“他打碎铜壶之前,我说了什么吗?” “奴婢想想。”芳菲短暂回忆一下,然后肯定道:“您问到了香料。” 对,香料。 “轻点动静,把他先给我控制住。”她指着地上的内侍,怕惊动里面的皇帝,声线不高,但动作却十分雷厉风行:“走,芳菲,跟我进去把香炉抬出来。” 两人合力将皇帝寝殿的三足炉捧了出来,宋辞回望一眼纱幔的方向:“派人好好在这盯着,把香炉连同内侍,一并带到偏殿。” “公公,得罪了。”她弯下腰抬起内侍的脸,看着他四处闪避的眼睛,正色冷厉道:“情况特殊,恕我不得不这样做。待查验完毕后若无差错,宋辞再向公公赔罪。” 一行人尽可能不引注目地移到偏殿,她唤来御医查验香料。 经过半柱香的等待,明明很短,在场所有人却都觉得格外漫长。 中途内侍不安地搅动手指,几次对宋辞欲言又止。 最终,御医放下工具,一脸凝重对宋辞道:“您猜的没错,这香料确实有问题。” “有毒吗?”宋辞搭在扶手上的五指暗中收拢,攥紧:“闻了会对人造成什么损伤?” 御医答:“倒不会一击毙命,只是长久下来会令人精神萎靡,出现错觉,最终疯魔而终。” 耳边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宋辞听得亦是心惊肉跳,小脸上的五官近乎凑到了一起:“这么狠!?” 居然想到从熏香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加以暗害! 要不是宋辞碰巧提了一嘴,又碰巧这内侍心理素质不行,恐怕还真会错漏过去,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皇帝害死…… “不对啊,我之前不是命人特意去查过这些东西吗?” “怎么?没人查?” “还是说那人的势力已经伸张到如此地步,连御前都有他的人?” 大宫女看了看败露后近乎晕厥的内侍,脸色很难看:“都是奴婢做事不够精细,放任外面的人将手伸到御前,竟还毫无知觉!” “看来飞霜殿伺侯的人,是时候从头到尾清洗一遍了!” 宋辞嗯一声表示认同,随机扬了扬下巴:“就先从他入手吧。” 瘫倒伏跪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内侍抬起头,不甘地看了宋辞一眼。 那一眼包含的情绪非常复杂,有怨恨,有惧怕,有妥协,甚至还有说不清的留恋。 宋辞起初没有看懂,但随着他破罐子破摔地将手伸进袖口……电光石火间,宋辞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哪里来的,总之动作比脑子快,飞速上前意图阻拦:“你想做什么?” 由于两人有一段距离,那内侍的动作又非常快,她最终还是没有拦住,眼睁睁看着他掏出一枚黑红黑红的丸子塞入口中。 等宫婢们反应过来去掰他唇齿的时候,他早已一口黑血喷出,然后在众人惊恐的叫喊中,笑得狰狞痛苦,一字一句道:“下毒之人,是大皇子……” 说完,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这内侍从事发到招认,仅半个时辰,死得草率且悲壮。 一连出了两起案子,刺客和内侍前赴后继…… 宋辞愣在原地,一时有些发懵。 她从前在现代生活的虽辛苦,但好歹太平,哪儿经历过这种事啊! 现在可倒好,一再而三,身边还没什么人能依靠,不禁令她有些慌乱阵脚。 “小姐,怎么办?” 她呼吸幅度愈来愈重,不安地咬着手指:“我想想,让我想想……” “把近日所有在御前伺侯的都叫来,一一调查审问,再给萧让尘去一封书信,就说我需要他的帮忙。” 大宫女利落应答:“是。” 答完,犹豫片刻,又问道:“下毒一事,要禀告给圣上吗?” “皇上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听了这事恐怕更要急火攻心,若能瞒,就先瞒一下吧。”她有事相求,对大宫女的态度十分的诚恳和顺:“不过兹事体大,等他身子好些,早晚都是要禀告的。” “您是御前的贴心人,公允,又深受皇上信任。此事还请您全程做个证,知晓我没有混淆和包庇,等咱们一同找出行凶者,后续如实向皇上奏明。” 大宫女知道她这是想避嫌。 先瞒,是为了皇上的龙体。后禀告,是为了自身的清白。 她自打进宫便在御前做事,不站任何派别,只对皇上忠心耿耿。这番话正好遂了她的意,彼此很容易就达成了共识:“小姐放心,您的所作所为奴婢都看在眼里,知道后面该怎么做。” “奴婢先将此人拖下去,再聚集来其他宫人,请您稍后片刻。” —— 余下的几日里,宋辞联合萧让尘从几方面入手,共同查案。 为避免打草惊蛇,下毒风波并没有被声张开,知道此事的只有她和他,以及飞霜殿内伺侯的人。 他们动用各种势力,近乎将宫中查了个底朝天,最后通过何时何地何人当班,将目标锁在了另一个内侍的身上。 百般审问之下,罚身攻心,那内侍终于熬不住,精神崩溃地哭着交代,称二皇子想要下毒谋害皇帝,并以他的家人作为要挟,请萧让尘一定要救救他,救救他的爹娘兄弟。 另一边,墨风辰云悄然接近两个内侍宫外的亲人。发现服毒的那个,前些日子举家搬离了原住处,听邻居说像是得了什么外财,一副发达的模样。 至于活着的,双亲及弟弟妹妹一夜间无故失踪,院子里状貌杂乱,像是被掠夺过一般。 萧让尘心中已有了初步的判断,但并不笃定,想听听她的想法:“案子查到这里,你有什么判断吗?” “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她先谦虚了一下,然后说出自己的观点:“根据这些天对刺客身份的验证,再结合两个内侍的交代,我猜测派人刺杀的是大皇子,下毒的应该是二皇子。” “首先,刺客是跟着侯夫人进来的,侯府站队大皇子。这是暗,是我们背后查出来的结果。” “服毒自尽的内侍临死前宣称受大皇子指使,这是明,太过于刻意,未必可信。” “谋害皇上本就是大罪,倘若不成,那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按常规思路,他们做事一定会十分谨慎,手下培养的人也一定非常忠心,不会平白无故临死前招供出正主。” “所以,一定是二皇子砸下重金买的死士,想以死无对证的形式,将罪名诬陷给大皇子。” 萧让尘应了声:“嗯,继续说下去。” “更重要的是,下毒案牵连了两个同谋,这两人一个是主动招供,一个是咱们审出来的,性质完全不同。若非要我判断,我还是相信数道刑法过后,审问出来的证词。” 他鼓励着她动脑分析完,合理发出自己的质疑:“那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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