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在这整场纠纷当中,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重要。 或者说,虽然争抢是围绕着她产生,但根本的意义还是诸方权势间各显神通的斗法。 她本身的意义几乎为零,或者换句话说,她这个角色变成一块糕点,一个香囊,乃至一条小狗,所达成的效果亦是一样的。 所以…… 宋辞不悦地皱起眉头:“够了。” “你们说完了吗?该轮到我说了吧?” 萧让尘和陆行川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这个愿意,那个不愿意,又是娶妻又是纳妾。”她稍作停顿,后继续道:“你们吵得倒是挺起劲的,可是有人问过我的意思吗?” “还是说我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可以忽略感受的物件儿?一个玩意儿?” 语毕,萧让尘垂下眸思忖,陆行川急于解释:“不是那样的……” 还没等他说完,宋辞为数不多的失了礼数,从中打断他的话:“一个月之前,我以侍奉侯府夫人的名义来到别苑。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将我从知县手中救下的说辞。” “我感激陆夫人,所以事事尽心竭力,只为报答她的恩情。” “后来,陆夫人告诉我她根本不清楚这件事,更没有设计替我解围……我一时迷茫,竟不知该谢谁是好,整天稀里糊涂的待在后院,好像真的成了这府里的一个下人。” “思来想去,整个别苑除了陆夫人和你们二位,应当没有第四个主子了,所以今天在这当着你们的面道句谢。无论是谁帮了我的忙,我心里都是感激万分的。” “可是……”她话锋一转:“这并不代表我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我人微言轻,争斗不过你们。可你们二位应该也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不会胡搅蛮缠。” “你们应当知道,我没有卖身契攥在你们手上,我来去自如,不由任何人支配,身体是,感情更是!” 一股脑说至此处,宋辞缓了口气,褪去凌厉,将语气放得平稳:“闹成眼前这副局面实属意外,不是我们大家愿意看到的。为了不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我想我还是离开别苑比较好。” 萧让尘抬起眸,陆行川也紧跟着慌张起来:“宋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刚只是一时气急,故意说给我娘听的罢了!” “有章家的前提在先,我又怎会明知故犯呢?” “只不过……”他清俊的面庞展现出一丝腼腆:“当说出了口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感情的事,从来不是空穴来风。” 一向自诩通透精明的宋辞,顺着那句话往下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通。 不是装傻,而是陆行川这句话实在太过于隐晦委婉。浅了,勾的人很难不去想入非非。深了呢,又怕是在自作多情。 索性直接连根拔起,反正她以后再也不想搅和到这群人之间了。 “陆公子放心,我没有误会任何人,我对你们,只有感激。” “为了让这份感激一直延续下去,不被破坏,我想我还是离开为好。” “在别苑这段时间,承蒙关照,衣食住行随身小物用的都是最好的,府里上下对我也非常亲切……所以,琼姑姑提到的例银,我便不要了,权当是报答各位的收留,以及这些时日的善待。” “我知道凭我做事拿的几两银子,抵不过各位的恩情。等回去后,如果不出意外,我每晚会继续去东街做生意,若是两位得闲,可以去东街找我,无论什么餐食,一概不收银子。” 宋辞轻点了点头示意:“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去了,告辞。” 遥望少女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留在原地的两个男人收回视线,彼此对看了一眼。 “这回呢?还娶吗?” “当然。”陆行川赌气似的,仰起了下巴:“她愿意的话!” “很明显,你是愿意了,可人家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陆行川反问:“她不愿意嫁给我,难道愿意嫁给你不成?” 萧让尘摇了摇头,低嗤:“幼稚。” “先把自家那些破事料理明白了再说吧。” 语罢,他也转身离去,门廊下空立着陆行川一人,眨巴眨巴眼睛,一肚子憋闷无处发泄。 区区几日,发生了诸多事情,在陆行川看来就像是度过了几年的时光那般。 第一次直面与陆夫人争执,揭开了她隐藏多年的恶行。 第一次对萧让尘态度强硬,言谈中掺杂了几丝火药味。 同样……也是第一次开窍,发觉自己对某位姑娘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陆行川性子欢快明朗,与人亲善,这二十年来近乎所有女子都能同他以礼相待,和谐共处,且多数对他的评价颇高。 对他自身而言呢,女子是需要被关照保护的,只是那种关照仅停留在尊重的层面上,并不涉及私情。 包括陆夫人提的几位名门贵女,起初他尚能谦和的与之见面,一番相处下来,得出的评价是——每个姑娘都挺好的,只是,还没到让他产生情愫的程度,所以实在不适合成婚,更不想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共度余生。 然而今时今日,他拉着宋辞搪塞陆夫人。当时骑虎难下,母子二人一句赶着一句的吵。 待回过味来细想,对于宋辞其人,相貌或是脾气,乃至言谈举止里的一丝一毫……若非要向男女之情上面靠拢,他不可谓不心动。 或许等天长日久下来,在她也愿意的前提下,两人未尝不可以试一试余生。 即便在其他人眼里,宋辞的出身不够高贵,兴许没有资格做侯府未来的女主人。 但那又怎样呢? 大不了他不回那侯府便是了,就拿着银子与她共开一间客栈。宋辞当老板娘,他给她当小跑堂,迎来送往,快意江湖,那也会是很精彩的一生。 倘若真的退无可退了,做最坏的打算,他此生都逃不开那座侯府…… 陆行川想,那他定会奋起直上,成为侯府的主人。届时,侯府的女主人是谁根本不需要外人说三道四,只要他点头,一切便足矣。 余后,打定主意的陆行川迈开脚步,离开廊下。 相比来时,他的脚步明显稳健有力了许多,大抵是心中找到了为之坚定的目标,不再仓皇迷茫。 转眼间兵荒马乱的清晨度过,三人相继离开过的长廊,从日出到日暮,偶有身影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过。 偌大一座府邸,除了紧要的主子,同时也被无数个细末卑微的小人物支撑着,才得以运转。 冷风过境,寒意袭来,边疆地带的冬日愈来愈凉薄透骨。干瘪的枝桠被日光所映照,在地面上投下枯影。 它们轻颤,飘忽,或是剧烈摇摆,历经几个时辰,底色由碧洗变为幽蓝,天际上挂着的,也从金轮替换成了银盘…… 入夜的海棠园,正屋内掌着灯,炭炉袅袅升腾起热气,熏着宋辞的满心惆怅。 膳房里一日的做工结束,分明如同往常一样,可回到屋里偏是倍感疲累,看什么都觉得增添了几分伤感。 或许因为这是她在别苑的最后一天,今日她已向众人辞别,明儿一早,便会彻彻底底的离开。 虽然萧让尘和陆行川都对她表示过挽留。 陆行川依旧是解释,撇清关系,称那只是逢场作戏,希望宋辞不要多心,两人依旧可以像从前一样,继续毫无后顾之忧的,快快乐乐的做朋友。 至于萧让尘,他冷淡淡的背手站了半天,看样子组织了不下一次语言,最终才跟她说道:“知县改建盐场,初获成果,朝廷为表其功绩,特提拔到了旁处任职,即刻上任。” “再有月余,新知县就要到了,不如……等他走了,你再回家?” 宋辞明白萧让尘的意思,他觉得她和知县结下了恩怨,怕知县在临走前最后坑她一把泄愤。 等新知县来了,两人往日无缘近日无仇,同样章家与其也没有私交。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怕章家以钱财拉拢,想来短时内新知县也不会轻易低头,尚可保宋辞平安度日。 他是好意,宋辞这次没有将意味领会偏。 只是,拖太久只会夜长梦多。知县既然已经高升,前途一片光明,又怎会在这喜悦的关键时刻想起她这种小人物呢? 宋辞婉拒,还是决定第二天清早离开。 于是这夜,三人在各自的房中,心思各异,但无疑都是感伤的。 府中唯有第四个人,听闻这个消息后,计从胆生…… 陆夫人夜半召来陆行川,按照她的计策,两人的言谈依旧惹得彼此一肚子不痛快。 她一气之下,哭哭啼啼吵闹着要回京去,再也不管他这个逆子。 陆行川耸耸肩,无之所谓,反倒觉得她回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夫人喜好摆谱拿势,擅沉浸于享受之中,只有那间侯府才最适合她。同时也省得在他耳边聒噪,不然两人日日争吵,免不得平添怒火。 他点点头,撂下一句“随你的便”,而后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在他走后,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 陆夫人用帕子掩面,擦拭泪水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良久,缓缓放下……脸上竟无一颗泪珠,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将上等的绢丝帕甩在桌上,自己则慢条斯理落座,右手轻轻攀搭在扶手上,十足的贵妇人腔调。 “春兰,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兰嬷嬷垂首回话:“下午便差人去了,方才传回消息,说一切都已安排好,请夫人放心。” “哼。”陆夫人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在这凛夜中尤显可怖:“宋丫头,你可别怪本夫人心狠啊……我别无他法,唯有出此下策,还望你能理解一个当娘的苦心!” “不过你也别害怕,只要川儿听话,你不会遭太多罪的……”
第55章 时值冬月下旬, 西丘北境本就寡寒的气候,随着一场大雨的到来,变得更为凛冽刺骨。 这雨来的不巧, 从前半夜开始淅淅沥沥, 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的珠玉落盘。 清脆的噼啪声吵醒浅眠中的宋辞。 她缩在被窝里,感觉手脚愈渐发冷,像是身处于冰窖一样, 四处都散着幽幽的寒气。 原想着下地查看一眼雨势,无奈实在是怕冷。光是想到爬出被窝支开窗子,都不禁令她狠狠打了一个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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