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等到白榆一上车,看到他的那瞬间,那听了言语都能联想到的淡漠,变为了怯懦羞赧。 眼神闪烁身姿局促。 竟是看了他一眼后,就在门口顿住了。 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他看得痴了。 被白榆的婢女捆在座位上的谢玉弓:“……” 谢玉弓想到她说的那些话,想到她昨晚上跑来……简直头皮发麻。 生平第一次,无论面对何种致命场面,都没退缩过的谢玉弓。 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第6章 白榆看到今日的谢玉弓确实是有些惊讶。 当然了,还远远达不到她表现出来的痴呆程度。 可不得不说,谢玉弓这小子穿上皇子袍,好生装扮一番,再把有些吓人的那边脸一盖,确实很养眼。 他半边尚且完好的脸称不上什么俊美如神,可轮廓分明,肌肤犹如上等玉雕般莹润,鼻梁高挺。 黑白分明的瞳仁透着碧波一般的清凌,今日晨光正好,车窗敞开的一点缝隙,投入了一缕阳光,正撒在他脸上。 眼睛不是双眼皮,并不是很大,却格外狭长带有弧度,哪怕是没有笑,眼睛也像是在笑。 此刻因为躲避着白榆的眼神,侧过头去,眼尾那一点上挑的弧度,像一条收紧的小钩子,融在晨曦的阳光里,生生透出一点狐媚的意味来。 尤为特别。 男人帅不帅,不光看脸,其实大部分都看身材氛围。 谢玉弓被捆着,靠坐在车厢里面,肩膀已经有成年男子的宽阔。 也是因为绳子束缚,以至于他没办法去表现得畏缩恐惧,就没有弓腰驼背。 腰背笔直,坐如青松,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最优秀的当然是那双支出衣袍的大长腿,这马车的凳子高度对他来说大概是矮了,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支出老长。 就算是裤子是宽松款式,这样伸腿一绷,蓬勃的腿部肌肉透过布料,看得出他双腿修长笔直。 流畅的弧度最后端端正正地束进紧贴小腿的鹿皮靴口,喷张而克制。 白榆刚刚进来的那一刻,他看过来的眼神虽然只有瞬间的凌厉,很快就变化为了清澈的愚蠢,但那瞬间,白榆也捕捉到了他的危险和攻击性。 这样的身材气度,那些皇子们不肯相信他真疯了,还一直要弄死他对他赶尽杀绝,怕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明显就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嘛。 白榆想起剧情里面谢玉弓这个反派不仅仅足智多谋,好似刀法也不错,学的还是那些训练死士的杀手路子。 啧。 前两天白榆光顾着演戏求生,后来又是半夜去看他,倒真的没这般整体仔细地观察过他。 早就看到他这样板正,昨夜也不至于下不去口了。 面具是个好东西啊。 白榆的眼睛形状和谢玉弓的眼睛完全不同,她是非常标准的大眼睛双眼皮。 但是眼中的痴态凝化成钩子,也照样把谢玉弓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勾画了一遍。 那眼神如有实质,让谢玉弓无所适从,迅速挪开了视线,还慢慢把支出去的腿尽量朝回收了收。 要喊吗? 还是做出那些痴傻的表情? 谢玉弓已经习惯使用的装疯技能,这会儿在这个女人痴迷的眼神下,突然就有些做不出来了。 算了……反正他被捆着呢,就当是做不出反应。 而白榆这时候自然也看出谢玉弓明显在躲避。 装不下去了吧。 那就看她装吧。 白榆还保持着那刚刚进来就愣住的姿势呢,驾车的人在主子没有坐好之前,自然不可能直接赶车。 白榆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到身后,对着后面挥了几下。 娄代正在车旁候着,全身心关注着自家的大小姐。 看到了自己大小姐的手势,反应了片刻,而后心领神会。 一巴掌拍在了辕马的屁股上。 “启车!” 辕马一惊,立刻向前蹿了一步。 车辆开始行驶。 白榆顺势“猝不及防”地轻呼一声,朝前踉跄了一步,跌跪在了地上。 白榆双手慌张地一撑,正好撑到了谢玉弓无处安放的长腿的……小腿上。 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紧绷得如同铁棍,向后挪动了一下却没能成功挪开,白榆低着头,快速地勾了一下唇。 然后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抓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动,还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正对上谢玉弓居高临下看过来的愕然视线。 两个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还没等看清彼此眼中藏着的细腻的情绪,就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炸开了。 白榆面上的红肉眼可见地从耳根扩散着,很快便覆盖了整张脸甚至是脖子。 真真切切地表演了一番什么叫面红耳赤。 这也算是白榆的一个特殊技能,虽然任何人用力地屏住呼吸的时候都会脸脖子通红。 但是控制脸红的速度和强度这一块,她倒是有专门地对镜子练过。 主要用来应付那些心理医生询问时,她表现羞愧时的反应。 效果一直都十分拔群。 很多心理医生都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的羞愧还是装的。 之后白榆更像是被烫到了手一般,迅速松开了谢玉弓的小腿。 慌张到甚至都没有站起身,就这么原地滚了一圈,缩到了马车的角落去了。 好似她是被一脚给踹开了。 谢玉弓:“……” 谢玉弓也猛地缩了一下腿。 但是这马车本来就是个小型马车,他身高腿长坐得已经很委屈,腿根本没有地方收,已经贴在座位上了。 马车在缓慢地行驶中,估计已经走到了正街之上,外面有非常嘈杂的叫卖声和人群走动的声音。 但是马车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诡异到凝滞。 谢玉弓一整个就是无所适从的状态。 白榆一直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自己蜷缩起来的膝盖,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之中。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可是架不住白榆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同时,垂落在身侧刚才抓了谢玉弓小腿的那只手,正在紧紧地攥着,甚至还在发着抖。 谢玉弓一点也不想看她,可是这马车里的空间实在是太有限了。 而且……白榆那只手抖的幅度实在是跟马车行驶的速度匹配不上。 谢玉弓的余光捕捉到,迅速地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脸上也燃起了无法控制的热意。 谢玉弓把头彻底扭向马车窗外的方向,想要将这种诡异的感觉给压下去。 可是他余光又捕捉到因为他朝那边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迅速把发抖的手缩回去,然后压在了她自己的脸下。 确切地说是双唇之下。 她……她张开艳色的唇,懊恼一般,在咬自己那只手。 谢玉弓的耳朵像被浇了开水一样迅速红了起来。 他无法形容自己这种感觉。 这种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还隔着老远……他却感觉自己的腿正在被不断啃咬的感觉。 而且谢玉弓根本就不敢乱动。 因为他发现自己每动一下,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就会跟随他的动作不断地朝着角落里缩。 抖动的身体和越埋越深的脸,明明是她抓人的腿不放,放手后又像被他给踢了一样可怜兮兮地蜷缩。 她的手被她自己啃得犹如将要破皮的桃子,嫣红湿润。 谢玉弓后颈的汗毛都在层层竖立。小腿如有万千蚂蚁在爬。 无端想到昨天晚上她夜半三更偷跑进他的卧房,注视了他良久之后……做的那些事情。 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榆当然在装。 高端的谎言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表演方式。 常年和心理医师周旋,白榆也读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 心理学上表明,肢体语言往往比直白的言语更有冲击力,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所以白榆从穿越开始,就想塑造一个深情到死的人设,却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而白榆一边表演,一边甚至在梳理剧情。 她这个角色的死期就在今日归宁,这是谢玉弓给她选择的死法。 白榆当然不会轻易地认为,因为她表现出一些异常,说一些让谢玉弓陷入混乱却根本经不住仔细推敲的话,就能让谢玉弓这个大反派,突然间舍不得她死,开启什么情爱剧本。 但是谢玉弓现在就在她的马车上,白榆断定他不可能以身冒险,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谢玉弓若是还制造出那场车祸,把她给甩出马车横尸街头,以他现在被捆着的姿势,估计死得最惨的是他自己。 白榆今天把他强行带出来,就是起到一个护身符的作用。 白榆也可以不回去,把这个剧情给规避掉。 很简单,待皇子府里面不出去就行了。 她又不是原身急着回去耀武扬威,想要自己的父亲认可自己。工部尚书过生辰,和她白榆有什么关系? 除了原身之外,其他三个穿越者全部都规避掉了这个归宁的剧情。 可是这个剧情如果躲过去的话,白榆这身份的娘亲,会在那位工部尚书的便宜爹生辰宴席之上失态,然后被白榆的祖母罚跪宗祠。 曾经为自己的女儿抢夺了正房嫡女婚事的妾室,身边孤立无援没有什么体己的人,跪着跪着就被人给遗忘了。 被人想起来的时候腿已经跪坏了,身体从此更是每况愈下,临死都没能见到自己女儿一面。 这一部分剧情四次重启没有改变过,毕竟大家顾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 这个连一行字都没有的妾室角色,用于在白榆这个角色死掉的时候凸显“恶人有恶报”。 母女两个人一起被扔到乱葬岗,受野狗啃食,被食腐的鸟雀啄食。 尸骨无存不得入土为安。 白榆倒也不是什么圣母心发作,自顾不暇就要赶去拯救一个堪称素不相识的后宅女人,救她是顺手的事儿。 白榆只是一个妾室之女,虽然是工部尚书的第一个孩子,却也只是一个庶出。 工部尚书又没有宠妾灭妻的行为,永州国的律法等级森严也不允许官员宠妾灭妻。 白榆就很纳闷,在这个世界里妾室跟奴婢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偶尔被老爷睡一睡,吃穿上稍微好一点。 她一个妾室之女,跟家生的奴婢差不多,又如何能抢夺得了嫡女的婚约? 白榆这个角色确实是很典型的恶毒女配,落得一个贪心不足,抢夺姐妹姻缘,最终不得好死大快人心的结局看似很合理。 但是白榆有一个疑问,不光自己要搞清楚,还要带着“失心疯”的谢玉弓一起去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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