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弓微微抬头,确保皇帝能看到他的表情,用恰到好处痛惜和慎重之色,迷惑安和帝。 说道:“儿臣也是今晨入宫之前,在坊间听闻,护城卫和刑部大理寺联合出动,在惠都之中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哼,天子脚下……”安和帝气到气息不济。 谢玉弓立刻道:“父皇,保重龙体。” 安和帝稍稍舒心一些,看着谢玉弓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放缓一些声音说:“朕一直在思索你的封地,皇子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再留在皇城不合适。” 他终于肯承认,长成的蛟龙不能放在一个池塘里面,否则一定会自相残杀。 这是他自傲子嗣和睦的代价。 “你可有什么属意的地方?”安和帝眸光深暗地看着自己的九皇儿。 皇帝自然是穷极天下之精华供养一人,他本身有些发胖,这把年纪尚算保养得宜。 可是自万寿宴之后,他的面容似乎就苍老了许多。 自矜自傲之人这些骤然之间失去了对一切的掌控能力,心力交瘁惶然凄怆,他没有直接倒下,已经是自控力超群加上身体还算硬朗了。 但这段时间的事情,不仅未能击垮安和帝的心中壁垒,反倒在他的心中竖起万千城墙。 他近乎刻毒地看着他向来不喜欢的九皇儿,如今要用他,却又在心中残忍地想:若他敢提半个字的启南,提他的母族段氏和如今镇守启南边陲的段洪亮,他绝不允许他活着抵达封地。 疑心生暗鬼,暗鬼能杀人。 正是谢玉弓昨夜大肆屠杀,想要逼迫安和帝对所有人都不再信任的目的。 他不是想要护着太子,想要抹去太子污点,想要随便关一关太子,就将其放出来,继续做朗月清风独一无二的储君吗? 那就护着吧。 谢玉弓帮他护着。 从今往后,朝野上下,氏族之间,有谁胆敢说一句太子的不是,立刻便会人头落地! 皇帝想要按下西岭铁矿的事情,帮太子擦干净污点,谢玉弓就助他一臂之力,让所有涉事人员都死个干干净净。 太子在安和帝心中太重,太令人满意了。 直接将太子的“罪证”举到安和帝的面前,安和帝一点都不会怀疑有人要害他的好皇儿,好储君。 那若他一个皇帝,都半点碰不得西岭,若到最后无人敢接彻查西岭的事情,唯恐睡梦中丢了性命,安和帝又当如何? 他还会对他的好太子一心护持,不惜亲自下手为他扫清障碍吗? 谢玉弓要看安和帝亲手毁了他一手扶植的储君。 “父皇,儿臣……没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谢玉弓犹豫着说。 安和帝眉目陡然一沉,却掩藏得很好,温声道:“朕亏欠你良多,你母妃当年的事情,也是朕一时不查。” “小月牙,朕始终是你的父亲,你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想要什么,都可以同父亲直接说。” 安和帝这一刻真的像个溺爱孩子的好父亲,只可惜他一脸愁皱的褶子,像是层层堆砌的城墙,只消谢玉弓一个不慎,就会被垮塌的墙壁砸个死无全尸。 但谢玉弓还是装出很感动的样子,看着安和帝,眸光盈动地说:“父亲……儿臣想要去北地看看。” “去哪?” “儿臣一生未曾出过惠都,看杂记中北地经年飘雪。杂记上说‘天地苍茫,如云坠人间,飘然漫漫,经年围炉烤薯,满室甜香。’儿臣很想去见识一番。” 谢玉弓说完之后,安和帝眼中疑云未尽,谢玉弓又说了一句:“九皇子妃也想去北地看看……” 安和帝微微蹙眉,但是很快释然。 他犹记得当年的德妃,也是情痴入骨,对他……向来炙热如火,无不应允。 想来他这九皇儿,是同他母妃一般的情痴难移。 安和帝其实很看不上男子沉溺情爱,但是正因为谢玉弓暴露出来的这个“致命”弱点,安和帝对他的疑虑才尽数消弭。 他叹息一声道:“那品行有瑕的庶女,不是你的良配,当时工部尚书也未料到他的女儿大胆包天,竟然毒昏嫡女,取而代之,本是要将其抓回下狱。” “朕当时阻拦了工部尚书,是想着尚书嫡女性情清冷,心高气傲,若当真与你成婚,恐怕冷待了你。庶女配你虽是委屈你,却到底出身微贱,待你总会好些……” 谢玉弓快吐了。 他如何不知道安和帝那时的想法,正是因为他这失心毁容的皇儿丢尽脸面,竟然还强逼他承认当年冤杀了德妃,巴不得有个恶毒女子趁着他失智将他磋磨致死。 旁人看在眼中的帝王愧疚,不过是催命的死毒。 否则一个工部尚书,如何胆敢调换皇子的婚配对象,如何胆敢用一个大龄庶女羞辱皇子?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谢玉弓看清了安和帝的真面目。 而安和帝没有治工部尚书的罪,无非是安和帝知道了太子喜爱工部尚书的嫡女罢了。 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庭,父母的偏心总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现在还来说什么“皆是为他”。 谢玉弓悄悄搓了两下手指。 是学他的九皇子妃。 这确实利于思考,也能压制心中沸腾的怒意。 “罢了……朕原本已经着令贤妃为你寻觅闺秀良缘,既然你如此喜爱那九皇子,便带着吧。” 谢玉弓才削了贤妃亲儿子的脑袋,皇帝就让贤妃给他寻觅良缘,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这件事……总要让贤妃知道知道。 “谢父皇!”谢玉弓因为皇帝终于“放过”自己的九皇子妃而叩头谢恩。 安和帝满意谢玉弓的表现,这才要他起身,说了正事:“内务府已经为诸位皇子择选好了封号,只是你的是朕亲自定下的。” “北地虽然缥缈梦幻,却酷寒无比,你的封地朕也是再三斟酌,你觉得……西岭如何?” 谢玉弓垂头未曾吭声,表现得像是有点僵硬,不太满意。 安和帝又故作生气地训斥了他两句。 这才说:“小月牙,去了西岭后,朕有件事情需要你替朕做。” “若是做得好,朕可以重新为你那九皇子妃寻个身份,让她真真正正做个能与你匹配的‘贵女’。” 谢玉弓面上的犹豫,在听了皇帝这话之后,立即云消雾散。 将一个“情痴”演绎得入木三分。 谢玉弓确实是遗传了德妃的情痴,可是安和帝怎么忘了,谢玉弓是德妃和他的儿子。 谢玉弓在他的好父皇那里,一样学来了刻毒吊诡擅弄人心,血煞决绝的手段,无不是安和帝昔年抱着尚且年幼的谢玉弓,言传身教的帝王术啊。 而安和帝如今已然老了,再如何的心机深处多疑多思,瞻前顾后偏心所向,但他身在高位,无法蛰伏隐藏便是他的软肋。 但是谢玉弓却没有。 他的“软肋”九皇子妃,同他一样,甚至是他能大杀四方的尖枪。 八月二十五日,在朝中接手彻查西岭铁矿的朝臣又死了三个之后,太子禁足的时日无限延长,皇后几番想要面圣,都被安和帝拒绝。 封王圣旨终于下来了。 谢玉弓的封地不出意外的话正是西岭。 由鸿雁大总管亲自带着赏赐上门宣读,这可是一同封赏的皇子们中独一份的尊荣。 而谢玉弓的封号很有意思,是“恭”,由安和帝亲手定下的——恭亲王。 圣旨之上直接定了去封地的日子,很近很紧,定在了九月初六,便是封王宴一结束,便要离开惠都出发去封地,能看得出安和帝对西岭“失控”一事有些急了。 而彼时被白榆“斥走养老”的娄娘,已经在博运河下游暂安置妥当,拿着白榆给的养老钱,雇佣了几十艘渔船,以做“捞鱼”之用。
第42章 封王的圣旨终于到了手中,鸿雁把皇帝赏赐的东西送到之后就回宫了。 白榆的手中拿着圣旨反复地翻看,其实也就只有寥寥的几句话。 但是白榆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把谢玉弓的封号给搞下来,此时此刻是由衷地为谢玉弓感到高兴。 原剧情当中,谢玉弓此刻应该在大牢里面受尽折磨,为了突出反派所遭遇非人的待遇好让后面的黑化显得顺理成章,剧情里面谢玉弓在牢狱里面丢掉了半条命。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规避掉了,现在他不光一举被封为亲王,赏赐万金,赐各种奇珍异宝,封地更是西岭那样富庶的地方,甚至封号还是“恭”。 “持躬端肃,醇谨夙称……”白榆抚摸着圣旨上面的这一段字,侧头笑着对谢玉弓说:“‘恭’这个封号,安和帝应当是非常满意你如今的表现了。” 这样无论以后谢玉弓想要做什么,只要在安和帝的维护之下,就都是事半功倍。 这样她心里就会好过一点,她虽然为了保命欺骗了谢玉弓的感情,至少也为谢玉弓铺了一条不像原著当中那样遍地荆棘的坎坷之路,相对来说还算是一条通天坦途。 谢玉弓就坐在白榆的身侧,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笑而不语。 可事实应该是和他的九皇子妃所想背道而驰的。 安和帝之所以会赐他这个封号,想必并不是觉得他恭谨仁孝,而是在警告他,要他卑谄足恭。 要他去到西岭之后恭行天罚,替安和帝彻查西岭罢了。 只不过谢玉弓并没有把真正的内情说给自己的九皇子妃听,谢玉弓并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努力因为自己没有答应皇帝杀她为太子抹去污点,已经功亏一篑。 而且谢玉弓也去不成西岭。 谢玉弓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恵都皇城,一旦离开这权势的中心,他想要的就再也得不到了。 谢玉弓从来都不想做一个什么闲散王爷,他就是要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就是要让所有人无法再踩在他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而且如果他真的去了西岭,无论他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证明太子的“恶行”,安和帝都会觉得是他勾连旁人,诬害储君。 一旦他身处西岭王的位置,就会像一个被拖到明面之上的靶子,他冤害太子的那些手段,全部都会被太子利用反过来坑害他自己。 安和帝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为什么在试图接手西岭一案的人全部都被波及,甚至死掉好几个朝臣之后的这个风口浪尖上一定急着要赶谢玉弓去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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