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无处炫耀无人夸奖导致他总是郁郁不乐,孩子嘛,都需要鼓励。 但是幽冥死士个个顶尖,有的甚至十项全能,谁会夸他? 于是初次被夸赞的小鬼,逐渐丧失了稳重和矜持。 开始炫技一样频频射出弩箭。 “刚才那个没看清!” “漂亮!” “你是最棒的狙击手!” “你刚才救了你的主子一命!” “他没你显然不行!” 他在白榆密集的夸赞之中丧失理智,开始全身心投入了战斗。 甚至没有发现他的保护对象什么时候悄悄跑了。 而白榆脱了鞋子快速穿过二楼的船舱,到了栏杆边上准备跳。 架势还未拉开,就被一个倒吊下来的黑影拦住了。 “啊!”白榆真的吓了一大跳。 黑影不说话,头朝下倒吊,双腿挂在摇晃的船帆绳索上。 吊死鬼。 白榆好巧也知道他。 白榆心思急转,吊死鬼见她缩回船舱,又很快消失。 白榆后退几步,转过身后,差点踩到人。 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直端坐在桌边,像是假人一样的十皇子谢玉竹。 白榆踢到了他面前的桌子,桌子翻倒。 “哗啦”一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腕无力垂下。 宽大袍袖下露出了锁链,白榆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脚竟然拴在了桌子下的地板上! 谢玉竹慢慢抬眼看向白榆,满脸阴鸷,身体却一动不动,活像是被人定住了。 二楼船舱灯火摇晃,白榆对上他沉暗的视线,十皇子谢玉竹如玉如琢的面貌,在这摇晃的灯火之中,如鬼魅妖邪,阴郁霜冷。 “急着逃走吗?” 他的嘴唇近乎不动,白榆却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本欲下楼去寻找机会的她脚步一顿。 十皇子继续说:“吓坏了吧,在一个活阎罗身边这么久,保命一定不容易。” 他声如冷水浇头,令人极其不舒服。 “怎么办呢?你大概没想通,当初新婚夜拿的那包药为何只是毒毁了他的容貌,却没有如七皇子同你说的那般,杀死他吧。” “太子殿下宽仁,令人换了毒药,留他一条狗命,可是谢玉弓竟敢‘恩将仇报’!若是他知道了你杀他不成,骗他至深,你也见到他杀人如麻,你猜……他会怎么处置你?” 白榆的面色先是微微茫然,而后陡然冷了下来。 原来原身最开始拿了七皇子给的药,是想在新婚夜毒死谢玉弓! 被太子换成了毁他容貌的毒药…… 白榆之前一直没想清楚,为何原身胆大包天到毒害了皇子,还敢在皇子府作威作福。 却原来是她听信七皇子的蜜言许诺,以为自己背靠的是太子,戕害了九皇子后还能脱身,却被当成弃子,最终才会惨死街头。 白榆想通其中关键,看向谢玉竹时眸色如冰,抬手在袖口稍微摸了摸。 那里有一柄簪子,是她之前头发散乱下来时,在地上捡到收起来备用的。 “想杀我?”谢玉竹语调轻飘,“是个好办法,杀了我,他今夜必死,你的秘密也能守住。” 白榆眸光如火闪动片刻,谢玉弓确实说了十皇子是他的“肉票”。 但是白榆很快抓着簪子上前,一手揪住了谢玉竹的领子,一手攥着簪子抵在他脖子上。 “你是太子派来的!” 白榆手心因为之前的烫伤剧痛不止,却丝毫不颤。 谢玉竹丝毫未曾挣扎,他像一条被拴起来的狗,身体也根本不听使唤,没有挣扎的余地。 但是正在白榆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船舱突然轻微摇晃,很快脚步声密集传来。 白榆紧盯着二楼入口,看到楼梯上来的人竟然是浑身浴血的谢玉弓! 外面的杀声依旧未歇,他怎么回来了! 白榆看向他大步而来,每一步都万分沉重,宛如踏在她的心上,手中的簪子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身边的谢玉竹突然又如鬼般飘然开口,声音凄绝:“杀了我啊,动作要快,你不杀我他怎么死?他不死,等会儿死的就是你!” 白榆手中的簪子陡然攥紧。 千钧一发之际,她心中凄惶无比。 这人知道她的秘密,不杀他,他一定会告诉谢玉弓!
第44章 白榆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她是喜欢谢玉弓的。 很喜欢。 喜欢到在自己的谎言被揭穿或许会丧命的这个当口上,她甚至考虑了这一簪子如果戳下去,谢玉弓失去了“肉票”恐怕会性命难保。 白榆从没有这种沉浸在自己构建的谎言幻境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为谢玉弓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变成了心甘情愿。 她是真的衷心希望谢玉弓的人生能够不那么悲惨,能够不要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折磨之中彻底泯灭了所有的人性。 她希望谢玉弓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也值得得到一切。 白榆从登上这条通往现实的船上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喜欢谢玉弓”的这个比较致命的问题。 她站在雨中任由冷风和冷雨带走她的体温,也未曾能够浇熄心中的火热。 她对谢玉弓动了心,这并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谢玉弓那么优秀、那么年轻、那么聪明,是白榆生平仅见。 不是那种长得聪明,或者是旁人夸他聪明,再或者只是学习稍微好一点的人群。 谢玉弓的聪颖绝伦,体现在他长年游走在生死的边缘,一脚人间一脚地狱,依旧能够双肩扛起自己的世界,甚至构建出一个幽冥帝国为他大杀四方。 这样的人是白榆生平仅见。 他和白榆的默契又那么高,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生活还是床上,都契合得宛如正负两极。 白榆会动心不在她自己的意料之内,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白榆从未对自己谎言之中的人产生过这种切肤之痛般的不舍,因此白榆的第一反应是惶恐和慌乱。 她的心像是被压入深海,承受着挤压濒临爆炸。 可这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白榆从未打算将自己的心掏给任何人看。 而这一切,再怎么美好再怎么让白榆不舍不甘,也只是存于幻境之中的“黄金”罢了。 白榆不会将这黄金当成是真的,更不会因为贪图这样虚幻的东西,就影响自己的任何判断和决定。 她当然知道谢玉弓对她也动了感情,只是白榆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包括她自己的。 她就连最原始的,最理所当然的父母的爱都没有完整地得到过,她如何去相信一个凭借谎言赢得的男人的感情? 爱是什么? 爱在白榆看来,是费尽心机才能得到一点的甘露,是谎言被戳穿之后凶恶无比的指责。 是无法隐瞒的真相如同被剥离了鳞片之后暴露的血肉,随着可怜的残喘声,最终会化为被彻底抛弃之后的脓血烂肉。 因此白榆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任凭心中的思绪如何巨浪翻天,任凭心中如何抵死纠结,她最后做出的举动仍旧是——紧紧攥住簪子,簪子紧紧嵌入她的手掌,她用力到手心皮肉撕裂。 她不能够承受谎言被戳穿之后带来的后果,越是喜欢谢玉弓,她越是没有办法承受谢玉弓的质问,甚至是来自谢玉弓的杀意。 她像一个鼻子越来越长,长到无论斩断多少次都无法隐藏的匹诺曹,也像一个穷尽所有的一切,最后只能赌上性命的赌徒。 哪怕无法解释,她也必须在十皇子对谢玉弓开口之前,让他再也无法说话! 白榆用被烫得血肉焦糊的手掌抓着簪子,狠狠朝着正在凄厉地喊着“杀了我!”的十皇子谢玉竹的喉咙上戳去—— 而就在这九鼎一丝的时刻,在白榆的簪子戳入了谢玉竹的皮肉的那一刻,已经迈入屋中的谢玉弓阻止不及,只好抬起手,将手中的长刀对着白榆的方向甩了出去—— 他从很小的时候,在段洪亮联系到了他,开始只是给了他两个死士保他性命的时候,就每日挥刀上千下。 这么多年,他使用的刀的长度是随着他的骨骼生长而替换,无论是长刀还是短刀对他来说都如臂使指。 因此谢玉弓非常有信心,手中刀刃绝不会伤到他的王妃。 果然长刀在半空之中迅速转了几两圈之后,裹挟着重若千钧却又收束到极致的力度,“当!”地一声,狠狠钉入了白榆和谢玉竹之间那狭窄的地面。 刀尖没入了船身木头上足足三寸有余,如地面长出来的松竹一般挺立,只有刀把还微微颤抖,沉默又森冷地昭示着这一甩的余威如何强横。 而刀刃却是对着谢玉弓的方向,只有刀背撞在了白榆抓着簪子戳向了谢玉竹的手臂上。 白榆的手臂被刀背狠狠撞击之后,整条手臂突然间麻了一下,而后簪子“咚”地一声,掉落在木板上。 白榆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先是看向了地上的簪子,而后看向了满脸愕然的谢玉竹。 最后抬起头看向了谢玉弓,又顺着谢玉弓迈过来的脚步,落在了她脚边不足一掌距离的那冷然刺入地面的沉铁刀上。 长刀立起几乎和白榆一边高,白榆甚至还记得它之前抓在谢玉弓的手中,横扫出去是如何震慑千军所向披靡。 所过之处,人头如同下饺子一般滚落在地,足可见这刀身如何锋利无匹。 白榆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被撞得酸麻的手臂,而后从手臂开始,或者说从她盯着那戳在她脚边的刀刃的眼睛开始,一股如同冰凌般险恶的凉意,直直戳入了手臂和双眼,贯穿了她的脊梁和头颅。 让她感觉四肢都被冻结了。 她此刻像一个被按下了倒放键的影碟机,回忆起了方才余光当中捕捉到的谢玉弓对他甩出长刀的那一刻,而后又反复地慢放。 最终在不足两息的时间,她的大脑肢体还有眼睛配合着整合出了一个让白榆无法自信的事实——谢玉弓竟然对她甩出了刀。 白榆虽然只是手臂被刀刃撞得有一些发麻,可是那种凶兵钉在脚边,上面血腥未尽的生冷和死亡的气息侵染弥漫的恐惧,像是一锅兜头浇下来的刺骨冰水,烈焰熔岩。 而此时谢玉弓已经大步走到了白榆的身边,一脚踹在谢玉竹的后颈之上,谢玉竹的头当场狠狠地撞在地板上,“哐当”一声,直接连吭都未吭一声就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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