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聘礼,龙袍为婚衣。” “我要嫁的,是金銮殿顶上那把明黄的龙椅。” ----
第5章 罚跪 ==== 落日西沉,窗外的枝丫不时被鸟雀摇得一晃一晃,屋内只有些窸窸窣窣的轻响,是下人们在劳作。 咕噜噜的马车滚起一地烟尘,四匹枣红色的千里马发出长长的铿鸣,待车停稳,坐在前头的仆役快步下车,小心翼翼地掀起那面金丝勾画的帘子,恭敬道:“夫人,二小姐,相府到了。” 一盏茶后,梅林院的门被急促地敲了两声,韩素心跳一顿,倏然睁眼,下一秒,初荷焦急的声音如噼啪落下的惊雷,自门外席卷而来,冲击着她的耳膜。 “小姐,快醒醒!夫人回来了,听闻了小姐逃婚的事,眼下正在屋里大发脾气呢!” “小姐,夫人气得可厉害了,说要小姐立刻去见她。” “小姐醒了吗?奴婢进来了?” 初荷的声音向来温柔,但她陡然将音调提高,韩素还是有些遭不住。 她昨夜和许言初磨到了很晚,一觉睡到现在,现下被这么一激,太阳穴竟隐隐发起痛来。 韩素一边蹙眉让人进来,一边准备去揉自己的太阳穴,谁知手还没抬起来,脑侧却突然放上一双手,很凉,像是寒夜里漫拉河上结成的冰。 韩素被冻得一个哆嗦,她条件反射地偏头抓住那只手,危险的目光掠过那人的脸,对上的却是一双深邃的瞳孔。 季白檀保持着按压的动作,垂着眸子唤她:“主上。” 他嗓子有些哑,带着倦怠,目光却是一片清明。 韩素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将头转回去,任由身后那人任劳任怨地为她按摩太阳穴。 门从外头被狠狠撞开,初荷面容焦急,气喘吁吁,却在见到季白檀的那刻失了音。 “小姐……”初荷张嘴叫了一声,目光游离在两人之间。 韩素抬手攥住季白檀的腕,将其摁下,状似无意地轻抚过腕侧,摩挲着留下暧昧,而后面不改色地拢了拢自己散落的黑发:“等我一盏茶的时间。” 初荷赶紧低头应是,红着脸匆匆退下,步伐凌乱。 外头的冷风吹了一盏茶才将她脸上的温度降下去,房门嘎吱一声响,梳妆齐整的韩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走吧。” 初荷应了,又自以为隐蔽地偷偷往她后方瞧,韩素轻描淡写:“不用看了,他不跟来。” 初荷一惊,赶紧收回视线,抿着唇安安分分地待在韩素旁边。她心中天人交战,几次都已经开了口,最终看着韩素不怎么愉悦的脸,还是没有问出一句话。 韩素的母亲名为周宁,当年被安排着嫁至丞相府为妻,与韩光谈不上什么感情,多年所出也唯韩素一人。 可她偏偏又听信佛教,没事就爱去寺庙住上十几日,就连在丞相府的居所,也被命名为檀香居。 檀香居处于丞相府的西南角,平日此地只有些打扫的杂役,安和静雅,隔老远就能闻到殿外点上的檀香。 今日却不同以往,浓重的檀香味消失了,所有仆人低垂着眉眼,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干着自己分内的事,生怕触了霉头。 听到房门外传来的动静,众人不约而同地往那处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耳朵悄悄竖起。 韩素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地行至周宁跟前,行了一个大礼。 “孩儿见过母亲。” “啪!” 清脆的巴掌声措不及防地响起,后头的初荷身子一抖,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韩素被打得偏过头,长长的睫羽微垂,遮下了眼底的情绪。一会儿后,她才将红肿的脸偏回来,抬眼望向眼前的人。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眸子,深邃如古井,精敏又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此刻正沉沉地盯着自己。 周宁身着华贵锦衣,黑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浓妆着面,左手被侍女搀扶,右手方才打了韩素,此刻自然下垂,遮在了衣袖内。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韩素,朱唇轻启:“跪下。” 韩素一声不吭地照做,初荷见状,尽管内心焦急,却也只得跟着下跪。 周宁屏退众人,慢条斯理地坐到椅上:“你可知错。” 寺庙隔绝外界消息,她前些日子才启程回府,并不知道东宫发生的事,只知韩素胆大包天,连太子的婚都敢逃。 韩素垂着眸,一言不发,半边脸已然肿起。 檀香居的气氛陡然凝滞,两人一坐一跪,谁都不肯让步。 初荷想解释,开口道:“夫人……” “放肆!”周宁双眉陡然一紧,目光如炬,一字一顿,“我和她说话,你个下人插什么嘴!” 初荷被吓得一抖,赶紧低头,视线死死黏着地面,闭口不言。 周宁却不打算就此作罢:“来人,拖下去罚跪。” 韩素倏然抬眸:“母亲。” 她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手却横着抬起,护住了初荷,潜意思昭然若揭。 初荷缩在韩素身后,瑟瑟发抖。 “真是感人。”周宁冷笑,“我告诉过你什么?下人终究是下人,和你关系再好,也改不了他们的贱命。” “你是天之骄子,相府嫡女,与他们苟同,丢的是你的尊严。” 韩素微微蹙眉,正想开口,周宁又道:“这么爱演主仆情深的戏码,就演个够,你替她受罚,去祠堂跪上一整夜,长长记性。” 初荷猛然抬头:“夫人!” 那声“奴婢受罚”还未说出口,就被韩素一个轻描淡写的“好”给打了回去。 她一下子哑了声,喉间像是被湿棉花给堵住了,又厚又黏,一路凉到了心里。 韩素面不改色地起身,行礼道:“孩儿告退。” 冬日的风又猛又烈,像刀子般削肉割骨,初荷亦步亦趋地跟着韩素,双眼泛红。 祠堂离檀香居不远,没走两步就到了,此地平日荒无人烟,唯有碰上大祭才会对外开放。 门没锁,韩素推开门,一股浓重潮湿的烟尘味便席卷而来,初荷捂嘴呛咳了几声,抬眸的刹那却愣了神。 百米高的供桌庄严地立在原地,韩家百余年的历史画卷在眼前铺展,红木制成的排位整整齐齐地排开,像是一只只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来人。 韩素对着初荷轻描淡写:“回梅林院等我。” 初荷情绪激动,正要拒绝,韩素却抢先一步捏准了她的死穴。 “你想让我白跪吗?” 仅仅一句话,便能让先前非留不可的人心甘情愿地离开。 韩素抬头,视线一一从排位上瞥过,停于最前头的供桌上。 那里摆满了瓜果,有些表皮已经开始发黄腐烂,在瓜果的右侧,摆着一只巨大的白玉花瓶,里面插着几朵已然凋谢的寒梅。 韩素一掀衣摆,跪了下来。 月上树梢,清寒的光照彻大地,像是鲛纱般透亮,携着冬夜的风一点点抽去人的体温。 韩素才堪堪闭上眸,双肩便被披上了一件风衣。 ----
第6章 寒症 ==== 温暖柔软是韩素对这披风的第一印象,她微微一怔,下意识攥住领口,抬眼去看身旁的人。 季白檀垂着眸子看她,目光聚焦在她脖颈处冻红的皮肤上,张口喊了一声“主上”。 有某一瞬间,韩素甚至觉得他想伸手触碰她脖颈,想拿手掌将那处皮肤焐热,但最终,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过是摩挲了一下披风。 韩素收回视线,一边动手将带子系上,一边道:“不是让你在梅林院等着。” 季白檀弯腰帮韩素整理衣领,盖住那片通红的皮肤。 韩素平静道:“说话。” 季白檀直起身子:“担心主上。” “阿月,我问你。”韩素偏头看他,“一个侍卫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季白檀回答得毫不犹豫:“自然是保护主上的安危。” “那是别人的规矩。”韩素道,“在我这儿,服从命令是第一职责,懂吗?” 季白檀垂着眸子不说话,细看竟还带着一丝委屈。 韩素平静地望着他:“说话。” 季白檀站在原地,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好。”韩素道,“现在我命令你,回梅林院。” 季白檀目光如深井,最终还是转头离去。 气温降得很快,夜色黑沉沉地压下来,如同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欲将人吞食入腹。 韩素拢了拢披风,像是抓着身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轻微地发着抖,太阳穴又隐隐发起痛来,如针锥刺骨,密密实实地扎着她的神经。 自当年那股疯劲儿过后,她已经很久都没体会过这种程度的□□之痛了,现下只觉熟悉又陌生。 巍峨高阔的祠堂立在月光之下,蜡烛残留的油味旋绕在四周。 时间随着漏钟滴答滴答向前走,冷色的光倒映出供桌前的那个背影,腰背直挺挺的,半点弯曲的幅度都没有。 冬风猛烈地刮了几下,将韩素浑身的力气都刮走了。她眨了几下眸子,缓缓闭上眼睛,而后没等多久,只听“砰”地一声响。 那个□□的身影直直倒了下去。 ……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白梅,像是迷雾蒙了眼睛,看不清晰。 浓重的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不远处被梅花铺就的地面上,有两个孩童。 一男一女,看着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女孩跪在地上,手臂僵硬地搂着男孩的脖颈,垂着头,看不清脸,男孩心口汩汩流着血,歪头倒在女孩怀里,一动不动。 滚烫的血液自胸膛流出,将洁白的落花染得鲜红,女孩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良久才缓缓伸出手,往对方的鼻翼处探去。 没有呼吸。 她终于微微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呆愣愣地直视着男孩的脸,面无表情,僵直地张口说了些什么。 那是谁,是她吗? 恐惧与悔恨涌上心头,一点点蚕食着理智,心中那根弦突然在某一瞬绷断了。 韩素一个激灵,倏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窗外大片的白梅,像是奔丧时的白布,将白布下的那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周边传来些轻响,丁零当啷的敲击声清脆悦耳,将摇摇欲坠的理智拉回正轨。 “小姐醒了。”初荷端着个瓷碗行至韩素身侧,“老爷听说了夫人罚小姐的事,从宫里回来后大发脾气,听闻小姐昏过去更是担心,特意为小姐请了府医。” 韩素撑起身靠在床头:“府医呢?” 初荷将手中的瓷碗递过去:“府医说小姐受了寒,开了药后便走了,小姐既醒了,便趁热把药喝了吧。” 苦涩难闻的药味在空中发散,直直往人鼻腔里钻,韩素垂眸看了眼那黑乎乎的药汤,迟疑了一下才接过。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