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榻在一家临近医馆的客栈中。 秋荷和宁雪滢每日都会为男人把脉,脉搏越来越弱,几近于无。 可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宁雪滢都没打算放弃。 行程被搁置,宁雪滢寄信回金陵,不打算再奔波了。 她的丈夫需要静养,不能再受累了。 这日灯前细雨,秋荷撑伞从医馆回来,手里拎着瓶瓶罐罐,都是消炎化瘀的药膏。 扒开男人的衣衫,宁雪滢剜出药膏,在手掌揉匀温热,再一点点涂抹在男人的刀伤上,面上笑吟吟的,温声细语说着家常话,“今日烟雨朦胧的,对面的医馆也经营艾灸,夫君想不想试试?” 她喃喃自语,都不知唤的是卫湛还是卫九。 每每夜半梦醒,她都会窝在男人怀里,极力汲取那微凉的体温。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男人的气息虽弱,却不再有心悸脉象。 曾困扰他的心疾自愈了。 这是大仇终得报后,于潜意识里放下了执念吧。 “夫君,今儿天晴了,你醒醒,陪我去看繁星好吗?” 宁雪滢仍会自言自语,乐此不疲。 她会在夕阳西下布满霞光的傍晚,为男人擦拭面庞。 会在阴雨天,为他搓揉躯体。 会在晨曦中,拥着他喊“晨安”。 会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陪在他身边。 虽没有胃口,却不落一顿饭,只为维系体力。 又几日,她在检查完男人的伤势后,温柔笑道:“夫君的伤口快要愈合了,快夸夸妾身。” 她坐在杌子上,紧握男人的左手,呢哝道:“夸夸滢儿好不好?滢儿不想哭,不想夫君担忧。” “滢儿有好好用膳,没有消瘦,夫君起来夸夸我好吗?” 她闷头抽泣,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滴落在系有绒球的草鞋上。 鼻尖悬挂一滴泪,她抬手擦掉,又吸了吸鼻子:“我快坚持不住了,夫君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一直哭,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她趴在床边,哭得嗓音发哑,双眼红肿。 倏然,发顶落下一只大手,轻轻抓揉起她的发旋。 她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睁开了狭长的眼。 瞳眸漆黑潋滟。 男子薄唇干裂,喑哑开口:“滢儿不哭。” 日光洒进屋子,照在宁雪滢的半边脸上,怔愣过后,她破涕为笑,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滴。 她的夫君醒了。 终于醒了。 ** 当世子醒来的消息传遍客栈后,影卫们齐齐舒口气。 秋荷站在客房外,抱住哇哇大哭自责不已的青橘,“行了,你赎罪的方式就是闭上嘴筒子。” 青橘抹眼泪,又哭又笑,紧紧抿着嘴。 薄雾散开,晴空湛蓝,宁雪滢吹拂着汤药,一勺勺喂给靠坐在床围上的男子。 药汁苦涩,男子眉头不皱一下,在喝完药汁后,拉过忙前忙后的妻子,“滢儿,坐。” 宁雪滢放下盛粥的碗勺,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脸,深知醒来的是卫湛。 她弯唇,眼底恢复了亮晶晶的光晕,“怎么啦?” “我有话跟你讲。” “嗯。” 卫湛握住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默然片刻,道:“我感受不到他了。” 随即紧凝她的双眸,辨别着她隐藏的那部分情绪。 宁雪滢主动抱住他,歪头靠在他肩头,水润的杏眼泛着点点涟漪,“卫九曾说,他是为护你而生,如今,他的任务完成了。” 心中灼痛难忍,她却笑得云淡风轻,“夫君,他没有消失,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融入了你的骨血,你们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出来,纯粹而剔透,是为卫九而流。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习惯了卫九的黏糊、狡猾和善变,习惯了这重灵魂的存在,如今反倒不适应了。 可事已至此,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卫九,谢谢你。 谢谢你来过。 ** 卫湛虽醒了过来,但伤口还未彻底愈合,不过好在年轻,身子骨又健壮,静养了一段时日后,基本恢复如初,但身上多多少少留了刀伤的痕迹。 五月阴雨连绵,风干的棉被又有些潮湿。 深夜,宁雪滢铺好被子,坐在桌边用杵臼捣着草药。 卫湛沐浴走来,身上的绸缎衣衫贴在强壮的身躯上,被汤浴的热气氤氲的有些半透。 宁雪滢瞥一眼,继续低头捣药,直到卫湛拿开她手里的杵臼。 “很晚了,咱们睡吧。” “喔。” 宁雪滢张开手,带着撒娇等待男人抱起。 卫湛勾起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平放在床上。 “廿九,可过月事了?” 宁雪滢羞赧,没有直接回答,“让我再看看夫君的伤。” 说着爬起来,跨坐到卫湛身上,扒开了他的中衣查看。 秋荷配制的药膏极为有效,不到一个月,刀疤已经变得平滑,留下深浅色泽的刀痕,没有一处凹凸不平的伤疤。 宁雪滢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他肚脐右侧的伤口上,附身吻了吻,明显感觉唇下的肌肤抽搐了下。 她坐起身,却被卫湛转了一圈,同向而坐。 宁雪滢背对男子的胸膛扭头,“要做什么?” 卫湛自后面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月事可净了?” “嗯。” 卫湛双手绕过她的腰,“那就好。” 当腰肢被掐住,整个人先上后下时,宁雪滢脸蛋泛红,轻咬下唇,十根脚趾不停绞动,气息不稳道:“卫郎......” “嗯,我在。”卫湛蜷缩着十指,感受着小妻子体态的变化。 比之刚成亲那会儿,更为婀娜,腰细臀圆,该丰腴的地儿一点儿也不含糊。 天气本就热,宁雪滢额头溢出汗,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像是坐进了最颠簸的车厢。 漫漫无尽头。 珠钗横斜,云髻松垮,眼前发花,她压着低吟,面上浮现痛与愉。 烛火映出两人的影子,落在帐子上,儇狎无边。 一墙之隔,沉睡的两个小丫头被动静惊醒,都露出不解的目光。 墙体怎么在哐哐响动? 青橘迷迷糊糊地问:“啥声啊?” 秋荷辨认过动静,隐约听见小姐的轻吟,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没啥声,睡吧。” “我听着......” “少说点儿话。” 青橘捂嘴自己的嘴,揪了揪秋荷胖胖的脸。 星月羞得躲进云絮中,卫湛掐住宁雪滢的腰缓和了下来,汗涔涔靠在床头喘气。 宁雪滢转身趴在他怀里,仰头吮掉他滑落下颔的汗滴。 卫湛低头吻她。 宁雪滢主动迎合,将自己又一次交了出去。 青丝缭乱,媚眼如丝。 卫湛举着她来回,看她为他动情,心生怜爱,在她后仰起优美的雪颈时,忘情道:“滢儿,你好美。” 太过沉溺,宁雪滢没有听清,十指陷入卫湛的手臂。 漏尽更阑,宁雪滢气喘吁吁趴在里侧,看着沉睡的男子,轻轻吻在他面庞。 她淡笑,却有不自知的惆怅。 今日逢九,那个家伙没有出现。
第75章 疲惫入眠,宁雪滢在无意识中仍握着卫湛的手,生怕这场清欢是梦,禁不起梦醒后的残酷摧残。 听见悚然的哼唧声,浅眠的卫湛睁开薄帘,于沉沉静谧中凝着妻子柔美的脸,缓缓抬手,划过她一侧黛眉,来到侧额的位置,轻轻按揉起来。 入睡的人儿果真不再哼唧。 没了睡意,卫湛将人拥进怀里,目光似穿透黑夜的细碎流光,臻萃涟漪。 他感受不到卫九的存在了。 那个家伙用命护住了滢儿。 滢儿说,他完成了守护的职责。 那他的守护里,也包括滢儿吧。 而自己从来没有期许过他的出现,更没有真正接纳过他。 惹人厌的家伙,时常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可他的突然消失,倒让自己有些不习惯了。 默叹一声,卫湛闭上眼,对另一个自己说了句什么。 至于说了什么,只有卫湛清楚。 也许是“多谢”,也许是“永别”。 ** 六月气候闷热,夜里虫蚊绕灯,宁雪滢坐在床边,懒洋洋地摇着团扇。 有熏风吹来,输送清凉,扬起她身上淡粉的轻纱。 他们在此逗留多时,从春到夏,静心感受着当地的风土人情。 听见吆喝声,粉衣白裙的少女探出窗外,脆声道:“老板,来碗糖水。” 狭窄的烟火小巷里,推车贩卖糖水的摊主在灯火阑珊中仰头,使劲儿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瞧见了千年狐妖。 “好、好。” 倏然,女子身后出现另一道身影,俊雅风逸,俊美如俦。 摊主“诶呀”一声,心道不会是成对的妖狐蹿入城中了吧。 卫湛步下客栈,买了一碗摊主推荐的糯米红糖小汤圆。 回到客栈,被女子问了句:“怎就买了一碗?” “你食量小。” 意思是,他会吃完她剩下的。 宁雪滢满意地点点头,刚拿起勺子,妙目一转,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团扇。 卫湛会意,任劳任怨地拿起团扇为小妻子扇凉。 看到糯米红糖小汤圆,不禁想起自己刚重生那会儿,派人去监视俞翠春,那老媪每晚都会给自己熬上一碗滋补。 “滢儿可想知道俞翠春现在何处?” “在哪儿?” “交给陛下了。” “哦。”宁雪滢没有多问,也不想知道这个人的结局,想必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不想见她了。” “明白。” 等待俞翠春的,是漫漫的赎罪之路。 红糖味很浓,宁雪滢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夫君吃吧。” 看出她明显不喜这个味道,卫湛扣住她的后颈,吮去她嘴角残留的一点儿汤汁。 宁雪滢推开他,反手蹭了蹭,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浪费,她认真问到:“是不是太甜了?” “刚刚好。” “啊?”宁雪滢记得卫湛不喜太甜的,怎么成了刚刚好? 卫湛没解释,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随即推开。 这碗糖水甜到发齁。 宁雪滢笑弯一双眼,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还以为你变了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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