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的站姿已经不那么端正了,她一手抚着脸颊,歪头看向萧衍,浅笑若涟漪,眼睛看向萧衍,好一会儿才缓缓眨了一下,像是舍不得眨眼之际看不到这张脸,那般紧迫盯人的模样又真又媚。 春巧不知不觉就脸红了,姑娘怎么这般,之前说好了绝不在外喝酒,怎么这样就醉了? 萧衍没多理会,正要离去,衣袖下却传来拉力,低头看,就发现竟然是被宋婉的另一只手给拽住了,她拽得死紧,衣服褶皱已现,“哥哥,理我。” 似带着酒气的憨然之音,像是没搞清楚状况一样,萧衍微微蹙眉,又看了看宋婉,像是分辨她是真醉还是装醉。 “姑娘,快松开。” 春巧尴尬极了,顶着那不知道何处传来的窃笑声,小声提醒。 宋婉之前并未尝试过喝酒,未成年喝什么酒,刚才是昏了头了,这才跟着喝了,酒意上涌才发现原主这身体根本就是酒精不耐受,那种头晕之感,难以形容,头脑发昏,做了错事,自己也知道,可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总是反应不上来。 她知道春巧提醒,就是吧,抱歉啊,我的手有自己的意志。 春巧帮忙扯了扯,这才分开了宋婉的手,见她醉态若此,公主府的丫鬟也不能视而不见,就跟春巧合力,把宋婉送到了专门用作休息的厢房之中,也不远,就在梅花林旁。 行到一半,宋婉就清醒多了,脸上的红却未曾消退,持续升温中,她怎么回事儿,真是管不住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这不是要社死吗? 也不知道那萧衍怎么看她,莫不是以为她是花痴? 好丢人啊! 让她死了吧,不,她喝醉了,断片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谁说也不记得,她不认!
第32章 宋婉深觉自己出了糗, 一时不肯再回到桌前,听得外面鼓声再起,估摸着人人都在游戏之中, 就直接带着春巧出了厢房,往另一边儿而去。 大长公主府的梅花林占地面积不小, 她们之前所在是在东侧, 以厢房为间隔, 西侧这边儿没有摆放桌椅, 每一株梅花树的间隔也更密一些,有些地方都不能过人。 因梅花树的品种不同, 东侧的梅花树已经有些在枝头盛放,西侧这边儿却大多还都是光秃秃的树,并不见花, 纵横交错,倒像是专门为了拦人而设置的一样。 “都说彼岸花是花开不见叶, 叶生不见花, 却忘了这梅花树也是这般。” 宋婉缓步行来,脸上的温度早已降下,重新恢复粉白的肤色润泽有光, 她的衣裙也是鲜艳的粉色, 那种缎面特有的光泽让落在裙摆上的阳光若水波涟漪, 于行动之间缓缓荡漾。 “什么彼岸花?” 春巧跟在宋婉身侧, 西侧这边儿因为无花的缘故, 并不在人们的关注之中, 四周也没什么人, 春巧便大胆了些,如以前一般跟宋婉对话。 “传说人死之后就去了冥界, 而冥界之中有一种名为彼岸花的花朵,为接引之花,能唤醒亡者记忆,不再浑浑噩噩……” 宋婉随口就能讲出很多有关彼岸花的故事,她随口就说了一则恋人不能相守的故事讲给春巧听,“……于是,彼岸花的花语就有了无法相见,无尽思念和绝望的爱,是一种很悲哀的花。” “他们、好可惜啊!” 春巧还年轻,很容易就被这种简单的爱情故事所惑,语气之中也多了些伤感怅然。 宋婉无声地笑,不做任何评价,花叶不相见,听起来挺悲伤的,可换一个角度理解,都是一颗种子生出来的,同父同母,不能相恋不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悲伤的,反倒是在一起,才有问题吧。 话说,花和叶,本身也不含任何繁衍方面的问题,有什么必须相见的必要呢? 所有的花语都是人们附加的含义,花可不会想那么多,管我什么样,我就灿烂地开,爱看看,不看滚,谁稀罕被人喜欢了? 反而被人喜欢了,就会有“好花堪折”之忧,倒不如不惹人爱,还能平平安安到老。 许是四下里安静,宋婉的思维要发散得多,无边无际地想得远了,还不等她把思绪拉回来,突然听得有人问:“那你是如何想的?” 向声音传来处看去,宋婉见到一个坐在树上的少年人,说他年少是因为一条黑色带金线的抹额让他保留了少年感,未曾带冠,也不见发簪,高高竖起的马尾好像无限潇洒,随着他斜倚在树上的姿势,发尾和衣袍一起自然垂下,几乎与树干同色,混杂在一起,不留意还真的发现不了,黑皮美少年。 褐色地衣裳有着福字暗纹,阳光落在上面,那暗纹就隐隐发亮,此外腰间的暗红腰带也被那褐色衬得格外鲜艳,他手肘支着树枝,脚踩树干,那样子,看着就极为危险。 若是那树枝撑不住,他怕是要倒栽葱下来。 宋婉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姿势,阳光晃眼,竟是第二眼才看到他的相貌,看到之后就忍不住赞叹,天生美男一二三,可叹我眼难尽览。 古代的美男还真多,之前见到莲花郞萧衍,就觉得不亏有莲花之名,那般卓如凌云,隐若玄风,真的是一看就合该去修道,仙风道骨他天然便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分明是云端之上,俯瞰凡尘。 眼前这位竟然也毫不逊色,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野性之美,不是原始,或者兽性,而是更加辽阔,像是属于草原和骏马,属于金戈和冰河的,同样是冷,萧衍的冷是隔着云端的,纵是相见,亦在万里。 那是纵向的距离,在上,在下,在天,在地。 眼前这少年的冷,是隔着平原山谷,高山旷野的,于茫茫碧野之中遇见,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这是横向的距离,在前,在后,在远,在近。 有意思的是,之前见萧衍,他与宋婉最近的距离,衣袖已然相连,伸手可触,而现在见这少年,他却偏偏高居树上,留下一角衣摆,随风微晃,伸手难及。 纵向与横向的感觉,与他们现实中跟自己的距离,竟是完全颠倒了。 宋婉为心中这无稽的想法感到好笑,也果然笑了,见她浅笑,那树上的少年却不满了,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看她:“你是觉得他们不能相爱很可笑吗?” 不用问,他必是听了宋婉给春巧讲的那个小故事,并且还为彼岸花那充满了遗憾和惋惜的花语触动着,久tຊ久无法忘怀,以至于看到宋婉这般不当回事儿的态度,反而有所不满,为她的轻慢不满。 宋婉轻哼,她才不会说自己被少年的容貌惊艳到了,有美如斯,怎能不笑?她明知道少年恼是什么,偏要往他恼的方向说:“不见又如何?花叶同根生,若是相恋,岂不是逆了人伦?” 专门从单纯花叶的角度去理解,宋婉唇角依旧挂着轻笑,她可真是太会讲道理了。 “你还年轻,可不要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免得误了自己。” 故作老生常谈的样子,宋婉丢下这一句,就拽着春巧速走,不等树上少年反应过来,就已经提着裙角先一步跑回了厢房之中。 春巧跟着跑到房中,停下来才疑惑:“咱们跑什么?” “不跑还要跟他辩论吗?赢了又有什么好处,输了还不够麻烦的。” 宋婉不傻,知道能够来到这府中的必然不是无名之辈,换言之,这府中的客人,哪一家都可与宋家结亲,或有些许高低参差,但也都是门当户对,这少年又正适龄,若是她与之多接触,还不知他是否已经定了亲,被旁人见了,人家不会说她,却会说宋家的教养不好,坏了所有宋家姑娘的名声。 这般一损俱损的,直接就给宋婉背上了一层压力,她骨子里是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自己的,但她却不能不顾忌自己是否会给宋家带来坏的影响。 穿越至今,宋家对她一直都很不错,她实在不能“恩将仇报”,做人做事,就总要规矩些才好。 眉宇间若有什么沉寂下来一些,嘴角却依旧挂着笑,宋婉道:“我又何必非要跟他多说,就让他自己慢慢想去吧。” 故事而已,何必当真呢?最烦把故事中人物的想法当成是她的了,所以,就很能明白为何人们都爱取个笔名再写故事了,免得让人套用,非要引申故事含义,说作者有什么想法,抱歉,作者没想法,作者就是单纯想要编故事罢了,哦,可能还想卖钱。 “姑娘真是……” 春巧不知道如何评价,她显然也看出来那少年身份贵重,又看那少年适龄,就难免为宋婉多操心了一些,“老爷和夫人还在外地,不知何时能够回京,姑娘的婚事,只怕还要让祖父祖母多多操心,姑娘自己,也该上心些。” 有些话春巧没有说,庶出的庶出,若是自己再不上心,恐怕祖父祖母也不会操心多少。 宋婉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何宋娟和宋妍一听到要来这里就隐含兴奋,积极参与? 她们就是想要掌握更多的主动权,若是真的能够在这种正大光明的宴会上结识一二人选,之后再由长辈做主,成功的可能性就比较大,好过到了年龄,赶鸭子上架的盲婚哑嫁。 “我知道,春巧,你也别着急啊,前面还有三姐姐呐,再不济,还有四姐姐和五姐姐呐。” 宋婉说了宋如,就觉得这参照物不对,嫡女和庶女到底还是不同,就把二房的宋娟和宋妍拉出来做比。 “二夫人可在呐,哪里能够一样,姑娘也当自己上心才是,总要选个姑娘自己喜欢的才好。” 春巧是真的关心宋婉,不管宋婉往日里有多少令人怀疑的地方,她却没有脑洞大开想到是换了灵魂,最多只想到是历经大病,性情有所改变,比起以前的沉闷怯弱,这般开朗爱笑,倒是好了很多。 尤其跟宋如的关系好了,连带着在夫人面前也多了几分颜面,这就很好了,以后婚嫁,多少也能让夫人上点儿心,不至于真的错配了人家。 “不着急,不着急,我才多大。” 宋婉摆摆手,她既然来到这里,就决定接受这里的规则生活,哪怕盲婚哑嫁,但,在年龄没到之前,且容她松快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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