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梁聿别的没多学会,梳小辫子已经很利索了,谁让古代除了和尚人人长发,而他一共五个弟弟,除了六郎一头短毛现在还不用他管,二郎到五郎,那个的脑袋没有在他这个阿兄手底下过过! “我梳的很好的!”梁聿极力推销自己,“你别看二郎和三郎现在每天用发巾把头发扎得严严实实的,就两三年前还整天披头撒发晃着脑袋要我给他们扎小辫呢!” 梁聿手持梳子,站在九郎两步远处,桃林的风吹起他的衣衫,他手中暗红色的发带也随风飘着。 而他歪头笑:“九郎,我给你扎小辫吧!” 九郎是从来拗不过梁聿的。 半盏茶后,九郎坐在桃林间的一颗大石头上,屁股底下还垫着一件料子眼熟的衣裳,可不正是梁聿先前穿在身上的半臂衫嘛。 原是之前九郎别别扭扭同意了梁聿给她梳头的请求,等到梁聿推着她,要她在桃林大石头上坐下的时候,她又不愿意了。 她身上穿的狐裘是阿娘去世之前给她做的最后一件冬装了,她舍不得弄脏了。 最后还是梁聿一眼看出她顾虑的是什么,嘴上说着怎么会有你这么龟毛的小郎君,一边毫不犹豫脱了身上最外面一件的半臂衫给九郎垫在大石头上。 梳子拢起头发。 九郎这辈子只被娘亲还有丫鬟嬷嬷们梳过头,还是头一次被一个男性梳头。 她甚至没有预料到过,就算以后成婚,她也没有想过会让未来的夫君替她梳头。 九郎耳根的红自从今日遇见梁聿之后,就一直没有褪下来过,此刻也是如此,然而身后梁聿的动作,扰得她无法再多想。 梁聿梳头的手法不像丫鬟她们,动作虽然还算轻柔,但是手法很粗糙,她能感觉到梳子轻轻掠过她的头皮,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在分开那些纠缠的长发。 “九郎,你的头发,又长,又细软。”要小心将来秃头没头发盖脑门啊!他上一世认识的好多程序员,瞧着都是和九郎差不多的发质。 梁聿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乖觉没把话说出来。 认识九郎这么久,还不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小心眼的性格嘛! 梁聿咳嗽了一声,回想起大都督的发际线,好像确实有点危险。 大都督是不是早睡早起不知道,反正九郎这小子是喜欢熬夜的。 在甘泉书院的时候,成天见他房里灯到半夜都不熄灭,有时候和石中原他们一起看月亮的时候,这小子也都精神得很。 九郎以后不会和他爹一样英年早秃吧! 前头九郎可不知道后面给她梳头的梁聿这小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梁聿脑子里想的东西虽然杂乱,但手上动作也没有停,红色发带给九郎先束了一个高马尾,再从马尾里挑起几缕头发给她辨小辫。 梁聿一边给九郎梳头发,一边从自己的头发上拆配饰。 真要谢谢团圆早上给他头发上加的这些有的没的,要不然他现在给九郎编小辫都没有工具。 银制的环扣,扣在辫子的末梢,一按一个,就算没有小皮筋,也能把小辫子卡得紧紧的,一点不松散。 梁聿给九郎编了一个和自己头上发型差不多的发型,只不过他马尾上的银环扣的配饰全部都转移到了九郎的脑袋上。 他头上只剩下黑色的牛筋发带,还有拆散小辫,弯弯曲曲的发丝。 “好了。”梁聿拍拍九郎的发顶。 若坐针毡的九郎立刻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梁聿越到后面,话越来越少,在给她编最后几条辫子的时候,除了他的呼吸声,还有他挽过她头发的动作,她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其他动静了。 “你……”原本微红的脸此刻也隐隐发白。 他不会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说话了吗? 九郎心想,张口想问个清楚,临到头又胆怯不敢开口,握着狐裘披风的手,指甲都用力得似乎要把狐毛一起嵌入掌心了。 她无法面对,梁聿会发现真相,发现她是个女子,发现自己欺骗了他。 就是因为害怕,她才会在当初选择用荣焉照的身份继续和他做朋友,如果她是一个女子,恐怕连和他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当初在书院她原本也只是打算待几天,找回有阿娘注释的书册就离开的,可是又叫她在书院遇见了他。 是她贪心,徒生期盼,才会藏着身份,继续留在书院里。 九郎脑中闪过初遇梁聿时,他冷淡疏离的面容。 下唇咬的紧紧的。 她不敢去面对梁聿发现真相的后果。 “你……”这个你字说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却见梁聿捡起石头上铺着的半臂衫,抖了抖上面灰尘,毫无芥蒂又穿了回去。 抬头就看到九郎发白的脸,他收敛了目光,神情好似没有多余变化,但九郎十分了解他,这里只有他二人,他这个时候没有表情,不笑,才是真的生气了。 “我……”松了捏着狐裘的手,连会不会暴露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小心藏着的裙衫也无心管了。 她要怎么解释? 嘴巴张口除了头一个无用的字,却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 她眼珠里印刻的那个人在她仓惶之时却一步步再次朝她靠近。 “九郎!”梁聿长臂一下揽住了九郎脖颈,把人往他怀里带,一如从前多次做过的动作,可他声音却是无比严肃的。 “你小子和我老实说,你在家里是不是挨欺负了?” “嗯?!”九郎猛地抬头,额头擦过梁聿的唇畔都没有心思别扭害羞。 她陡然发觉,自己的想法好像和梁聿的对不上。 “什么挨欺负?”她张口,嗓音干涩,倒是去除了她声音中原本柔美的那部分,听着更像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小少年了。 梁聿低头打量着她,见她眼尾微红,更加笃定自己心中猜测。 “大都督是你爹吧!”他张口,“我和他说要见他儿子,我意思是要见你,然后他今日休沐领着我来见了刚才那个还没有我腿长的小萝卜头!那个是他儿子,那你是什么?!他有没有把你当儿子!” 九郎:…… 她怎么回答,爹是爹,不过这辈子她都做不成她爹的儿子啊! 听完梁聿的解释,九郎心里压着的大石头陡然松了。 算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悄悄的,九郎藏裙子的小手又捏了起来。 她,下次,下次,一定自己告诉梁聿,不能等到被他发现。 九郎在心中想,却不料她的沉默被梁聿认做默认。 梁聿侧头打量着他可怜的朋友,发白的小脸,泛红的眼尾,比起在扬州时,看着都削尖了的小下巴,心中愈发气愤。 这是个什么爹啊! “九郎,他不认你做儿子,你来我家吧!我给你当爸爸!”当初九郎雪地里在他家院里和梁聿说过的话,这时候梁聿都还了回去,还脱口而出多家了一句。 扫到九郎抬头疑惑的目光,梁聿干咳严实尴尬:“嘴瓢,嘴瓢!”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梁聿——曾经的男高中生,男大学生,此生最爱给人当爸爸,在校期间认干儿无数。 “你误会了。”九郎挣开梁聿夹着她脖子的手,才梳好的头发,又被梁聿自己弄毛躁了。 “我爹没有不承认我,是你自己误会了……”她含含糊糊,真相还不是现在告诉梁聿的时候。 她快步走出桃林,把梁聿甩在身后。 事情都差不多说开了,梁聿也见过她了,她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算梁聿他再是个呆头鹅,要是一阵大点的风刮过来,难保她披风底下的裙子不会露馅。 “大都督不是你爹?”梁聿被九郎这句话“点拨”了。 “嗯。”九郎应他的继续是含糊的声音,脚步愈发快。 “走那么快干什么?”梁聿在后面追她,“我还有东西没有给你呢!” 这句话没有让九郎停下脚步,只是微微回头。 “什么东西?” 梁聿着急忙慌从袖袋里掏东西,趁着九郎说话脚步暂缓之际,长腿两步追上。 哗的一声,玉骨扇在九郎面前打开,他脸上又露出九郎最熟悉的笑容,爽朗中带着点犯贱。 “九郎,这都快夏天了,你还披着这么厚的毛,热不热啊!这把扇子就送给你扇风!” 九郎:…… 嗯,在梁聿这里,清明都还没到就是快要到夏天了。 梁聿也就扇了两下意思意思,他还记得当初九郎感冒,知道他的小菜鸡兄弟是个身娇体弱爱生病的。 “我亲自画的!”他展开扇面给九郎看上面的画。 九郎原本以为就是梁聿随便从哪里寻了一把扇子逗她玩,听到是梁聿亲自画的这才多给了一个眼神,正想寻句夸赞的画,又听见梁聿没正形点了点扇面上的画。 “喏!两只蝴蝶,这可是我精心画的梁祝周边,我知道你也是我的梁祝的忠实粉丝!我这个太太对你这个粉丝好不好,爱不爱我?” “周边”、“粉丝”、“太太”这几个词语早就因为梁聿在扬州流行起来了,九郎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想夸梁聿几句,但因为他这没正形的得意模样,九郎连白眼都快忍不住了,手夺过梁聿捏在手上的扇子。 “多谢梁太太千里送周边了!” 话听着没好气,不过实际她心里还是十分喜欢这把“所谓周边”的。 不管是不是梁祝的周边,都是梁聿精心画的,只独她一份的扇子。 这边梁聿和九郎一前一后说着俏皮话,一如当初在扬州之时,却不知另一头雀奴儿找他们两个已经找得眼泪汪汪了。
第172章 小千里眼 九郎许下“改日见”的约定, 才把某个黏黏糊糊的人赶走。 她从偏门回了自家,回了闺房,关紧了门才敢脱下身上的狐裘披风。 绿衣拿了家居的裙衫给她换, 九郎正在解身上衣衫的系带, 看了一眼便道:“这几日都给我拿男装吧。” 绿衣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和去时完全不一样的发型, 她也认得出这是梁聿惯常束的发型, 又从隔壁府上丫鬟嘴里听说,雀奴儿带着梁家的郎君去拜访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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